2206的会议室内,一条长桌的两端分坐着两拨人,左手边是几个圈内都叫得出名字的编剧,右手边则坐着一个戴墨镜的年轻男明星。
他转着手机东张西望,与文化人们紧锣密鼓的讨论格格不入,经常看古偶的人应该能认出他就是当红小生白一帆。
沈顷哲和于照推门而入,一个穿着灰色西装的英俊男人便迎上来,半是抱怨半是欢喜道“顷哲你可算来了,我电话都要打废了。”
“有事耽搁了一会儿。”沈顷哲说“人都到齐了”
“就等你了。”云海传媒的ceo宋迟说“来来来坐这边。”
他伸手一引,指向白一帆的方向,几个编剧瞧见,无可奈何,只好一起搬动座椅。
白一帆翘着二郎腿,等着所有人奔他而来。
沈顷哲却原地没动。
“宋迟,你看看那边的光。”他冷笑一声道“你怎么不干脆拉闸让我摸盲文剧本呢我近视四百度你第一天知道啊”
“就坐这儿吧。”于照心领神会,替沈顷哲拖来单人沙发,“我去把窗帘都拉开。”
阳光普照进来时,白一帆整个人缩成一团,恨不能钻到桌子底下去。
他脸上还带着墨镜,窗帘是他进来的时候叫人拉上的,因为他最近刚做了医美项目要防晒。
他等人喂饭习惯了,从进门就一直大爷似的没挪过屁股,就连宋迟想要跟他说话都得费劲走到跟前来,他满以为沈顷哲也会入乡随俗。
但沈顷哲并没有。
男人进来时就自动成为了领域的kg,衣角带风,目不斜视,须臾攥住所有人的注意。
人人都盼他一顾,白一帆也不例外,可沈顷哲却仿佛屋子里压根没他这个人,兀自在桌对面跟编剧们聊了起来。
白一帆狠狠抹了一波防晒霜,盯着沈顷哲指望对方能觉察到他的怨气,但无果,反倒让自己处于更尴尬的境地,只能悻悻然搬了椅子朝沈顷哲坐过去。
几个编剧跟沈顷哲关系活络,挨个儿汇报。
魂断九重渊讲述的是一名亡国公主流落民间,与当年意图刺杀自己的刺客意外重逢,二人针锋相对尔虞我诈,后因不忍看苍生罹难,携手并进荡平邪祟,又在此过程中相爱相知的故事。
沈顷哲很擅长拍战争权谋和家国大义,他执导的金奖代表作青羽以及最近刚刚收官的杀城都隶属于此类,绝佳的静物审美配合刺激跌宕的打斗动作让观众们欲罢不能,魂断九重渊的题材应该算是他的舒适圈,所以在宋迟提出合作时沈顷哲几乎是没怎么思考就答应了。
男人靠在椅背上,修长的手指来回翻看着文稿。
“故事走向是没什么问题”他的嗓音磁性低沉,带着冰雪的清冽疏离“但徐瑾什么时候多出了一个死去的天仙一样的白月光”他将剧本往桌上一丢,侧目“初版里有这个角色吗”
好问题。
场上的编剧都为之沉默,几双眼睛却齐刷刷望向沈顷哲的背后。
宋迟咳嗽了一声,在桌边环臂倚身道“顷哲啊,事情是这样的”
沈顷哲用手指戳着剧本,感觉下一秒就会把剧本戳出一个洞来。
“梨园琴师,风华绝代,善良的他看见跟父母走失的孩童都会流下珍珠般的眼泪,男人女人都爱他,徐瑾也不例外,二人私定终身,他却因病早逝,死去的那天满城梨花凋谢,多年后徐瑾发现文超跟那位琴师的长相有七分雷同我真不知道你们在写这段人设的时候是怎么样的一个精神状态。”
众编剧“”
“这个角色的存在是不是意味着徐瑾爱上文超,并不是因为文超侠肝义胆,甚至不是患难中的吊桥效应,是所谓替身文学。”沈顷哲面无表情道“怎么办我想先吐为敬。”
“这点编剧老师们商量过了,可以在后面加一段徐瑾发现文超身上有白月光没有的品质继而觉醒的情节,这样就不是替身文学啦”宋迟感觉到了他言辞间的克制,汗流浃背,冲白一帆招手道“现在市场的需求多样化,观众也不一定都喜欢看严肃文学,你看这部片子场面有打戏有情怀有,多一个帅哥引引流量也不是坏事嘛人选我都给你找好了,绝对的自带粉丝群体,到时候预收票房就能给你冲起来,喏”
沈顷哲狭长的眼尾吊起。
白一帆连忙微笑“沈导好。”
沈顷哲眼神上下一飘忽,停顿片刻,“哪儿有帅哥”
他后面一编剧没憋住“噗嗤”一声。
白一帆的表情更尴尬了。
他求救似的看向宋迟,宋迟只好打圆场“说什么呢你,白老师现在可是炙手可热的古偶小生,龙鸾舞、摘叶飞花记看过吧”
“没。”沈顷哲说。
