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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夜 15
    在一辆老旧的垃圾车缓缓驶出狭窄的通道。后视镜中,金属质地的自动门重新合拢。

    在门彻底关上的那一刻,坐在驾驶位的科斯卡听见车厢传来一声异常的声响。

    “喂,调度台,车厢又没关紧啊”科斯卡冲着对讲机发牢骚。

    但无人应答。

    怎么拍都显示红色小灯,线路故障。

    调度台那帮吃白饭的这一天天的也不知道在什么垃圾系统

    反正都听不见,科斯卡索性开始飙脏话“你从今天老子上车开始,你们那破警报就响个不停还不准我工作怎么,污染物给你脑子吃了幸好你爷爷我聪明,直接给你警报关了省得一天到晚浪费电还扣我绩效怎么不说话啦,哑巴吗非要你老子亲自发问”

    “谁是你老子”

    一个冷漠慵懒的声调在身后响起。

    科斯卡浑身一僵,缓缓地回过头。

    驾驶舱的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一个人斜斜倚在那儿,身后成堆的垃圾臭味熏天。

    科斯卡吓得欲哭无泪“爹。”

    闻奚应了一声“暧”,抱着手走入驾驶舱,舒舒服服地入座副驾位。一双长腿往操作台上一放,眼睛一瞥“开车啊。”

    科斯卡捏着鼻子,打开窗户“在开了。”

    今夜是难得的晴夜,星光落满稻田,偶尔夜照亮远方黑黢黢的森林和山峦沉默巍峨的轮廓。

    “爹不是,哥,你怎么来了”科斯卡小心地赔笑。

    闻奚盯着飞驰而过的原野,不很耐烦“我东西丢了。你最好赶紧追上前面那辆垃圾车。”

    “他们好大的胆子,敢扔这么贵重的物品”科斯卡使劲戳毫无反应的通讯器,“喂前面的,快给我停下来”

    闻奚看他表演了一会儿,提醒道“坏了。”

    科斯卡猛踩一脚油门,嘿嘿地笑起来“我们这系统是容易坏哈,在内城还可以用,外面经常被屏蔽。这不,快要天亮了,太阳活动黑子异常,刚才警报都还坏了呢。”

    闻奚慢悠悠地说“有没有一种可能,警报是好的。”

    科斯卡猛打方向盘来了个急转弯“不可能那汁儿哇乱叫的呃”

    闻奚望着前方进入视线的那辆垃圾车,平心静气“你没觉得周围特别安静吗”

    科斯卡张着嘴,脚压着油门“轰轰”作响。

    然而油门的声音在开阔的原野撞出回声,除此之外,一点别的声音都没有。

    闻奚怕他吓傻了“逗你的,赶紧开。”

    科斯卡立刻赔笑,坐如针毡地一路狂飙。

    很快,和前面那辆垃圾车的距离缩短了。

    闻奚收回脚,手肘撑在窗边,忽然吸了吸鼻子。

    他垂下眸,这才发现有个易拉罐卡在他的衣角。是刚才跳进垃圾车没注意,缠上一些奇怪的废弃物。

    取下扔窗外就行了。

    视线一转,科斯卡正在操作台找什么按键。

    “你在干什么”闻奚很怀疑。

    “我、我找除味喷雾,”科斯卡小声说,“太闷了,要喷一下。”

    闻奚懒得理他。

    没几秒,白色的喷雾从咕咚咕咚的操作台侧面喷洒出来,让异味少了很多。

    然而这台子过于老化,关闭按键根本不起作用。

    前方路面的视线被上漫的水雾瞬间遮蔽。

    科斯卡一抬眼就看见了纯黑的车尾前面那辆垃圾车突然停住了。

    他猛踩一脚刹车,口中急促地念念有词。

    闻奚的耳朵只捕捉到了什么“王母娘娘”“保佑”之类的,随后整个人被安全带托住往前一撞

    轰地一声,车停住了。

    周遭一片安静。刚才的撞击仿佛只是黑夜中划过的流星。

    科斯卡惶恐不安地咬舌头“完蛋了,是不是要赶上日出了怎么前面没动静啊。”

