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苋汀避开他,十分利落跳下树,翘起嘴角,略微有些得意看向他。
“我的身手可不差。”
季言矜讶然,上下打量她片刻,倏而笑开,轻拍她脑门“走吧。”
更深夜重,不知是不是错觉,温苋汀只觉周围夜色更加浓郁,寒气起,她靠近了季言矜一些。
想到他种种怪异举动,心下又不免一时起了疑心,“你要带我去哪”
季言矜身形一顿,清泽的嗓音幽幽传来“带你荒野抛尸。”
“哦。”
闷头走着,温苋汀偷偷在背后冲着那道修长挺拔的身影做了个鬼脸。
月影斑驳,枝条摇晃,间或飞鸟穿行而过,“簌簌”声声划破黑夜的寂静。
仗着身高腿长,季言矜如履平地,越过挡路的干枝,穿行密密矮丛,有目的性地在曲折羊肠小道稳稳前行。
温苋汀小声喘着气,急急加快脚步,一开始跟在身后还颇为闲适,慢慢便落下了一大截。
她走一会,再小跑一会,勉强跟上,好歹没有跟丢了去。
现在总算知道为什么顾执也追不上他,尽管不想承认,季言矜如今的速度恐怕已经是有在刻意等她了。
“季言矜,你是不是很想把我甩掉啊”温苋汀故意地大声“那你最好早点说。”
停下脚步,季言矜回头,女生气鼓鼓的雪白小脸映入眼中,温苋汀耍赖似的站定在原地不走了,两人之间隔着一段好长的距离。
男生俊眉微挑,不可思议道“跟不上怎么不早说”
“”
温苋汀美目圆睁,没想到还要挨他说,唇瓣动动,都要鼓成河豚。
抚着额角,他认命地倒回去,好看的脸上有一丝无奈“怎么这么慢”
说着转过身,“拉着我。”
背影挺括高大,完全罩住温苋汀在女孩子中还算不错的身高,她仰起头看两眼季言矜饱满的后脑勺,乖乖拽住他的衣角。
一高一矮,在林中匀速行走。
温苋汀嘻嘻笑“我们这样,我好像牵了条大狗狗。”
季言矜在前头冷冷哼笑一声“那我是不是应该叫两声来配合你”
“那倒不用,让我骑一下大狗狗也行。”温苋汀接得飞快。
季言矜陡然停下脚步。
温苋汀一时不察依着惯性撞上他,小脸被他坚实的后背捂了个满,饱满脸颊隔着他轻薄的黑色衬衫狠狠感受了一把劲瘦坚硬的男性身体。
匆匆推开,捂着微红的脸蛋,她咬唇小声嘟囔“我就是开玩笑的,你生气啦”
“我跟小傻子生什么气”
季言矜半蹲下,“上来。”嗓音清澈。
温苋汀犹疑着退后两步,不太确定看了眼他躬起的宽阔背脊。总是抬头看他,也常常见他笔挺的背影,这是她第一次用这个角度俯视着他。
心甘情愿
、主动躬身。
“快点,想什么呢,上来。”季言矜催促道,“我嫌你太慢,耽误时间知道么”
“哦。”
温苋汀温吞吞爬上他的身体,“我很轻的,那你走快点吧。”
季言矜轻轻掂了掂身上的重量,富有磁性的细碎朗笑声从喉间溢出“你还真是不客气。”
果真解决了温苋汀这只小尾巴之后,两人的速度加快了不少,季言矜步伐平稳,一步一步踏出去虽快却不颠簸,白皙手掌牢牢地勾住女孩的腿窝。
温苋汀安安心心趴在他身上,惫懒得俯下身,馨香的气息毫不设防喷撒在他修长的颈项。
季言矜忍不住地微侧,清俊平和的眉眼间飞速闪过一丝不自然。
他就算跟女孩子比较,肌肤也是白皙通透的,一看就知道是那种天生的底子好,而此刻白嫩的耳朵尖却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悄悄泛了红,藏在蓬勃的黑发中,偶然随着步伐晃动冒个头,窥得一丝丝羞涩。
紧了紧手掌,他闷声道“你离我远一点。”
他已经很尽力走得平稳,但是又不是真的在平地上行走,野郊密林再怎么样也是会有不少坑坑洼洼,这完全无法避免,当然对于温苋汀来说,根本感受不到。
不知道是真的没心没肺,还是刻意戏耍他,她就那样肆无忌惮完全贴着他。
两人都穿得单薄,衣料摩擦间,彼此的体温触感也几乎在毫无阻隔地感受。
季言矜很难受。
他轻咳,嗓音微哑低沉“别靠我太近。”
温苋汀只觉得他是因为背了她又忍不住嫌弃她,哼唧着“谁稀罕挨着你。”说完不开心地移开了一些。
季言矜轻呼一口气,心下放松。
一步一步稳稳当当,心神坚定望着眼前的小道。
伴着温苋汀无聊哼起的小曲儿,年轻男生勾起唇角,他好看得张扬且肆意,额前碎发轻轻地摇晃,形状好看的眉在其间若隐若现,凤眸亮如辰星。
