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所周知,人一口气吃不成大胖子。
同理,在向妈妈表露之前,你的节食计划也并非毫无迹象。
臼利满早就发觉了你的不对劲,从你某一天不再带午餐便当开始。
本来你会分给他吃的。
“为什么”
“因为我做得太好吃了”你眼皮也不敢眨一下,气势十足地反过去指责,“满君你又吃得太少了”
还不忘夸自己呢。
心虚掩饰得还不错,知道眼神不该四处游移。如果手没有不自然地抚弄脑后的小揪揪的话,也许他真的会被你骗过去才怪呢。
“嗯嗯”现实情况就是他其实挺享受将接收到的投喂再反投喂回去,确实没有把你特地为他多做的那部分吃光,臼利满不作反驳,捏上你的脸,“总之在我面前,不许吃太少啦。”
其实他吃得不算少啊。只不过忍不住多喂了你一点而已。
遗传因素在人体形态方面的影响不容忽视。身体的脂肪分布模式有其基因背景。很显然,有些人天生在脸上积存较多的脂肪细胞,而九刷家母女俩就是如此。
是很讨喜的点,也符合日本人的审美,没什么不好的。
臼利满用行动和语言叫你不必太在意“我很喜欢哦肉肉的很好捏嘛。”
他的捏法不是用大拇指和食指指腹揪起、让人一边脸被拉扯出一大截的那种,而是以手心对着自己,用食指和中指的指节背面刮蹭。
一般,人是在面对小孩子、害怕使太大劲会将年幼的娇嫩肌肤捏变形时,才会这么做。
而尽管是年上、也只大你一岁的臼利满是这么说的“没什么区别吧我手上有茧啦,比较糙”
搞得你都没什么理由指责是他把脸颊捏肉的。
至少、如果用指腹的话,还能借“洗手了吗”的由头,无中生有地佯装发火。
这不是完全无可指摘嘛
“知道啦。”你郁闷地回道,却并不打算老实照做。
反正臼利满说的是“在我面前”。
家族遗传的力量是很强大的,即使其他部位的脂肪减少了,脸部的脂肪也会顽强存活。
换个角度来想,即便其他部位掉肉了,臼利满喜欢的脸颊肉也不会消失
完美的
遮掩不了半点心事,你突然又变得干劲满满的了。
不管看多少次,臼利满都觉得很有趣。所以他才不戳穿你那些无伤大雅的小烦恼,在明面上放过了你的一些不对劲。
“知道啦”让臼利满想起,他确定自己心意的那刻,你也说出了同样一句再寻常不过的话。
在相识之前,臼利满就侧面地听说过你这么一号人物的存在。
契机是2011年下半年比上半年更显忙碌、走起路来风风火火的九刷道子。
“监督、最近很忙吗”
“因为女儿国三吧,中升高要操心的事很多呢。”
臼利满注意到,桐生八深有所感地点头。
以尚且不知名字的你为切入点,他知道了与桐生八年龄差不大的妹妹在日常生活中也常引哥哥操心。
臼利满又开始夸夸“不愧是八前辈对待手足也完美符合「好男人」的定义”
桐生八“比起我,监督更辛苦。”
臼利满
尽管述说操心之事却不抱怨手足,受称赞既不骄傲也不自大,如喝水一般自然地转向感叹监督兼顾育儿和事业的不易的八前辈更帅了
桐生八,面对后辈脸上那一对皮卡皮卡的亮晶晶,冒出冷汗。
虽然臼利满入部也大半年了,对于对方的示好,他适应得也差不多了。但,刚才,他有说什么什么很了不起的话吗
算了,就当作是对他说的话的认同了。
九刷道子是位了不起的监督。见识过她对工作的诚心和投入的人都不会否认这一点。
妈妈是位了不起的妈妈。这种话只有为人子女的才最适合当那个说出来的人。
就算没有当书呆子的意图、也不打算将全部精力投入课程学习,在高受阶段曾令家人担忧、惊险地进了狢坂的你还是吸取了教训,从高中一年级起就正视升学问题。
女儿自己提出要补课,父母没有不支持的道理。
妈妈的工作时间比爸爸更灵活,但周末常有本地外地的大小赛事安排,无法保证稳定的空闲时间。因此家里的分工方式是周中的塾由妈妈接送,周末的则是爸爸来。
比较糟心的一件事是,工作日的时候,当了一天社畜的爸爸回家后只想瘫着、懒得做饭。此外,他因为应酬而晚归也是常事。
放学后再经过几个小时部活,到了傍晚下校时分,距离塾开始也就还有一小时左右。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又要回家做饭、又要接送你去私塾,实在难为妈妈。
文化类社团下校时间比运动部要早115小时,你决定先回家、自己做晚饭。
体谅到妈妈很多时候迫于现实原因很难严格地做到“到点了就直接走人”,也考虑到路上匆忙、赶速度对开车求稳的九刷道子而言是不小的心理负担,周中有那么两天,你和妈妈达成了“放学部活后,你先回家根据当天爸爸的短信决定煮饭和做菜的分量打包母女俩在车里吃便当”的模式。