    闻奚抬抬下巴,没说话。

    他们的车比前面那辆垃圾车要高一截,科斯卡刚好能顺着他的视线望向最近的山隘石壁。

    爆炸的白光比声音更先引起注意。

    随后,落石如烟尘簌簌,炸出一声绵长诡异的狼啸。浪潮般的警报声从山隘涌来,一阵接着一阵,毫无断绝。

    比寻常狼要大出数倍的影子率先破开碎石,如电光穿梭进山下的森林。

    不止一头那是一群黑影

    与此同时,一辆银色的摩托突然出现森林的出口,像从天而降的香甜猎物,被幽绿的视线盯上。

    那群狼型污染物追着银色闪电般的摩托穿出森林,几乎要扑向车上的人影时,摩托突然加速转向,从扑猎的口器间钻出,驶向与垃圾车相反方向的宽阔原野。狼群也追逐而去。

    科斯卡的脸色已然惨白,下意识地要发动车,却发现闻奚的食指碰了碰唇,视线警告他别动。

    科斯卡不明所以,疯狂地比手势

    “现在不跑吗”

    闻奚叹气的功夫,前面那辆垃圾车却突然动了。

    引擎的声音在寂静的长夜中格外吵闹。车轮一动,竟然朝前方猛驰而去。

    借着轰鸣声,闻奚说“傻子,放哨的狼都还没找出来。”

    群体行动的动物,就算是成为污染物也不例外。

    科斯卡冷汗涔涔

    因为下一刻,他清楚地看见两道黑影突然从灌木冲出,朝前面那辆垃圾车的驾驶舱扑去。

    “有烟雾弹吗”闻奚忽然站起身,踩了他一脚

    油门顺势压下。

    闻奚单手扶着方向盘,掰直了。

    科斯卡痛得直喊“救”

    半个音挂在了口中。

    前方的垃圾车已经和他们拉开了一段距离,一枚闪光弹从车窗溜出,蹦炸的声音震得地面一抖。

    这种运送垃圾的货车本来就是已淘汰的设备,配用的武器十分有限因为几乎没有发生过今天的情况,污染物竟然竟然突破了外城防线

    就当科斯卡庆幸前面的司机还有自卫能力时,又是一声巨响

    那辆垃圾车在他们的视线中冲出路面,轰然砸入麦田。

    而正在这时,他们的后视镜中出现了一双幽绿的眼睛。

    某种细碎的声音如召唤的咒语,唤醒大脑深处的本能恐惧。

    他们已经成为了猎物。

    闻奚搭在方向盘的手指敲了一下,凝视着前方,再狠狠踩了他一脚。

    “急转弯会打吗”

    向来自由散漫的人此时居高临下地命令,却隐隐透着一丝安全感。

    科斯卡立刻小鸡啄米一样点头。

    闻奚耐心地说“我数到十,你就打方向盘,然后往回跑,明白吗”

    科斯卡抓紧了方向盘,手心都是汗水,还没等他准备好,闻奚已经开始数了。

    “十,九,八”

    科斯卡感觉到侧面吹来的风,是来自闻奚那一侧的车门外。但他此时全神贯注,余光也不敢停顿。

    “三,二,一”

