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却是说一不二的父母官,是刘春父子想都未曾想过能高攀的贵人,如今有个机会摆在他们面前,他们焉能错过。
怕他反悔,也怕他哪天看不上他们父子,所以刘春才非要卖身给他。有种“货物既出,概不退换”的意思。
该不该说,小人物也有小人物生存的智慧。
弄清楚这里面的窍门,陈云州只得答应“好吧,不过若是刘叔你们父子哪天想赎身了跟我说一声就是。”
刘春欢喜地说“谢谢大人,谢谢大人。”
正说话间,柯九带了两个进来。
“小人见过陈大人。大人初来乍到,这衙门里很多东西都没来得及布置,郑大人让小人给您送些日用品过来,大人看看还缺什么跟小人说一声。”柯九弯着腰,笑着说明了来意。
陈云州看着后面那两个妇人抱着的被褥、瓢盆、水桶、蜡烛等物,含笑点头“还是郑大人想得周到,我还真缺这些,改天得请郑大人吃饭,好好谢谢他。对了,我这府中还缺个洒扫做饭的婆子,这两位婶子可方便若是方便留一位白日里在后院做工吧。”
两个妇女双眼放光,连忙自荐“方便的,大人,奴婢手脚非常利索。”
陈云州扫了二人一眼,选了个指甲、衣服比较干净的留下。
等他选完,柯九便让这两个女人带着东西进去安置,然后对陈云州说“对了,郑大人说您刚到庐阳还不熟悉周边的环境,让小人这段时间暂时在您身边伺候,大人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小人。”
这可真是个意外之喜,陈云州笑道“郑大人有心了,那这段时间你就跟在我身边吧。”
他没有原主的记忆,对古代的习俗、人情世故都是一知半解的,刘春的层次太低了,柯九刚刚好。这郑大人虽然长了副铁石心肠,上班也不积极,但为人处世真是没话说,值得学习。
柯九点头“是。大人,时候不早了,可是要安歇了”
才刚天黑,陈云州哪睡得着啊。他摇头说“时候还早,我想去书房看看,方便吗”
“方便的,后院的书房一直有人定期打扫,大人请随小的来。”柯九将陈云州领去了书房。
书房内的摆设比较简单,但很整洁,桌面纤尘不染,摆放着一些笔墨纸砚,旁边靠墙的木架子上则依次放着许多书籍。
见陈云州的目光落到书上,柯九介绍到“大人,这书房里放的都是庐阳的地方志。”
闻言,陈云州眼睛一亮,这可是了解庐阳县的好东西。地方志其实就是地方的史志,系统、全面记录着该地的自然、政治、经济、文化、风土人情等。
有这些地方志,可帮助他快速了解庐阳县的近况,了解当地的风俗人情,了解这个时代。
只是今天陈云州没时间看,因为他还有更重要的东西要学习。
他颔首道“不错,那这里有大燕律吗我以前在翰林院任职,对大燕律不是很了解。”
这话自然是编的,原主懂不懂这个时代的律法他根本不清楚。他只是想找个借口看法律条文,毕竟明天他要审问周家人,给他们定罪,总得有法律依据吧。
而且他以后也少不了要断案,律法知识必不可少,今晚必须得临时抱佛脚。
“衙门里有的,大人稍等。”柯九说完便出门了。
过了一会儿,他抱着本厚厚的大燕律回来,放在陈云州面前“大人,您要的书。”
陈云州看着眼前这本巴掌厚的书,只能拿出当初高考、公考时的学习劲头了“好,你去休息吧,这边不用你伺候了。”
一晚上肯定看不完这么厚的一本法律条文,陈云州直接找敲诈勒索有关的处罚,花了点时间才翻到。
对于敲诈勒索,燕律处罚比较严,情节较轻的退还赃物赃款,若情节较为严重的可罚没财产,若屡教不改情节相当严重的可杖杀或弃市。所谓杖杀是将犯人乱棍活活打死,弃市则是将犯人在闹市区处死。
量刑跨度非常大,尺度由审问的官员把握。
陈云州背下了相关条文,具体的明日看周家人的犯案程度再行定夺。
将书重新翻到第一页,陈云州认真看了起来,不知道看了多久,他眼睛有些酸涩,便双手支着额头闭上眼睛稍微休息一会儿。
“大人,您喝杯茶提提神。”一杯温热的茶水放到面前。
陈云州侧头看过去,笑道“柯九,你怎么没回去休息”
柯九笑呵呵地说“大人,小的不困。”
怕是在等他吧,陈云州端起茶杯正要开口便发现茶杯底部有一道头发丝那么细的裂痕。柯九不可能特意挑个坏的杯子给他用,只能说,庐阳县衙再一次刷新了他的认知,不止面子穷,里子也穷得叮当响。
连茶杯都是坏的,那恐怕更没钱给他置办那些新的被褥、水盆、烛火之类的了。
陈云州抿了一口茶问道“柯九,今日给我置办的那些日用品都是谁掏的钱回头我要查账的。”
柯九本想说是县衙,听到最后一句,只得苦兮兮地说“大人,真是什么都瞒不过您。这些是郑大人让人准备的。”
陈云州明白了,这是郑深私人掏腰包。这人可真矛盾,拥护值半点不给,倒是银子掏得挺利索的。
陈云州放下茶杯看着柯九到“庐阳虽说偏远了些,可到底是个县,怎如此穷”
县衙四处都破破烂烂的,回头他卧房漏雨他都不稀奇。
柯九挠了挠头,苦笑着说“大人有所不知,咱们庐阳地虽多,可地不平,多山地,少平地,土地不肥,收成本来就少,朝廷前年加了税。更不凑巧的是,去年咱们这一代又遇上了干旱,收成锐减,连上头规定的田赋都凑不够。这几年咱们平均一两年就要换个县令,没人能在咱们这干长,为什么还不是咱们县太穷了。”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叹气道“大人,实不相瞒,咱们县里的衙役仆从小吏都三个月没发钱了。您也别怪大家懒散,这饭都吃不饱,哪有力气干活啊”
陈云州震惊了。
在看到县衙的样子时,他就知道这庐阳县是个贫困县,但万万没想到穷成这样,连他扶贫的乡镇都不如。他们乡镇好歹不欠钱,上头还拨了扶贫款项。
这都是个什么烂摊子啊。
难怪前几任县令都干不长呢,这么穷又遇上天灾,朝廷还频繁加税,这怎么做得出政绩没政绩怎么升迁
升迁无望,还有一堆下属讨薪,但凡有点门路的肯定都要跑。
柯九见陈云州久久不说话,还以为是吓到了他,不由在心里叹了口气,这也许就是郑大人的目的吧。
看样子陈大人也呆不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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