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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麻木,他并不觉得这烈火烧得有多疼。

    来时楼弃舞问他,要不要找几个与他一道,他摇头拒绝了。此番到九重天,他不止是为夺素姻尸身,也为自己私心。

    他还是想与观御见上一面。

    就算观御说他是邪魔,用承妄剑抵上他的喉咙,也总好过他浑浑噩噩独自一人沉浸于过往的柔情蜜意里不肯清醒。

    过去五百余年,终不过黄粱一梦。

    梦醒时会觉得心酸,会觉得心疼,会觉得遗憾,也会觉得不甘但只要是梦,便总归是要有清醒的一日,哪怕粉身碎骨也该清醒。

    他想问一问观御,可曾对他有过真心。

    但真走到长生殿前,他又却步不敢上前。

    长生殿殿前如往常一样,依旧没有守卫,门口两只神兽石像依旧雄赳赳气昂昂地伫立在那儿,殿中前院的桃花依旧开得旺盛,探头探脑绕过院墙朝殿外的人招手。

    一切都还如常,涟绛却感到无比难过。

    他虚扶着墙往殿中走,身后血淋淋的脚印随着他一边走一边散,消失得无影无踪。

    长生殿无守卫是因殿中的人布下无人能解的结界,若观御不允,别说外人,连蝴蝶都难飞进去。而涟绛一路畅行无阻,唯有在廊下遇到月行时驻足片刻。

    他望着月行刹那间变红的眼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小公子”

    月行哽咽不已,但满腔的话方才开头,便被涟绛堵回去“你今日不曾见过我。”

    如今三界诸神视涟绛如洪水猛兽,无一不想置他于死地,他不想再牵连无辜之人。

    月行的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一直以来涟绛说什么他便应什么,这次也不例外,便只是哭着应下,站在廊中目送涟绛离开。

    但涟绛未走出几步便折返回去,摸出一块帕子递给他,紧接着不待他出声又瘸着腿走远。

    他看着涟绛往观御寝室去,吸吸鼻子哽声提醒道“殿下镇压血海回来后一直没回房,这几日都是待在后山汤池里。”

    涟绛脚步一顿,朝他道谢后往后山走。

    “小公子”月行心里挣扎片刻,复又追上前,“殿下待你是真心的。”

    涟绛僵住身子。

    须臾,他回头朝着月行微微一笑,不知是信还是不信。

    第125章 人非

    后山汤池始终氤氲着热气,白茫茫的雾气几乎将池边青松竹柏吞没。

    涟绛拾阶而上,衣角被石阶上星星点点的水珠子润湿,乍一眼看上去像是被撕开又被重新拼凑起来的布帛。

    隔着缥缈的白雾,他与浸在汤池中的人遥遥对视。

    他心跳慌乱,目光交织的刹那竟觉从前的五百年光阴恍若隔世。

    他太久没见观御了。

    如今终于相见,他平静地注视着面前的人,心中无半分欣喜,唯独悲凉与遗憾越生长越旺盛,让他觉得鼻酸。

    观御好像瘦了许多。

    他眨眨眼睛,潮湿的雾气将他的双眼浸润。

    山林间寂静无风,雾气停滞不动,连带着他的心脏也渐渐变得僵硬静默。

    他微微张唇,吐出一口气强稳住心神朝观御走去。

    离得近些,他才瞧见观御身上纵横交错的伤口。

    它们新旧交叠,新的伤口尚还溢着血,血珠子滚进汤池里,很快消失的无影无踪。而旧的伤口更为狰狞可怖,饶是浸在水雾里,也难掩红肿溃烂。

    涟绛溘然驻足,双手难以遏制地发颤这些伤口,分明与他身上的如出一辙。

    楼弃舞将他从血海中救出以后,他不愿让人医治,所以身上的伤口反反复复地开裂流血,从来不见好转。他甚至自虐一般将自己浸没在冰冷的奈河中,任由河中幽魂怨灵撕咬他的身体。

    他一动不动地躺在那儿,无比清晰地感受着体内的鲜血一点点流失。剧烈的疼痛麻痹他的心脏,而他只感到畅快。

    楼弃舞说他疯了,酆都城无数鬼怪也说他疯了。

    怎么会有神自甘入奈河,以神躯喂养邪魔

    他垂目看着云沉为他处理伤口,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茶盏。

    “你这腿”云沉欲言又止,净手将药端来,复又接着道,“神族有移花接骨之术,若能找到合适的新藕,我兴许能试上一试。”

    “一定要新藕么”涟绛捧着药却不喝,将手指伸进去搅了搅,然后皱着眉将碗捏碎,手掌被碎片锋利的边缘划开。

    见状,云沉不由惊呼“小公子”

    “闭嘴”熟料下一瞬,本来还算安分的人突然变得暴怒,眨眼间已掐住云沉脖颈将他摁到墙上,抬眸间露出残忍的笑意,轻声问,“一定要新藕么用你的腿不也一样。”

    云沉骇然,窒息之下竭力挣扎着吐不出半句话“小”

    涟绛更为用力地掐他,几乎要将他的脖颈折断“我说了闭嘴,你听不懂话么”

    “涟绛”所幸勾玉和楼弃舞来得及时。

    涟绛松开手,睨向窗外时骤然回神,揉搓着掌心的血云淡风轻道“开个玩笑罢了,何必大惊小怪的。”

    楼弃舞和勾玉面面相觑,云沉更是心有余悸,摸着颈上湿漉漉的血好半天没缓过神来。

    楼弃舞说他这是受魔气所扰,等驯服魔骨便不会再有这些暴虐的念头。

    但他觉得不是。

    有那么一瞬间,他是真的想要杀死云沉,也想杀死楼弃舞和勾玉。

    他想毁掉所有的一切。

    人也好,神也好,或者妖魔也罢,都罪该万死。

    他重新撕开刚包扎好的伤口,在疼痛里清醒,又在清醒里丧失理智逐渐癫狂。

    之后楼弃舞实在看不下去,先教给他傀儡术,他与勾玉没日没夜地雕刻凤凰玉像,他才稍微镇定一些,但偶尔想起些旧事时依旧会不顾劝阻反复撕裂伤口。

    他定定看着观御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声音干涩“为什么”

    观御微微抬眸,似是这时才猛然惊觉眼前的人不是幻觉,飞快披衣起身,背过身整理衣带并未直视他。

    “观御”以为观御要走,涟绛仓促扑上前,却头晕目眩一脚踩空栽进热烫的汤池里。

    池里的水不深,但他慌乱之中站不稳脚,不停地下陷,探臂找不到支撑的地方。

    头顶的水面摇摇晃晃,金灿灿的日光穿透白雾,照出金色的光影。

    他身子一僵,恍惚间以为自己再次跌入血海之中。

    池水涌入口鼻,堵得心口发慌。

    一死了之的念头再次疯狂蔓延,拖着他不再让他挣扎。

    他放任自己下沉,身体渐渐卸力,任由水流往眼睛和耳朵里钻。

    意识模糊间,他混混沌沌地想,若是就这样死在观御面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找书加书可加qq群952868558</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