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乖一点
    探望的时间耗尽,陆媛又得回病房,两位老人等待着下午的时候见女儿,陆权陪同。

    陆媛没认出陆漾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他们一回到住处陆漾就被老爷子叫回去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易安常住这个房间,到处都是自己的东西,怕陆漾看着不舒服,正在尽可能把那些玩意儿都藏起来,只是这些东西哪是能藏得住的,最后只能搬了一口袋东西去找陆颂檀。

    陆颂檀回来之后就回到了房间里面,易安去敲门的时候门没关还以为他不在,探头去看的才发现陆颂檀就坐在书桌前,用手指抵着太阳穴,似乎在头痛。

    “哥哥。”易安叫他,“你不舒服吗”

    陆颂檀惊醒,眼眶都是红的“有一点,提的什么”

    易安如实说“我房间东西太多了,我想放一点在你这里,我帮你按一下吗,我经常给外婆和舅舅按的。”

    他边说边靠近陆颂檀,陆颂檀没拒绝。

    易安把手放上去,缓慢又轻柔地给他按摩“你是不是没睡好做噩梦了吗”

    “偶尔。”

    “我也做噩梦,梦到我一个人死在船上。”

    陆颂檀陡然抬头,抓住他的手腕,使了些劲,易安没挣开,也知道自己说的话不妥当“我开玩笑的,我那么怕水,肯定不去船上。”

    他鲜少这么失态,片刻间就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没事,待会儿下午给你做个体检,别乱跑。”

    易安听到体检两个字都想逃跑“我最近很健康的呀,不用体检。”

    “在学校流鼻血了。”陆颂檀很冷静地说,“听话。”

    大多数时候陆颂檀都是温和的,只有在涉及他身体的时候会很严格,以前他害怕陆颂檀的时候听到他说听话就会产生条件反射,现在没那么害怕了,第一次当着他的面谴责他“你有点凶,像训狗一样。”

    陆颂檀“怎么算不凶”

    “摸摸脑袋捏捏脸”

    “那不是更像训狗”

    易安脑补了一下陆颂檀训狗的画面,认同他“确实。”

    门外传来脚步声,然后是关门的声音,是陆漾回来了。

    易安一整个上午都良心不安,窜到门口“那我先过去看看,东西就放门旁边就可以了。”

    “安安。”陆颂檀叫他,同时自己也站了起来。

    易安啊了一声,感受到头顶轻柔的抚摸,听到他说“乖点儿。”

    易安很喜欢肢体接触,亲近谁的话就想粘着对方,也喜欢别人对自己的肢体接触,这会让他感觉到温暖和被珍惜,他说话都软乎了几分“知道了哥哥。”

    回到房间,陆漾已经进去了。

    易安已经把房间收拾妥当,甚至用多的玩偶在床中间横了一道,两米的大床被花花绿绿的玩偶隔开,两人怎么睡都不会碰到彼此,就是画面不好看。

    陆漾也第一时间看到了床上的盛况“不想和我睡你可以睡地下。”

    “地下多冷”易安躺上去在床上滚了两圈,“而且这样我们绝对绝对不会有任何肢体接触。”

    陆漾俯着身子,盯着他,靠得有点近,五官放大。

    易安被这突如其来的接近吓得心跳快了几分“你干嘛”

    “你为什么这么强调肢体接触,再问你一遍,你和瞿季同”

    “没有任何关系,以后也不会有关系”易安有点郁闷,“我都说三遍了,你为什么就是不信呢。”

    “他看起来喜欢你,而且你”

    “我怎么,我看起来很像gay吗,没礼貌的家伙。”怂如易安,只敢在心里逼逼赖赖。

    陆漾本来眼白多,没表情的时候就凶,现在毫不掩饰自己的恶劣,易安觉得自己要是说这些,可能会被他扔到窗子外面去。

    “你就没什么喜欢的女生吗”陆漾突然问他。

    易安思索了一下,确实没想起任何名字“小时候每次体检医生都把我说得像活不过二十岁一样,我去祸害人家女生干啥”

    他倒是想来个什么世纪恋爱,只不过被留下来的那一方终究太可怜,这段对话太危险,他挑了个折中的问题转移话题“你到底为什么这么讨厌同性恋啊”

    陆漾退开了“奶奶有个儿子,同性恋,得病了,每个月要回来偷一次钱,连医药费也偷,我上高中之后见他一次打他一次,还要继续听吗”

    “不用了。”易安不清楚他具体的遭遇,扯了一下他的袖子,不敢问也还是问了,“那个时候舅舅叫人回去找你了,你们搬家了吗”

    陆漾看着窗外,一朵乌云飘过来遮挡住太阳,不过没遮住阳光,天是泛青的白色。

    他不记得那是几岁了,放学回家的时候看到了陆家的人,他们没认出他,他也假装不认识他们,只说自己是邻居家的小孩。

    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想过回陆家。

    “那天晚上,她带你走的那天晚上,知道我还醒着吗”陆漾突然问。

    易安哽住,说不出一个字来,一股没来由的愧疚涌上心头“其实她也不是不想带你走,只是那个时候易家”

