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梁煊想熟后,不管大事小事,谢云槿都喜欢和梁煊分享。家里只有庶出的妹妹,和他玩不到一块去,知道该和梁煊之间恪守君臣本分,奈何梁煊在他面前没有一点架子,久而久之,谢云槿将他当成了最好的朋友。
可以解决各种麻烦、无限包容他的朋友。
而现在,他在做什么
因为一个梦,躲着梁煊,自顾自拉开两人间的距离
越想,谢云槿心中越愧疚。
他不该因为还没发生的事疏远人,更何况,梁煊本人对未来会发的事毫不知情。
这不公平。
换位思考一下,若是哪天梁煊突然开始疏远他,天天跟新朋友出去玩,不带他
不行,想想都好生气
谢云槿鼓了鼓脸颊。
见谢云槿脸色变来变去,梁煊轻敲了下他额头“想什么呢你我之间,何须如此生分”
“殿下说的是。”谢云槿收回乱飞的思绪。
“若是发生了什么事,你大可直接与我说,不要闷在心里。”梁煊继续道。
他想弄清谢云槿这段时间失常的缘由。
梁煊如此通情达理,谢云槿心中的愧疚如烧开的水,咕噜咕噜往外冒。
“若是因为长宁侯的事,阿槿放心,不会影响到我,我不希望,阿槿与我之间因为外人生出隔阂。”
“阿槿是在担心长宁侯的事吗”
长宁侯掺和进渝州一事的结果已经出来了,因撞在皇帝震怒风口,惩罚比往常重些。
长宁侯谋划多时的升职是别想了,现有的职位也被一降再降,好在,和其他官员比起来,他犯的事不算什么,没牵扯到侯府其他人。
谢云槿不好说自己做的梦,看着光风霁月的太子殿下,他实在说不出口,支支吾吾应下梁煊的话。
就当是这个理由叭。
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谢云槿斟了杯茶,双手递给梁煊“殿下,是我的错,给殿下赔罪。”
梁煊接过他的茶喝了一口“以后不许这样了。”
“嗯嗯,以后一定不这样。”
梁煊好哄得很,谢云槿软着嗓子告饶几句,再保证以后绝不随便疏远人,便将人哄好了。
高公公在一旁看得啧啧称奇,也就在谢小公子面前,太子这般好说话了。
哄好人,谢云槿说起正事“殿下,有没有什么办法让楚家放弃送楚楚姑娘入宫”
“解决这事的关键不在楚家,”梁煊放下茶杯,“对楚家来说,送一个不在家族长大的女儿进宫,百利而无一害。”
“那可是他们家亲生的女儿,就一点也不在意她的想法吗”谢云槿不解。
“利益面前,亲情算得了什么更别说只是一个从小流落在外的孩子,楚家怕是想尽早发挥出她的最大作用。”
梁煊对楚家很了解,楚家唯利是图,娶的每一位夫人都有不差的容貌,为的就是能生下样貌出众的女儿。
“楚家的晋升之路,是靠每一个流着楚家血的女孩铺成的。”
谢云槿本能不喜这种行为,皱起眉。
梁煊拍拍他的手背“所以解决这件事的重点不在楚家,没了这位楚姑娘,还会有下一个楚姑娘,除非”
“除非三皇子拒绝。”谢云槿抢答。
“不错。”梁煊赞扬点头。
“三皇子不会拒绝吧,要拒绝早拒绝了。”谢云槿揪住手边的袖摆。
他没注意到,自己捏在手里的,是梁煊的袖子。
谢云槿有个小习惯,每每思考或是纠结什么的时候,喜欢捏手边的东西。
梁煊用余光看了眼被谢云槿捏在手里的袖子,没提醒他。
“对三皇子来说,只是给出个侧妃位置,就能得到楚家的支持,是一笔很划算的买卖。”谢云槿道。
说完,谢云槿继续思考“比起侧妃位置,正妃位置更重要,楚家占了侧妃位置,他还可以用正妃位置去拉拢另外的家族,而楚家,本就是他们反悔在先,为了安抚三皇子,怎么也该给他一点好处。”