    科斯卡猛踩油门,在前轮触到道路边缘的瞬间将车身打横掉头。

    追逐的那道黑影比之不及,狠狠撞上了已然倒地的那辆垃圾车。

    科斯卡一路狂奔,好不容易才鼓足勇气看一眼后视镜。

    然后长舒了一口气。

    那头狼没有追上来。

    然而下一秒,他就惊觉不对。

    副驾驶座空空荡荡,只有打开的车门在摇晃。

    闻奚忍住了咳嗽的冲动。

    这辆车的垃圾比科斯卡那辆还臭,也不知道装的是些什么。

    手脚腕的骨头疼得厉害,离痊愈又远了一步。

    垃圾袋堆成的小山暂时可以隐蔽身形,却无法阻挡驾驶舱方向血肉模糊的声音。

    司机临死前的惨叫渐小,被三头狼生啃的咀嚼声遮住。

    被咬断的骨头连同血肉一起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气。

    在那副残缺的尸体旁边,一枚闪烁的红色圆片卡在操作台的缝隙中,反射着暗淡天光。

    这时,一头狼停下了啃噬的动作。

    从车厢中传来的一阵窸窣吸引了它的注意力。

    巨大的狼爪被殷红渲染,利爪还勾着血沫,幽深的绿眸扫视着黑暗深处。

    闻奚捏着匕首退后半步,故意后脚压上纸盒,弄出了声音。

    就在那头巨狼朝黑暗中扑去的同时,雪白的光线照亮了车头。

    “诶嘿来呀想不到我又回来了吧”激光枪伴随着崩溃的喊叫响起。

    竟然科斯卡那个蠢材

    原本扑向后车厢的巨狼立刻转身,爆冲向光源处。

    一处重重的压响,应该是扑空了。但随着车轮声追去。

    垃圾车内一片寂静。

    闻奚借机往车头探去,却在踏出黑暗一步时停了下来。

    不对,还有两头狼呢

    闻奚的眸色一低,握住短刃的手指再紧了几分。

    这辆垃圾车在摔出路面的时候,废旧车厢的后门早就烂了。

    污染物大多是放大本体的攻击基因。

    而狼,刚好是群体作战的物种。

    也不知是不是风,身后传来一阵凉意。仿佛正被什么注视着。

    闻奚想都没想,猛地朝破碎的车头方向冲去。

    他刚一抬脚,便听见了从身后传来的低哑嘶鸣。

    一头狼型污染物赫然冲出黑暗,朝他狠狠扑去。

    闻奚的右手臂压在玻璃碎片上,一片深暗的颜色顿时铺开,将原本已经干涸的车皮濡湿。不远处,便是一颗死不瞑目的脑袋。

    而近在咫尺的,是可怖的狼头。仿佛充满肿胀的瘤子,几乎要撑开坚硬的毛发。

    那把短匕卡正卡在流着黄色涎水的锋利齿间。

    闻奚左手捏住短刃,一动不动地与那双幽暗的绿眸对峙。

    受伤的右手却慢慢靠近小格子中的红色圆片。

    还差一点,就能碰到了

    此时,利爪滑开了他的裤脚,然后狠狠嵌入

    一道刺眼的白光闪过,狼爪扑了个空。

    闻奚的右手却在此刻被人抓住,一股力量将他从车头中直接拽出,带上了装有消音器的银色摩托。

    脸“哐”一下撞到了坚硬的肩膀。

    与此同时,车头轰然爆炸。

    在浓烈燃烧的臭气和血腥味中,闻奚嗅到了一丝熟悉的冷冽气味。

    但他来不及多想,此时只想挣脱这里,回到爆炸的火海中。

    按在背后的手拍了拍他。

    闻奚直起身,望进一双漆黑沉默的眼睛。

    扶在背上的手来到了面前,五指张开。

    沾有泥泞和血迹的掌心安静地躺着一枚红色圆片。

    闻奚盯了一会儿,直到风将多余的杂味都吹尽了,才想起将耳机拿回来握紧。

    原野上的气温仍然微冷,但比他来的那天升高了不少,刚好停留在惬意的温度。

    陆见深的手越过他,仿若一个轻拥的姿态握紧了方向。

    闻奚扯了扯他的衣袖,露出一个笑容。

    “那个,我忘说了,”闻奚回头看了眼摩托后视镜,“这边还剩一头狼。”

    他话音刚落,摩托后轮突然从侧方遭到重击,连车带人狠狠摔飞数十米。</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