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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真咒人啊
    禅院真昼直接气醒。

    冲到尸体旁边,准备再给他两拳,抚慰自己隐隐破碎的道心,却愕然发现尸体不见了。

    不仅如此,美绪也不见了

    禅院真昼一愣。

    脑袋又一抽一抽地疼起来。

    眼前也开始冒出大片黑斑,迫使她不得不用手背抵住额头,咬紧牙关,才能压下那份快要漫出喉咙的呻、吟。

    山村的夜晚静寂悄然,近乎满圆的弦月悬于中天,脉脉辉光皎洁似纱,轻盈地泄了一地,照得处处亮堂堂。

    禅院真昼扶着墙壁,借着明亮的月光打量从屋里蜿蜒出来的血迹。

    鲜血淅淅沥沥撒了一路,最后没入木屋侧面的树林,血液很完整,没有衣物拖拽留下的痕迹,只有三两处四肢耷拉在地留下的擦痕这明显不是美绪能做到的事,她没有那么大力气。

    如果是被人发现抓走了,那消失不应该只有美绪才对;如果是有人相助谁家正常人大半夜看见杀人现场不慌啊不立刻屁滚尿流逃跑就已经不错了,会帮忙处理尸体,不惜成为共犯的家伙,怎么想都不可能是什么正常人啊。

    禅院真昼摁着还在突突跳的太阳穴,停止胡思乱想,一步步挪动发软的双腿,顺着血液的痕迹找去。

    “真昼”

    “你怎么起来了是肚子不舒服要去手水场吗”

    就在她将要走入漆黑的树林之时,身后突然传来美绪不确定的声音,她扭过头,就瞧见美绪正拎着沉甸甸的水桶,满脸困惑地看着她。

    禅院真昼“”

    得知她并不是要上厕所后,美绪飞快把她搀回去,安置在榻上,不再让她乱动,免得加重病情,自己则手脚麻利地擦拭地板上残留的血渍,同时给她讲述事情的来龙去脉。

    禅院真昼听得迷糊。

    半晌,才不确定地缓缓问“你是说,在我睡过去的这段时间,有个人美心善的女医师路过这里,不仅帮我处理了尸体,还给我留下了治病的药方和财物”

    “嗯”

    美绪明显很开心。

    屋子里穷到没钱点灯,却有大片月色落入她眼底,在她偏头瞧过来时,那双熠熠生辉的眼睛闪烁着希望的神光,明亮又美丽,“真昼,别害怕,医师说你只是普通发烧而已,只要好好吃了药、乖乖吃饭,把烧退下去,很快就能恢复健康嘿嘿,她真是个好人啊,还给我们留了很多钱,明天,我就去村里买药,一切都会好的”

    禅院真昼注视着她,须臾,附和嗯了声。

    面对已经恢复精神的美绪,她实在说不出“普通女医师可无法随意拎起一个成年男性”这种扫兴的话。那除了会让美绪失去笑容,再无任何作用。

    她没有美绪的乐观。

    也不觉得自己这个病按时吃药就会好。

    虽然她天生体弱,无法像其他体育生那样,一拳打爆没有钢筋的墙壁,与生俱来的低血糖更是强迫她岁月静好,不然就会出其不意给她来个强制关机,但除此之外,她跟医院并不熟。

    即使是在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的高中时期,所有人都被沉重的学业和考试压得抬不起头,她也没有像其他同学那样,一次次毫无还手之力地倒在换季流感的最前线。

    她一直都想不明白,为什么她作为一个五毒俱全的现代人,回到细菌病毒都是菜狗的几百年前,非但没成为恐怖传染源,反而自己先病倒了

    这种迷惑不解的情绪一直困扰着她。

    直到

    村子毁于战火。

    那时候。

    她的病情刚有了一点起色。

    虽然还在发烧与正常之间反复横跳,但发病间隔的时间却越来越长了,不再会像之前那样,动辄烧到39°,将她死死困囿方寸之间,叫她日夜难安了。

    可怖的杀戮却在这个节点陡然降临。

    漆黑的天空被赤红的火焰点燃,小小的村子到处回荡着村民的哭喊和惨叫,脸戴面铠、身着昔具足的武士们承包围之势压来,死亡的阴影再次将她笼罩,头顶悬着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已然到了坠落时刻。

    她终于意识到她大概率是被诅咒了。

    人不会一直倒霉。

    而她之所以会来到这个鬼地方,之所以会被疾病强ban打拳技能,之所以会日日徘徊在死亡边缘,之所以生活稍有起色就会急转直下,肯定是因为她被诅咒了

    当初五条悟好心建议她找个男人嫁了,她则十分感激地给了那张完美的脸蛋一拳,气得他愤怒喵喵叫“打人打脸只会变得不幸”,并发誓再也不管她了,就应该让她被禅院家抓回去、关起来、搞黄油y

