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随便说吧。
没有倾诉的发泄口,压抑的情绪只进不出,充斥在女孩瘦弱娇小的身体里,蔓延至四肢百骸,腐骨蚀魂。
之后的问话,南宛白表现得很静,只是偶尔会沉默一段时间,再继续说。
警察“我知道这样问可能会让你不舒服,但我们还是想知道,他都说过什么”
南宛白捧着咖啡杯,喝了一小口咖啡,思索片刻,神色淡淡。
“说我长得像我妈,是个下贱坯子。”
“活下来有什么用,为什么不去死。”
“我小时候拿了块馒头喂流浪猫,被打个半死,骂我偷东西。”
“晚上写作业点灯,说我浪费钱。”
“吃饭被说,喝水被说,说话被说,不说话也被说”
南宛白顿了顿,没去看在场的人的表情,似自言自语地说“我该怎么做,才不会被说呢”
房间内死一般的沉寂。
那名女警最先受不住,背过身按了按眉心。
问话到了关键地方。
警察“偷钱,离家出走,不让见奶奶怎么回事”
有些事,若是不详细问清楚,可能就会像之前那样,出现被南正雄引导到另一个截然不同的说法上。
若是警察不负责,当成简单的“孩子闹脾气”来处理,把人送回去,没人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
解西池闭上了眼睛,听不下去。
可他同样知道,这是南宛白走出那个圈的契机,她必须要说出来。
把这些年的委屈,埋藏在内心深处的无助和崩溃全说出来。
清理伤口,要撕开血肉,挖去腐肉,否则,它只会越烂越深,治伤的过程很痛,无异于重新经历一遍加倍的苦楚。
后面还会留疤,不是所有伤害,都能够治愈。
这样的做法,也不过是能稍微减轻一些压在心上的负担。
南宛白这次静默了很久,久到众人以为她不想说了。
“初中的时候,老家拆迁,我在的学校和市里的学校合并”
房子是奶奶的,拆迁得了一大笔拆迁款,也是那一年,奶奶病得更重了,甚至无法下地。
南正雄整天说自己带了两个拖油瓶,一个老拖油瓶,一个小拖油瓶。
好在他平时很少在家,白天总往外跑,有时回来身上会有很大的烟酒味。
再后来,南正雄忽然提出搬家,接连换了好几个地方,那时,不是南宛白不让解西池来家里和她写作业,而是,她也不知道明天的自己,会住在哪里。
直到某一天,奶奶把户口本和一个存折塞给南宛白,和她说“小白,走吧,别回来了。”
她还小,还没有成年,可是,当妈的最了解自己孩子是什么样。奶奶红着眼,哭了,好像已经预知到了结局。
那天,南宛白跑了,把地狱般的家甩在身后。
不知跑了多久,不知跑到了哪里,停下来时,面前有个租房中介。
她在心里演习了很多遍,才进去询问,之后去银行咨询,好在以前申请助学金时,她就办了身份证,可租房又出现难题。
未成年人需要监护人陪同签字,才能租房。
南宛白很聪明,避开中介,开始找一些房东直租的广告。
上天终于垂怜于她,让她遇到了一位好心的房东,房东听说她家里人只剩一个老人,很是同情,租给她两室的房子。
南宛白拿到钥匙,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
她一间卧室,奶奶一间,正好。
她可以去把奶奶接出来了,老人不比她年轻,能折腾。逃跑时,她也是想着,先有个住的地方,再回去。
这是,年仅十四岁的南宛白,能想到的最好的计划了。
可当南宛白回去时,没等见到奶奶,就被南正雄看见,哐的一下被推撞到墙上,“你不是滚了吗还回来干什么,我以为你死外边了呢。”
那是最冷的夏天。
女孩一次又一次哀求着进门,换来的只有驱逐和谩骂。
无论暴雨还是晴天,都孤零零地被关在外面。房门紧闭,南正雄守在里面不出门,好似屋外有洪水猛兽一样,甚至不去骂南宛白了。
几天后,南正雄连夜搬走了。
就这样,只剩南宛白一个人了。
a市很大,大到她找不到奶奶,a市也很小,小到打听一下就能找到她。
南正雄刚开始还反驳不承认,继续泼脏水打马虎眼,警察问起奶奶的情况时,他就变得支支吾吾。
警察瞬间明白了什么。
完了。
南正雄发现瞒不住了,索性破罐子破摔,“说白了,我也就骗点养老金,等户口注销,她还不是要落到我户口上,归我管。”
距离成年只差一岁还是学生的南宛白,原则上来说,不能担任户主,不得单独立户。
一个比较年轻的警察猛地拍了下桌子站起来,指着南正雄怒骂,“你还是人吗”
别的警察表情也好不到哪去,有个老练警察冷冷扫了他一眼,“民法典第二十七条,小刘,给他普一下法。”
“谁说监护人只能你当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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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第60章
网住了今年夏天所有的梦
夜色茫茫, 银白的月光洒落,灯火点亮,织成了一个柔软的网, 将所有人罩在里面。
快凌晨了,派出所的灯还亮着。
“哗啦啦”零食倒落在拼在一起的桌子上。
“也不知道你们都爱吃什么,随便买了点。”楚修抖抖空的塑料袋,用手肘怼了怼木桩似的楚清越, “你怎么不早说你朋友过生日。”
楚清越懒得搭理他,拎了个礼物袋给南宛白送过去。
“你头发散下来很好看,扎着等会不太方便戴帽子,我帮你简单编一下。”
“好。”
“嗯,真漂亮, 上学也这么编吧”
“她还是学生”
老胡头一如既往的有威严,五个字一出, 吓得小姑娘都跟着抖了抖,小声嘟囔了一句,“要不算”
了字还没说出来,帮南宛白编头发的女警便打断道“学生还不让编头发了”
老胡头也发现了,南宛白很怕自己, 不禁压了压声,无奈道“影响不好。”
那名女警叫华晞,闻言, 弯腰仔细看了下南宛白, 认真道“确实不好。”
紧接着,华晞又来了一句, “这要是去了学校, 估计你们学校的男生都没心思学习了。
老胡头“”
南宛白“”
少女端坐在椅子上正襟危坐, 一动不敢动,身体紧绷着,后背挺直,都不敢往后面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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