约莫半小时左右,只见脚下小道愈发宽敞,抬头,透过一棵一课树木,点点灯光在黑夜中异常明晰。
温苋汀直起身,兴奋地张望,拍着季言矜的背脊喊道“营地营地,我们的营地就在前面”
“嗯。”季言矜又加快了一分。
到了营地,温苋汀蹭地一下蹦下来,脚步匆忙。
地上横七竖八躺了几个人,数一数,就是胡狸、壮汉,还有先前追着胡狸而去的傅齐和姚依依,再往后看看,叶子竟然也在。
都昏迷着不省人事。
温苋汀拍拍叶子的脸,担忧道“他们都怎么了”
季言矜信手从桌上拿起一瓶水,拧开瓶盖,递给温苋汀,“先喝点水。”
等到温苋汀小口小口喝够,他才接过来饮了一大口,喉结滚动,不疾不徐咽下去。
温苋汀哑然,“我喝过”
“没事,我不介意,反正都亲过了,
该吃的不该吃的我都吃了。”
季言矜单手向后捋了捋额发,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眉眼干净,眸光明亮。抬手间,轻薄衣料完美勾勒出他流畅的肌肉线条,紧实,不过分夸张但又蕴含着强大的爆发力。
倏地,她脸蛋爆红,这一刻,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雄性荷尔蒙简直绝杀。
季言矜走近,躬身查看胡狸和壮汉的情况,热气扑腾而来,干净好闻的气息在温苋汀鼻尖萦绕。
单手掐住胡狸的下颌使力,只听从胡狸嘴里溢出一丝闷痛声,季言矜放心地放开他,接着去掐壮汉。
温苋汀有样学样,掐了一下叶子。
他抬起头,看向温苋汀“有件事,必须要跟你说声抱歉,其实今天带你来这里是有目的的。”
盯着他认真的眼神,温苋汀突然紧张起来,抠着手指闷声点头,等待他的下一句。
季言矜微叹,长臂一伸,攥住她的手不让她瞎抠,“你应当心里也清楚,你姐姐温杦失踪了近一年,是很难存活下来的。”
温苋汀垂下头,“嗯,我清楚。”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一把将她拉过来,季言矜单手环住她的腰,另一只手抬起她的脸,摩挲着她的眼周,“怎么还哭了不是一直不在乎么”
抽了抽鼻子,温苋汀忍住抽噎,咬着贝齿瓮声瓮气“我不在乎。”
“好,不在乎。”季言矜忍不住凑近,充满怜惜地吻了吻她红得跟只小兔子似的眼睛。
“别”温苋汀侧脸躲开。
他一把包住她推拒的小手,不许她躲,细细密密吻了好几下,声音喑哑“为什么我以为我们都那样了,你默认是喜欢我了。”
“没有喜欢。”小声否认。
而且就是接了一个吻,还不算完全心甘情愿,什么就叫那样了,况且哪怕就是上床了,她也不会认。
温苋汀闭着眼受着,他气息滚烫,像是俯冲而下的焰火,要将她燃烧殆尽。
情感上想着这么漂亮身材又好的男生真的还不错,理智上心底小人在怒吼着告诉她,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迟早会走的人留不住。
季言矜闭了闭眼,克制着,将她推开。
“行。”一个字咬牙切齿。
他烦躁抓着头发,泄气似地乱揉了两把,敞开腿坐在地上。
长到这么大,因为出众的家世和极度优越的相貌,以及一个还算好用的脑子,一路顺风顺水,任何形式上,从来没被人拒绝过。
理所当然,在他青春期对未来另一伴的幻想中,虽然没有描绘具体的面貌,他没有这个概念。
但是过程绝对也是女孩子先追求他,他觉得还不错,两个人便可以先试试,相处得好了,再顺理成章结婚。
挫折,那是不会有的;
情伤,这玩意儿是什么
虽然他也没有觉得任何人都要一定喜欢他,但
温苋汀她是不是瞎
“你去治一治眼睛。”季言矜。
“”
温苋汀不理会他的胡言乱语,也完全没有伤害了一颗纯情少男心的自觉。
她追着问“你说我姐姐,然后呢和今天的事情有什么关系难道他们这样都是因为”
“这个先放一边。”季言矜再次咬牙,打断她。
“怎么能放一边你、你不讲道理。”温苋汀急了,小手揪着他的领口问。
眸光微暗,季言矜掐住她的小脸,逼问“心里有人”
“没。”温苋汀眨眨眼。