楚家的发家史虽为人所不耻,几代运作下来,楚家在京中影响却是不小,若不是楚家送进宫的女儿没诞下皇子,他们也不会搭乘其他皇子的船,直接扶持有自家血脉的皇子就好。
“楚家胆子也够大,他们换人,不怕三皇子翻脸吗”
“因为老三现在的处境很尴尬,”梁煊解释,“父皇交给他办的第一件重事,他办事不利不说,还把自己牵扯进去,朝中大臣们都是千年狐狸成精,不会将全部身家搭在这样一位皇子身上,至少现在不会。”
损失了自己的势力,得不到新势力补充,三皇子只能捏鼻子忍下楚家的出尔反尔。
至少,楚家的出尔反尔不是在明面上的,三皇子迎娶楚家女一事从一开始就没放在明面上说,更没说,迎娶的是哪位楚家女。
面子好歹保住了。
“这样的话,三皇子更不会轻易放弃把人娶回来了。”谢云槿换了个姿势,“楚家不怕三皇子报复吗”
三皇子是个怎样的人,在太学读了几年书的谢云槿一清二楚,面上装得再大度也敌不过骨子里的小气。
和馨月宫那位陈贵妃一模一样。
当初就因为梁煊在太学压了三皇子风头,陈贵妃便布下毒计暗害太子,还好他们谨慎,没让对方得逞。
“楚家不担心三皇子上位,也就不必担心三皇子的报复。”梁煊道。
谢云槿一愣“这样,楚楚姑娘岂不是被楚家推出来的弃子”
难怪要换人,敢情是舍不得养在身边的女儿。
“太过分了”谢云槿腾的站起来,“这样更不能让楚楚姑娘嫁给三皇子了。”
谢云槿一开始只以为楚家是想用女儿换权势,现在看来,更多的,是牺牲一个女儿,平息三皇子的怒火。
再怎么说,三皇子也是皇家的人,是真正的天潢贵胄,楚家不愿废掉精心培养的大姑娘,也不愿承担触怒三皇子和陈贵妃的风险,便将楚楚姑娘推了出来。
再给予一些好处安抚三皇子,半点不影响他们寻找下家,继续押住。
谢云槿气狠了。
拿起桌上的杯子猛灌一口水。
那是他喝过的。
梁煊张了张嘴,咽下到嘴边的话。
喝完,谢云槿重重将被子放在桌上“楚家太过分了,我不会让他们如愿的”
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什么好处都让楚家占了
“阿槿,冷静些,别气坏身子。”梁煊起身,把谢云槿按回座位,拍拍他的后背。
谢云槿慢慢调整自己的情绪,余光瞄到桌上唯一的杯子,想到自己不久前随便拿了杯子喝水,脸霎时红了。
“殿下,我,我”谢云槿指向桌上唯一的杯子。
天啦,他做了什么
他怎么直接把殿下的杯子拿来喝了
殿下也不提醒他。
谢云槿又羞又恼。
梁煊拿起杯子,在谢云槿震惊的目光中,一口喝完杯子里的水。
“你”谢云槿急道,“那是我喝过的”
“阿槿干干净净的,我又不会嫌弃。”梁煊慢条斯理放下杯子,“再说,这是阿槿给我敬的道歉茶,我不喝完岂不是辜负了阿槿的一番心意”
一想到自己喝了梁煊喝过的水,梁煊又喝了他喝过的,谢云槿脸更红了。
绯色染上眼尾,如玉般的肌肤上淡粉蔓延,梁煊注视着眼前的少年,眸色逐渐加深。
“难道,阿槿嫌弃孤”
“不不不,”谢云槿连连摇头,“我怎么会嫌弃殿下”
收敛心中翻涌的情绪,梁煊敛下目光“这不就行了,孤与阿槿,不分你我。”
直到回到侯府,谢云槿都恍恍惚惚的。
他和殿下关系好,殿下说“不分你我”没有问题。
谢云槿使劲搓了搓自己的脸,本就发红的脸更烫了。
“世子,您脸怎么这么红生病了吗”观棋咋咋呼呼走进来。
“有些热。”谢云槿走到窗边,让屋外的凉风吹散脸上的热意。
观棋探了探身子,奇怪“今日降温,不该热啊,世子,真不用叫大夫吗”