    想必就是那个时候,他诅咒了她。

    毕竟

    咒术师就是狗屎。

    而他作为出生就拥有足以颠覆整个日本咒术界力量的最强咒术师,自然是狗屎中的狗屎。

    五条悟,你等着

    禅院真昼深吸一口气。

    没有不自量力跟全副武装的武士硬碰硬,拽起瑟瑟发抖美绪,仿佛吓傻了一般,慌不择路冲进里间,中途还差点被台阶绊倒。

    领主豢养的武士皆是杀人利器。

    忠诚又残酷,根本不把人命放在眼里。

    面对只会仓皇逃命的女人,严阵以待是对他们能力的亵渎。

    于是,一支七人小队,只遣了一人收尾,余下的则举着火把,准备事后一把火木屋烧尽,务必烧光、杀光、抢光,将领主的命令践行到极致。

    而她要的,就是他们这一瞬的傲慢。

    她将美绪送出窗外。

    看着她背着自己旅行包跑进树林,这才拨开手枪的安全栓,在武士举刀劈来的瞬间,火药爆炸的声音响震夜空,人类脑浆瞬间飞了出去,溅到木制墙壁上,绽出刺目的猩红。

    等外面的武士意识到不对劲闯进来的时候,她早已不见踪影。

    美绪一直在哭。

    死里逃生后,眼泪就止不住的流。

    尤其走在山间小路,透过林海空隙,眺望到陷入火海的村子,她直接动不了了,站在原地泣不成声。

    “真昼”

    她努力压抑哭腔,不停用手背擦泪,“大家、大家是不是都死了朋子阿姨,大和叔叔,樱子他们是不是都死了”

    美绪才十三岁。

    本身就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短短几日,就接连发生这么多可怕的事,就算她早熟,也已经到了无法承受的地步。

    况且,自从她父母两年前去世,她就是在村民们有意无意的帮助下,才得以磕磕绊绊活到现在。

    虽然大家日子都很清贫,无法给与她太多帮助,但她并不是升米恩斗米仇的白眼狼,她一直心怀感激,一直想着有朝一日能给予他们回报。

    可如今,什么都没了。

    家园亲朋付之一炬,这叫她如何不悲伤

    禅院真昼理解她的心情。

    可很多时候,语言的力量是贫瘠的。

    她能做的,也只是抱了抱她,安慰她不要哭。

    夜晚的森林很危险。

    狭窄陡峭的山路,伸手不见五指五指的树海,盘踞于此的毒蛇野兽,无一不是吞噬人命的利器。

    她们没有乱跑,彼此搀扶着,一脚深一脚浅去往后山一所人迹罕至的小屋避难。

    小屋早已废弃。

    屋顶坍塌,只剩下半截石头混合着泥土的墙壁抵住了风雨的侵蚀,还在顽强耸立。

    往日,只有村里最调皮的孩子才会跑到这里玩耍。

    也正因为如此,这里比那些潮湿的山洞、空荡的树林洼地要安全许多。

    她们躲在避风的角落,也不敢点火,互相依偎在一起,盖着还算厚实的风衣,就准备这样硬挨到天亮。

    然而,刚到下半夜,禅院真昼就头疼得不得了,胃里翻江倒海,抬手一摸,额头果不其然已经滚烫得不像样子。

    遭受大变,哭着睡过去的美绪没起烧,反倒是她又开始出幺蛾子了。

    禅院真昼闭上眼。

    又在心里把罪孽深重的五条悟骂了一通。

    可不等她稳固道心,漆黑的林间就隐约传来由远及近的犬吠。

    不妙地念头涌入脑海,禅院真昼瞬间警觉起来,顾不上自己还在难受,忙把美绪摇醒,将装着她们全部家当的旅行包塞到她怀里,叮嘱道“财物都在里面,带上它,顺着屋子旁边的水路走,要快”

    美绪先是一愣。

    旋即意识到她什么意思,顿时不干了。

    “不要”

    “我不要这样”

    她甩下旅行包。

    瞬间红了眼眶,眼泪就像是断了线的珠子,簌簌而落,“你总让我先走,可我还能去哪儿父母不在了,大家也都死了,就连你也不要我了,我自己孤零零的一个人,还能去哪里这世上真的存在没有战争与死亡,让我可以好好活下去的地方吗”

    含泪的声音带着几分压不住的委屈。

    “真昼,为什么你总能毫不在意的面对死亡不管面对的是强、奸犯,还是屠村的武士,你好像从不知道什么是害怕。可是你为什么不怕啊人一旦死了,就什么都没了,你为什么不怕啊”

    “呜”

    “怎么办我好怕啊。”

    “害怕失去,害怕孤单,害怕死掉一想到他们那些可怕的嘴脸,我就害怕得动不了了真昼,让我留下吧。你不要赶我走,我自己一个人是活不下去的。就算真的要死了,也请不要再留我一个人了,我害怕,真的好害怕啊,我不敢自己一个人,我想跟你一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