季言矜看她清澈的瞳仁就烦,一把遮住她水灵灵的眼“我现在没有喜欢的人,否则变成穷光蛋。重复一遍。”
这个诅咒好恶毒。
“我现在没有喜欢的人,否则变成穷光蛋。”温苋汀小嘴一张一合慢吞吞地重复。
季言矜眸色更加黑沉,怎么办更生气了。
看她一鼓一鼓的腻滑脸颊肉,很想一口咬下去,让她哭,让她痛。
好难克制,看了也烦,季言矜大掌一挥,小巴掌脸遮完,一点不漏。
“我看你就是想让我死,对不对”温苋汀闷闷的声音从指缝间溢出。
“是,我就想让你死在我手下,闷死你。”阴狠的声音森森然。
温苋汀身子一颤,自己掐住自己的脖子,带着破碎哭腔“好好好,我碍你的眼,我自己死给你看。”说完竟然真的开始用力。
季言矜吓一跳,忙拍开她的手。
然后扣住她的后颈,细细检查她纤细脆弱的脖颈,温热的气息呼在细腻的肌肤上,炙热灼人。
他恨声道“傻女”
不止是眼睛坏了,脑子也要最好的医生治一治。
心疼地在脖颈上烙下一个轻吻,季言矜声音闷闷的“去那边坐着,离我远一点。”
一边又要亲,一边又让她离他远远的。
“哦。”温苋汀老实听话地乖乖坐好,双腿并拢,像个没发育完全的小学生似的。
但就是小学生,她也是小学生里面最亮眼的崽,清媚的一张脸,眨着无辜的眼,纤长眼睫一颤一颤,无端惑人。
季言矜气笑“这时候倒是听话了。”
温苋汀当然不知道口是心非的男人就是说的季言矜这样的,她不说话,直直看他。
挪开视线,他按压眉心,长睫低沉,微敛纷杂的情绪,清清冷冷道“花费了一番功夫,我们调查到这里应当就是你姐姐,也就是温杦的身死地。”
心沉了沉,温苋汀眸光涣散,所以姐姐的失踪跟上头没有关系,姐姐她并不是被清除了数据。
早该想到的,这个世界的运行在冥冥中早已经有了它自己的一套规则,蓦然插手世界运行是会导致世界崩坏的,这个责任谁都承担不起。
既然上头都要大费周章地将外来人弄进这里,也是因为他们自己无法直接插手,只能通过外
来者这个真正的活人媒介来达成目的。
“这处密林里,聚集了大量温杦的魂灵碎片。”
“你姐姐的魂现在并不完整。”
温苋汀抬起头,“姐姐她死前很痛苦么”
季言矜缓缓摇头,肃声“不,是因为不甘心。你的到来唤醒了这些魂灵碎片,魂灵碎片趁机寄生到了我们这些人的身上,勾起内心深处的恶,导致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情绪化、冲动、易怒,种种平时被理智压制下来的恶。”
顿了顿,“除你之外。”
温苋汀缓缓点头,“那你”
“我还好。”季言矜捏捏鼻根,漠然开口“你姐姐她,挺变态的。”
“”温苋汀呆住。
“从未听说过有哪一个人的魂灵碎片,像你姐姐这样完全被恶念充斥。”
温苋汀张张嘴,又闭上了,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当然不好说姐姐的坏话。
姐姐她可能就是控制欲稍微强了一点点,再加上一丢丢掌控欲,管她管得比较严,导致她在上学时完全没有几个朋友。她也尝试过联系原主从前的好友,但是后来无一不被姐姐以各种理由断了来往。
这种性格,就是姐姐后来谈恋爱也没有好上一点点
所以温苋汀一直觉得顾执挺伟大的,恋爱的话应该更加严重。
眼看着姐姐把世界的男主拐来了,她也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大部分是因为觉得姐姐能找个性格这么好的男朋友不容易,谈上恋爱不容易。
“过来看,这就是你姐姐的魂灵碎片。”
季言矜晃晃手里的一排玻璃瓶,它们被很好地捆扎在一起,点点蓝光在玻璃瓶里跳跃舞动,如同快乐无邪的小精灵。
温苋汀好奇地凑上前,睁大眼睛。
蓝光像是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快活地聚过来,隔着玻璃想要亲吻她柔软的脸颊。
“一个、两个、、五个。”
温苋汀掰着手指,“分别对应胡狸、壮汉虞击、傅齐、姚依依、还有叶子。”
“咦你呢”她看向季言矜。
“”
季言矜勾起嘴角,无奈一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