因着前段时间生病,侯府上下对谢云槿的身体都很关注。
“真不用”谢云槿加重语气。
“好吧好吧,世子说不用就不用,”观棋一副拿他没办法的语气,“您若是有什么不舒服,一定要说啊。”
“知道知道,”生怕观棋可着这个问题问,谢云槿忙转移话题,“我爹那边怎么样了”
“侯爷那边还是老样子,今天又摔了不少东西。”
观棋和谢云槿一起长大,是侯夫人给谢云槿选的人,对谢云槿忠心耿耿,介于长宁侯对谢云槿的态度,一向不怎么喜欢这位侯府主人。
“世子爷,您别去触他眉头,今儿一早,周姨娘给做了热汤给侯爷送去,不到一刻钟就被赶出来了,眼眶通红,听说回到自个儿院子哭了好久。”
长宁侯被禁足在府中,脾气很是不好,侯府的人能不靠近就不靠近,生怕殃及池鱼。
“我娘还好吧”谢云槿担心自己的母亲。
“世子您放心,夫人近段时间随老夫人礼佛,说是要为侯府祈福,侯爷没说什么。”
听说娘亲没往长宁侯身边凑,谢云槿放心了“我去看看娘和祖母。”
谢云槿不得长宁侯喜欢,却极得侯府两位夫人喜欢,见到人,被好一顿稀罕。
“我们槿哥儿模样越发俊俏了。”老夫人打趣。
谢云槿完美继承了长宁侯和侯夫人的长相优点,从小就能看出是个美人胚子,随着年纪增长,容貌愈发动人。
“祖母,您别打趣我,快来尝尝我带回来的凝露糕,软糯不粘牙,甜且不腻,您指定喜欢。”谢云槿打开自己带来的食盒,取出一块喂给老夫人。
“唔,好吃。”老夫人赞不绝口。
谢云槿再取出一块喂给侯夫人“娘也尝尝。”
三人高高兴兴用了晚膳,谢云槿回自己院子。
等谢云槿离开,老夫人拿起搁置在一旁的佛珠“槿哥儿也到了年纪,可有为他相看”
“槿哥儿现在心性跟孩子一样,儿媳挑了几家,侯爷说,先不着急。”侯夫人垂下眼眸。
“你别管他,槿哥儿的事还是得你掌眼,到时候也拿来我看看,侯府的事,我应当能做点主。”
老夫人哪里不知道,长宁侯对唯一嫡子意见不少,也知道儿媳担忧长宁侯在槿哥儿人生大事上犯浑,这番话表明,她不会任由长宁侯乱来。
有老夫人开口,侯夫人心下一松“那就劳烦母亲了。”
“槿哥儿是我看着长大的,费点心亦是应该的。”
谢云槿不知道,娘亲和祖母在为他的人生大事谋划,上完课,与顾承泽一起去见章子茗。
为了向楚家表明态度,章子茗一来京城,便在繁华地段置办了一间豪华大宅子,本意是告诉楚家,他能保证楚楚嫁过来后过好日子,哪想到,楚家一门心思攀附权贵,怎么都不肯松口。
来到章子茗置办的宅子,谢云槿边走边感慨“承泽,你这位小舅子当真有钱。”
一路走来,亭台楼阁,假山流水,无一处不精致。
“再富有有什么用”章子茗从回廊另一头走来,“楚家又看不上。”
“那是楚家有眼无珠。”谢云槿对楚家的印象已经跌到了谷底。
章子茗将人引到建在湖边的亭子里“我从家里带来几个擅长做江南点心的厨子,你们尝尝。”
下人端来一盘盘茶点,各色各样的点心摆放在精致玉盘中,不知是用何种工艺制成的,晶莹剔透,可以看清点心里层包裹的流动馅料。
谢云槿边吃边将自己从太子那得到的消息说了。
章子茗大怒“楚楚是个活生生的人,他们凭什么”
恰在此时,章府管家从外面走来,低声道“少爷,外面有一位自称来自楚家的人,说要见您。”
“他们还有脸来”
章子茗一副要出去打人的样子,谢云槿忙将人拉住“你冷静,先看看他们要做什么。”
谢云槿真的很好奇,这个时候,楚家想干什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