绛身前闪过。
承妄剑剑气凌厉,刹那间割开涟绛的手背,箭上灵气遇到更加强势的法力,顿然回流入体。
涟绛发怔, 紧接着手中长弓便被夺下。
他空手望向面前的人,呆愣愣的说不出话。
这明明才是第四日,观御怎么会
观御挡开迎身刺来的利刃,继而回身望向涟绛,目光从他脚边血迹斑斑的鸟笼上移到他流血的手背上,最后是怔愣发呆的脸上。
须臾,涟绛张了张口,像是想要解释,但最终什么都没说。
观御收回视线,转身时脸色刹那间变得冰冷,“儿臣救驾来迟,还请父王恕罪。”
这句话无疑是一声惊雷,劈的涟绛浑身作痛。他难以置信地盯着观御的背影,嘴唇发颤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而玄柳亦是颇感惊讶,但他很快便平静下来,道“无妨,这妖孽暂未伤到孤,你也不算来得太迟。”
观御颔首,玄柳又道“正好,你刚才也看见了,这魔头竟然想解开魔骨封印,让三界给他陪葬你身为太子, 如今便该担起斩妖除魔的责任,保三界太平。”
“是。”观御应声。
涟绛霎那间如坠冰窟,满目错愕观御不记得他。
他想过玄柳会在琉璃灯上动手脚,想过观御会将他忘记,但他从来没有深想到时该如何自处。他只是觉得,七日后他已经不在人世,因此即便观御忘了他,他也无从知晓,更不必面对。
而忘却过往种种,也正是他想要让观御做到的。
可是现下对上观御陌生而冷漠的眼神,他依旧觉得无措,并感到无所适从的疼。
“哥哥。”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又低又哑,像是强忍着哽咽在说话,怕声音一大眼泪便会跟着掉下来。
观御持剑站在他面前,剑尖直指向他的咽喉。
于是他开始望着观御无声地笑,满目凄然疮痍。
他以为自己会哭,但其实没有。他只是眼睛有些酸涩,而手背上被承妄剑划开的伤口格外的疼,比以往受过的伤都疼。
他闭上眼,观御忘记他他毫无怨言,死在观御手里他也一厢情愿。
但在那之前,有一个人必须死。
剑尖划开肌肤,他蓦地睁眼,抬脚用力踢上观御手腕。
随后他趁观御退身躲闪之际,捏诀召回勾玉弓,拉弓射向玄柳。
咻
长箭离弦,直直射向玄柳心口。
千钧一发之际,围在玄柳身边的仙神捏诀挥袖挡开箭矢,怒目圆睁,厉声道“事到如今,你还不知悔改”
涟绛不理会他们,一击未得手后再次挽弓。
但箭在弦上尚未射出,他便被观御拦住。
“让开。”
他望着观御,语气里有自己未曾察觉到的乞求。
观御却一步不让,甚至伸手抢夺勾玉弓。
涟绛抬臂挡开观御的手,同时屈肘狠顶上观御胸膛,但这攻势被观御轻而易举地化解,胳膊反被观御擒住。
他肩骨作痛,手腕亦被观御攥在手里,根本握不住勾玉弓。
而观御见他伸脚欲将勾玉弓勾回手中,当即一脚将即将落地的勾玉弓踢开,紧接着用膝盖顶着他的腰腹狠狠一顶,将他压迫躬身。
不待涟绛喘口气,下一瞬观御便将承妄剑锋利的剑刃抵上他的脖颈,直将他逼退至弑神台边缘。
他望着观御,身后是偌大的莲花花瓣,而头顶是慈眉善目的佛像。
他微微垂下眼皮,遮掩眸中快要溢出的难过,用很轻的声音问“你要杀我,是么”
观御垂眸,承妄剑划开涟绛颈间的肌肤,半个指节长的伤口映照到他心上,变成巨大无比的窟窿,血流不止。
“等等”玄柳在这时出声。
承妄剑不再压入肌肤。
涟绛闭了闭眼,攥紧剑刃猛地上前。
“我会在这弓里封下诅咒。”冰冷的剑刃将喉咙割破,他踉跄着跌进观御怀中。
观御瞳孔骤缩,而他用流血的掌心覆上观御眉眼,声音悲戚“观御,你若敢解开封印,想起我,必受万箭穿心之苦。”
话音未落,勾玉弓悲鸣作响,数万金文如同飞舞的金蝶一般齐齐涌入弓身。
观御接住他下坠的身躯,在无人看见的地方飞快捏诀封住他的命脉,丝丝缕缕的灵力顺着指尖涌入他的伤口。
这突如其来的、不容抗拒的气劲渗入四肢百骸,护在心脉处的龙息也因嗅到旧主的气息,翻腾不已。
涟绛错愕地睁大眼,琥珀色的眸子里映出观御冷漠而疏远的神情。
他一时难以分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只是茫然地探手抓住观御衣袖,轻声地喊“哥哥”
没有得到回应。
他眨眨眼,偏头时眼泪悄无声息地落下,掉进观御衣裳上绘着的暗纹中,将那本就乌黑的颜色浸得更深。
观御没忘,但他不知观御为何要佯装失忆。
他溺在这迷雾里,溘然觉得心口好疼,身上新添的三道伤口也好疼,他几乎感到窒息。
那边玄柳被人搀扶着急匆匆地走上莲花台,头上冕旒晃得厉害,“他死了吗,死了没有”
观御摇头,随后慢慢松开手,涟绛失去支撑跌坐在地,身后披散开的白发碰到伤口里流出的血,发梢被染红。
他双手撑在地上,竭力撑住身子仰头看向观御,双眼潮湿泛红。
面前观御无动于衷,居高临下冷漠地看着他,沉声说“邪魔遇怨即可攀附九尾狐骨而生,今日若不剔除他的神骨,日后必有后患。”
涟绛身体一僵,掌心骤然发凉。他哀求地摇头,但无人理会。
众神面面相觑,而玄柳拍手叫好,又轻拍观御的肩,“孤也正是这般想的,虽说剖出神骨残忍了些,但这都是为了三界着想。”
见状,诸神纷纷跟着附和。
“既然这邪魔是殿下降服的,那剔骨之事,便由殿下动手吧。”
诸神嘈杂纷乱的话音渐渐停息,观御闻言沉默不语。
玄柳不由皱眉问“怎么了你若是嫌弃血污脏浊,孤这就让狱卒过来。”
“不必。”
涟绛看着观御缓缓蹲下身,眼底渐渐蓄起水雾。他摇着头挣扎着往后退,但身后即是万丈深渊。
观御靠近时,他依旧本能地朝观御伸手,下意识地环住观御脖颈。
“不不要”他哭喘着,无边无际的恐惧犹如浪潮,扑打着他一点点将他吞噬。
聚浪划开后背,他骤然攥紧观御的衣裳,将那昂贵的布料抓得难以入目。
剧痛让他整个人都控制不住地发抖。他满脸都是泪,意识不清地、艰难地喘息着往观御怀里躲,早已忘了这痛苦是谁给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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