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手,吴炎阴沉沉地跨过大桥,然后被人引进了帐篷中。
陈云州正在泡茶。
他的动作行云流水,手指灵动,茶叶缓缓在水中舒展开来,看起来非常赏心悦目。
若是往常,吴炎少不得要夸奖一句“陈大人好茶艺”,可今日,他一句话都不想说,气哼哼地直接坐到陈云州对面,连招呼都没打一声。
陈云州见状,非但不恼,反而还笑了。
吴炎听得刺耳无比,只觉得陈云州是在嘲笑他,恼怒地说“陈大人真是好计谋。怎么,陈大人莫不是想吞了我们桥州不成不如在下上奏,请朝廷将桥州与庆川合并了,以满足陈大人。”
陈云州慢条斯理地倒好茶,推到他面前“吴大人,给我扣这么大顶帽子也解决不了目前的问题,我劝你慎言,不然莫怪我向上面参你一本。”
“什么,你你还要参我你把我们桥州的百姓弄了那么多走,你还要参我”吴炎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站起来指着陈云州,“好,好,你去参,你去参,老夫还怕你不成。”
陈云州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嘴角依旧挂着闲适的微笑,静静地欣赏着吴炎的无能狂怒。
吴炎吼了几嗓子,却无人搭理,帐篷里只有他一个人愤怒的吼声。
他叫嚣不下去了,只觉陈云州叫他过来就是要羞辱他的。
他气得胸口剧烈起伏,恨恨地瞪了陈云州一眼,转身就要走。
等他掀起帘子时,陈云州这才缓缓开了口“吴大人,那么多人,你若要强制留他们,留得住吗小心出乱子,到时候就不是你我能收拾的烂摊子了。”
吴炎身形一滞。
他之所以着急忙慌地赶过来,不顾身份跑来见陈云州,不就是担心这点吗
那些刁民对他这个知府都没多少尊重,他还真有些担心他们不服管教会反了。
深吸一口气,他气愤地回头站在陈云州对面,低声咆哮“陈云州,这要真出了乱子,河水县也别想逃。这事若闹到上面,你以为你就没责任吗”
陈云州敲了敲桌子“吴大人莫急嘛,先用茶。”
吴炎确实渴了,拿起茶杯一饮而尽,然后重重搁在桌上“陈大人,这事闹大了对我们谁都没好处,你好好想想。”
这家伙,现在还在装腔作势呢。
陈云州淡淡一笑“那吴大人打算让我怎么做”
吴炎瞥了他一眼,直白地说了他的要求“你们庆川不要再接收我们桥州的人了, 然后将前阵子来你们庆川的人都遣返回桥州。”
这时候了,还在做美梦,他可真是看不清楚形势。
若非担心这些人会铤而走险,落草为寇,引起动乱,陈云州都不想搭理吴炎。
他敛了笑,盯着吴炎“吴大人觉得可能吗我叫你过来,是让你的人都撤开,不要堵在桥上。这条路你堵不住,他们家属都不在桥州了,一个个一穷二白,吃了上顿没下顿,你强留他们,小心惹出祸事。”
“你你威胁我。”吴炎指着陈云州,脸色铁青。
陈云州坦坦荡荡地承认了“没错。吴大人,当日种什么因今日就会结什么果,你早该想的。况且,你能将桥封了,但你能封住几百里长的洪河吗他们照样可以坐船渡河过来,你们官府的人能守住整条河”
这是实话,这些百姓铁了心要走,吴炎也拦不住。
可让他承认自己的失败,他不愿意。
帐篷里一时间安静了下来。
许久,吴炎才气恼地说“好,这些人我让给你。那其他百姓呢那些拖家带口地也往你们这边走是怎么回事”
这才是吴炎着急的根本,若是家家户户都这样,照这速度下去,要不了几个月,他们桥州的百姓恐怕都要走掉一大半,到时候有些地方真的要十室九空了。
陈云州把玩着手里的青瓷茶杯,轻轻笑道“吴大人,这你不应该问我,而应该问你自己才对。”
“问我”吴炎指着自己,“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难怪当官这么多年都还没升迁呢。
这脑子是真不行啊。
陈云州挑眉笑道“你是桥州的父母官,你治下的百姓宁愿背井离乡,抛弃故土,也要离开桥州,不问你问谁”
他就只差指着吴炎说你这知府当得不合格了。
吴炎脸一阵青一阵白,想反驳又找不到话。
见他无言以对,陈云州指了指椅子“吴大人坐下说话。今日我愿意见你,是因为吴大人好歹知道亲自出面劝阻百姓,而不是高居庙堂,一纸令下,强令百姓不得迁徙。”
上位者多傲慢,视百姓为蝼蚁,轻慢得只觉一纸令下就能阻止百姓。
吴炎虽当官当得不怎么样,但在桥州受灾时也知道为本州百姓谋出路,现在出了状况亲自来劝阻,没有用高压手段激化矛盾,也不是一无是处。
吴炎自嘲一笑“陈大人这是在夸我,还是笑话我”
“笑话你,我没那个时间。今日叫吴大人过来,是为了解决问题。”陈云州说出他早就酝酿好的办法,“天伦团聚无法阻止,这些青壮年要寻家人你拦不住。至于其他拖家带口的,去一个新的地方重新开始,其实很艰难。”
“朝廷的赈灾银钱应该快发下来了吧今夏很多田地颗粒无收,吴大人可对留在桥州的百姓适当地发一些补助粮,帮助百姓度过难关,他们感念你的恩德,自是不会走了。”
“而且这部分赈灾粮你也可以用开荒或是兴修水利为条件,发放给百姓,既办了事也不用你们府衙自己掏腰包,何乐而不为若能看到希望,甚至有一部分安土重迁的百姓会迁移回桥州。”
这确实是个好办法。
吴炎也看到了河水县水利工程带来的好处。若是桥州有这样的水利工程,今年也不会受灾这么严重。
但是陈云州竟给他出主意,教他怎么安抚百姓
他有些怀疑“你这么好心会让他们回来”
陈云州哈哈大笑“强扭的瓜不甜,留不住人是我没本事,还不如痛痛快快地放他们走,也能结个善缘。”
“至于你我之间,既无深仇大恨,也没多大的利益之争,而且若是桥州匪盗横行,迟早也会波及到庆川,我自也希望桥州太平无事。”
一番话有理有据,也不失豁达与通透。
吴炎心惊的同时,也有些汗颜。
他第一次用平等的目光看陈云州。
这个年轻人虽比他小得多,但为人做事大气豁达,看问题的目光更长远,非常有大局观。
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他痴长对方二十岁。
吴炎心服口服了,不服也不行。
他站起身,拱手行礼,语气中多了几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找书加书可加qq群952868558</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