    “我不想听这些。”陆漾打断他,“事实已经是这样了。”

    窗外那朵乌云移开,阳光涌进来,把屋内的灰尘都照得分明,易安跪坐在床上,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再说下去,兀自沉默了几分钟,下床穿鞋出去了。

    直到晚上易安都是奄奄的状态,陆漾也不再和他说话,大家都在的时候他还能装着搭几句白,等到夜色渐深,所有人都回房间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他是真的想睡地板了。

    陆漾没怎么受影响,到点就上床了,易安抱着自己的枕头留也不是走也不是,渐渐觉出了几分委屈,在飘窗前蜷了一会儿,开门出去了。

    门关闭时只有咔嗒一声响,房间又陷入沉寂。

    陆漾一直没睡,看着易安睡飘窗又看着他出去,像失去庇护地的小猫。

    他不是不知道当时易安也只有五岁,不应该迁怒到他身上去,只是不甘心什么都只有他记得。

    床上到处都是易安的玩偶,他随便抓了一个抱在怀里,强迫自己闭上眼睛。

    易安出来之后也没想好自己要去哪里,这段时间他不止一次想过自己不应该出现在陆家,又迷恋这里的温暖。

    外面开始下雨,雷声混着雨声,不算大,预示潜伏着的风暴。

    他害怕打雷,也不喜欢下雨,蹑手蹑脚地来到了陆颂檀的房门口。

    正准备敲门,门自己开了。

    陆颂檀穿着睡衣,头上脸上都是汗,脸色越是苍白就越像古希腊的雕塑,有种出尘的气质。

    看到易安他显然吓了一跳“怎么了”

    易安无奈地指了指自己的枕头“收养我一晚上吗哥哥我很乖,我也不踢被子。”

    陆颂檀默默给他让了一条路。

    床上只有一床被子,足够大,他只盖了其中一小部分,抱着枕头蜷缩着睡,曾经两人不止一次在这个房间同床共枕,他找回几分熟悉的感觉,身体放松下来。

    “好好睡。”陆颂檀坐在床边,手在他侧脸碰了一下,“我去洗个澡就回来。”

    “你刚刚是做噩梦了”易安猜测。

    “已经没事了。”陆颂檀背对着他,“睡吧。”

    易安看着他走,余光瞥到他床头柜上放置的衣服,羊绒材质,摸起来非常舒服,还有一股陆颂檀身上的味道。

    他把衣服扯进了,用手抓着,渐渐感觉到了一丝困意,闭上了眼睛。

    陆颂檀带着浑身的湿意回来,易安已经趴着睡着了,脸被枕头压得变形,

    这个姿势压迫心脏,陆颂檀小心地环住了他,帮他翻身,易安动了动,顺势埋进他的怀里。

    陆颂檀愣了许久,保持这个姿势没动,在他红扑扑的脸上戳了一下,也闭上了眼睛。

    雨越下越大了,隐约雷鸣,不知道过了多久,陆颂檀感到怀里的身体发烫起来,还在叽里咕噜说些胡话。

    他打开床头的灯,看到易安的脸煞白,不住颤抖着,到处都是汗。

    脑中的弦在一瞬间绷紧,陆颂檀轻声叫他的名字“哪里不舒服,是哪里疼吗”

    易安在做梦,又梦到书里他死的场景,那是一艘远行的航船,船上的人他一个也不认识,也不会说那里的话,挤在最下等的房间不敢出去。

    发病的时候他一直在打电话,屏幕亮起又熄灭,没一个人接他的电话。

    没过多久他就死了,孤零零地,死在腐臭和潮热中。

    这个时候他听到有人在叫他,问他是不是哪里疼,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怕那人担心,摇了摇头,又止不住地流眼泪,因为死亡真的是一件非常孤单的事情。

    梦外陆颂檀一边安抚着易安,一边给易安的私人医生打了电话,沉着地说明情况,对面的人也才睡醒,听完之后说道“别叫醒他,等他自己醒了就好了,这段时间多关注一下他的精神压力,高三了压力会比较大些。”

    他这才放下心来,只是还没放开易安,轻拍着他的背。

    前前后后折腾了一个多小时,祖宗终于是睡着了,脸上还有哭出来的潮红。

    确保易安睡着之后,他才下床,在书桌上面列了一行名字出来。

    这是易安睡梦里提起的那艘船,所有有可能的发音他都写上去了,拍照发给了秘书。

    今天白天在房间里易安说自己死在了船上,可能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晚上就梦到了那个场景,梦到他去一艘船上找易安,在最后一个房间里面看到了他的白骨。

    梦境太真实了,他都能回忆起自己抱着白骨全身发抖的感觉。

    好在现在易安还活生生地在他眼前。

    他从小护着长大的宝贝,绝对不能以那样惨烈的结局离开,即使在梦里也不可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