“不重要”宋迟咬碎银牙“白老师演过可多帅哥,帅哥专业户,一番扛剧稳稳的好吧。”
沈顷哲头也不抬“演过帅哥就是帅哥,那我演过始皇帝你是不是还要给我磕一个”
“”
宋迟如果手里有刀,现在大概已经架在姓沈的脖子上了。
他感觉一旁的白一帆正在用眼神疯狂鞭挞自己,遂将沈顷哲从椅子上拽起来。
他个头也有一米八多,但在沈顷哲面前气势总矮一截,宋迟按捺住心虚,垫着脚将沈顷哲挤到门后。
“差不多可以了别太过分知道他是谁吗”
沈顷哲“你老爸”
宋迟“”
宋迟“去你的,他姐是沃太,沃太你知道吗”
“新能源龙头的小舅子啊。”沈顷哲说。
“对啊不然你以为他哪儿来那么好的偶像剧资源”宋迟说。
“你不要在这边给我哇哇叫。”沈顷哲指着他,“我的剧本讨论会上为什么会有资源咖”
“因为”身为出品人兼投资商的宋迟噎住“我如果跟你说投资两个亿我短时间只拿得出六千万你会不会跟我绝交”
“”这回换沈顷哲瞳孔地震,“云海娱乐是什么时候破产的”
话糙理不糙,宋迟掐着眉心,一个器宇轩昂浓眉大眼的帅哥活活长出了几道川字纹,“别提了,我妈去年买游艇和地产的钱根本不是从她自己账户走的”
“挪用公款啊”沈顷哲吸气。
“是啊,我真服了这老娘们儿一大把岁数这点法律意识没有”宋迟痛苦道。
“然后呢”沈顷哲道。
“当然是填窟窿啊用我自己的钱,总不能影响公司的正常运作吧”宋迟说。
“你还挺有大局观。”沈顷哲难得赞赏。
“但我钱最近都套在股市里,就指着九重渊的项目回血呢。”宋迟说。
“喔,你个假出品人”沈顷哲指着他说“为什么犯错的是你妈被霍霍的是我你知道我最烦资源咖了,带资进组我杀杀杀,何况还是个丑东西。”
“哪里丑了也还好吧”宋迟说“你当人人都跟你一样是女娲毕设作品啊做人不要这么刻薄ok”
“刻薄我是客观。”沈顷哲说。
“放屁,以你的眼光周围就没有人类全是返祖动物。”宋迟说。
“倒也不必这么说自己。”沈顷哲对他流露出转瞬即逝的怜爱,“你在我这里还是算人的。”
宋迟“”
沈顷哲这张嘴堪比前苏联的喀秋莎,再加上那恶魔般的低音炮,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宋迟说不过他,只好来软的,“我知道,让白一帆演男天仙是强你所难,但白月光也不需要占多少篇幅,给一秒镜头露个脸就够了白一帆就是想借个噱头进军电影圈,他姐夫出两个亿给他买门票”说着说着,他抱着沈顷哲干嚎起来,“我们是好兄弟吧好兄弟就该共渡难关吧我妈的事情不能让我爸知道,不然他们会离婚的我不想当单亲家庭的小孩啊呜呜呜呜”
沈顷哲望着这个贵庚三十的“小孩”,拳头松了硬,硬了松。
他开始烦了,推开宋迟“你爱怎样怎样。”
宋迟冲他比心,“好兄弟,记你一辈子。”
沈顷哲直接起身走了,于照跟着他出门,发现他俊脸微皱,一个劲儿的吸气。
“又牙疼了”于照不要太了解他,“带资进组多常见啊,就你忍不了,天天火气这么大。”
“帮我约孟医生的专家号,我要去看病。”沈顷哲冷冷说。
“今天孟医生不坐诊。”于照对人漫天飞舞的思维深感无语,“而且孟医生上次都说了你这就是上火导致的牙龈炎,再疼吃点甲硝唑加维c就行,主要是规律作息保持心情平和,不用回回都大费周章的跑过去。”
“没专家号就挂个普通号,总之要离开这里。”沈顷哲忽而蹙眉,他按住胸口,面色一寸寸发白,“嘶,我不对劲,于照。”
“”
他浓密的眼睫颤动,瞳光晦涩凝重,薄唇紧抿着,仿佛在禁受巨大的痛苦,表情逼真又动人心弦,“我胸闷呼吸困难,怕不是过敏唔”
“你别吓我。”于照大吃一惊,慌忙道“我现在就叫车去明基医院,你等我一下”
五分钟后
于照坐在房车里,木着脸看着这位表情怡然松弛甚至带了一点儿自得的影帝本帝,觉得他的那些演技大奖拿的都他妈是实至名归,“你不是说你对什么东西过敏”
“对啊,没骗你。”沈顷哲振振有词“我对丑人过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