连个桌子都没有、在车里啃便当,听上去好像蛮凄凉的,但实际上意外地温馨,毕竟不是孤独一人。
“而且,女儿的手艺,哪个妈妈会挑呢。”九刷道子再次发出和听你主动提出要补课时一模一样的感慨,“不知不觉就长大了啊。”
能体谅到大人的辛苦,就算成长吗
那,同样辛苦的爸爸为什么会追求“公平”的分工,不愿意多做出点牺牲、分担妈妈做起来比较辛苦的那部分呢
明明不是迂腐地认为妻子就该待在家里的老顽固,在力所能及的时候却硬是不愿意做饭。
又或许,这才是维系家庭长期和谐的重要方式
你不想去质疑运行多年、没闹出什么乱子的固有模式。
毕竟父母对未成年子女也没有“精心”抚养的义务,爸爸不愿意这一份体贴,快成年、掌握了必备生活技能的你没有很伤心。
你只是,在「舔上司鞋子」和「带教球队」这两份工作之间,选择了去更体贴后者,选择更关心妈妈、补上爸爸没做到的那部分。
关怀不仅在于行动,爱意需要更热烈的表达,才能治愈疲惫的心、给接下来需要在塾附近等你下课的妈妈打气。
所以,在排球部所在体育馆门口接妈妈下班的时候,你的行为举止在外人看来可能会有些夸张。
体育馆门口没错,不是校门口,也不是车库出口。理由有二,一是,这样比较省时间;二是,在去车库的路上还能和妈妈聊天。
啊,这样说会不会显得你太黏人了
没办法,高中生也是很忙的,和爸爸妈妈交流的时间需要抓紧。
夸张、黏人怎样都好,你对九刷道子的亲昵程度令臼利满惊讶。
日本可是一个同性之间都按照“在人前接触别人的身体是一种失礼行为”的习惯观念而不怎么在公共场所牵手、挽臂、拥抱的国度。
会这么干的基本只有没什么分寸或者不在乎外人眼光的热恋中的情侣,其中以中学生为多。
然而身为中学生的你,蹦蹦跳跳飞扑到九刷道子的怀里差点平地摔,好傻让臼利满幻视了幼稚园门口那些口齿不清地喊着“妈妈俄好想你”着急索要家长拥抱的小朋友。
显然,震惊的不止他一个人。
正巧有幸见到了这母女情深的一幕的排球部部员们一时间都呆住了。
“难道是归国子女吗”
“这里也不是机场啊”
“不,开学有段时间了吧”
对于身后的小声议论,背对着他们但耳聪目明的九刷道子听见了。她先回复了你的问题“妈妈、今天过得怎么样”,才转过身不好意思道“见笑了,是我女儿。”
初春的风吹在耳际的感觉,是监督那不常见的、温柔中又带了自豪甚至还有一丝炫耀的笑颜带来的吗
还是你那完全不感到难为情、不自在,泰然自若,落落大方地冲母亲带教的部员们鞠躬、统一地打的那声招呼送来的呢
点头之交的关系,不是什么必须介绍认识的存在。你挽着妈妈的手,很快就离开了。
而臼利满,臼利满还在思考一些问题。
他是独生子,没有异性手足。看到你自然地冲母亲撒娇,看到监督对着你表情也会软化到一团和气并不是说监督平常对他们一直板着脸,意思是,柔软和柔软之间也是存在质地差异的臼利满感到不可思议。
八前辈说桐生妹妹有时候会故意冲自家妈妈讨巧卖乖、企图逃避唠叨和斥责,说这话的时候一副拿妹妹没办法的表情。
但那无奈又不是忍气吞声、委曲求全,是一种实质上内心愉快的乐在其中。
在臼利满的记忆里,好像从小学一二年级起,他就开始嫌弃妈妈亲自己的额头有损自己在朋友跟前的“男子气概”,也没再牵过妈妈的手了。
后来慢慢地,即便没有同学朋友在场,也不会再跟妈妈有亲密的肢体接触,更别提飞扑拥抱。
如果臼利家有女儿,如果他有姐姐妹妹,她也会这么对待妈妈、这么对待他吗
还有。
根据你和监督的简短介绍,今天只不过是寻常的一天,你等待妈妈下班这件事每周都会发生。
为什么会那么开心
脚步轻盈,轻快如燕。你的身上发生了什么好事吗
扎在脑后的低丸子头一晃一晃地打着节拍,不会散开吗
还是说,就是为了不散开,才选择绑这个么发型
最后。
瞳仁大且常发亮的臼利满曾被人评价过“有时候眼睛亮得可怕、有点吓人”。
离你离得不太近,臼利满在夜色里看不清你的眼神似蛇还是似鹿、是否也会令人联想到诡异的恐怖。
他只觉得,也许人自内而外散发出的好心情可以化为实质的光彩,像街头巷尾显眼处的霓虹灯一闪一闪的,晃得人视线模糊、又为初次见到的新奇色彩而挪不开眼。
体育馆内漏出的光和路灯都聚在你的身上了吗
你的眼睛怎么那么亮
幸好大家都很关注监督,而你和监督一直在一起,也就没人发现他一直在看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