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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竞争
    次日,雪终于停了,一阵风吹过,江滩冷得如同冰窑,江边的水结成了大块冰渣,地上的雪失去了松软,硬梆梆,几个老人拄着拐杖站在江边,个个冻得瑟瑟发抖,太阳出来了,还如此冷法,今夜,就是江滩的悲剧之夜,十万流民,肚子里没点油水,身边没有衣服,在这个漫漫长夜中,谁又能确保闯得过去

    “恩师,放心吧,林兄说了,一会儿就有两船煤过来,咱们卖一船,留一船,一定让江滩百姓每户分上一个,度此长夜。”曾仕贵安慰其中一个老头。

    “仕贵,你已成举人老爷,但还是想着江滩百姓,我们几个叔叔伯伯心中都高兴,但是,这世道就是这样,好人艰苦求生,坏人得势猖狂有些事情怕是不能如你所愿”

    这个说话的老人叫李平安,原是泽州那边的一个教书先生,流落于此,已经二十多年了,曾仕贵的学业,也是他启蒙的,曾仕贵一直称他为恩师,哪怕此刻他的学位远在恩师之上,依然如此称呼。

    “是啊,仕贵,煤球乃是取暖神物,城中都已卖到4钱银子一个,还一煤难求,你那个林兄纵然本事通天,也决无可能直接拿到两船。即便他真能拿到煤,立马就会成为吉城各路富商的坐上宾,人家抢着将钱朝他手上塞,又凭什么低价赊给我们这些泥腿子”

    这些百姓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曾仕贵的媳妇秀娘和小姨子媚娘,也渐渐不太坚定。

    这些老人说的都对啊。

    煤是何等紧俏的物资在这个时节只要进入吉城,就会被商家哄抢,根本不愁销。

    你想想看,他明明可以卖2钱银子到3钱银子一个,凭什么降价百倍卖给你江滩流民而且你江滩流民还没钱,人家还得赊给你。

    人家脑袋有坑么

    全场几百人,唯有曾仕贵一人是坚定的,他的理由是林兄亲口说的,他一定会言而有信

    李平安长长叹口气“仕贵,我已经是半百之年,即便闯不过这个冬天,也不算什么,如果真有这么一天,我将破军托付于你,让他给你当一个书童吧。”

    “恩师”

    李平安凄然一笑“你叫了我二十年的恩师,其实我也知道,我根本没本事教你什么,有很多东西其实可能让你误入歧途,临到老来,还给你留下一个大包袱”

    突然,那边人群嘈杂,曾仕贵猛地抬头,一声大呼“林兄”

    他这一叫,江滩流民几千人全都盯着他望的方向。

    林兄来的人就是曾仕贵口中所说的那个大恩人

    他真来了

    “曾兄”林苏和暗夜从人群中穿了过来,来到曾仕贵的身边。

    李平安眼中突然有了光芒“这位这位就是仕贵所说的林公子会昌会试的会元公”

    “正是”曾仕贵道“林兄,这就是我的恩师李平安,仕贵能有今日,全靠恩师和这些叔叔伯伯们照应。”

    林苏深深一鞠躬“见过李先生”

    李平安颤抖地回礼“不敢劳会元公先生之敬称,小老儿也听仕贵说过,林公子教他策论,教他诗词,对他亦是半师之惠。”

    林苏将他扶起“今日江滩,聚集上千人之众,事情就好办了,煤已运到,各位按照既定方案去做就好。”

    他的目光抬起,射向江面,江面之上突然出现了两条大船,向着这边驰来,整个江滩完全炸了

    船慢慢靠岸,一个女子第一个跳上江滩,跑到林苏面前“公子”

    她的眼中都有了泪水。

    “陈姐,你怎么亲自过来了”

    陈姐心中翻江倒海,你个冤家还问我为什么亲自过来人家这几天煎熬成什么样你不知道啊我怎么可能不亲自过来哪怕我两腿都断了,哪怕我走不了路,我爬都得爬过来

    “你看,邓伯他们也都来了。”陈姐指一指船头,一排老兵整整齐齐地站在船头,赫然是邓伯、戴宗、钱宋海等人,来了足足二十多人。

    林苏笑了“哈哈,煤厂几个当家的都来了,那就太好了,戴叔,过来”

    戴宗从船上跳下,一个起落就到了林苏身边“公子。”

    “煤厂的事情向来是陈姐跟你负责,我从来都没有发表过意见,今天当家一回,你们没意见吧”林苏道。

    戴宗笑了“公子说笑了,请公子下令”

    “那好”林苏道“江滩流民这边,选出十个代表组成商业团队,煤厂与他们签订协议”

    林苏的命令共三条。

    第一条煤的价格,每百个2钱银子,第一批20万个煤球,赊欠。第二批煤到的时候,付清第一批的欠款。

    第二条此后,每三天,供应20万个煤球,价格也按此执行。

    第三条关于运输,考虑到江滩流民这边眼前没有运输能力,由煤厂那边送煤十次,运费由江滩这边承担,其后,江滩自找运输船,自己到海宁运煤,形成长期合作关系。

    命令宣布完毕,所有人鸦雀无声,心头全都怦怦乱跳,这是真的吗这可能吗

    曾仕贵也吃惊了“林兄,不止这两船啊后面还有”

    林苏笑道“既然是长期合作,又怎么可能只是两船我们就按每三天20万只煤球的标准,先签个三年协议吧”

    曾仕贵笑了,李平安裂开嘴乐了,媚娘一跳八丈高,开心得差点疯了

    戴宗被他们围在核心,签了协议,几千个流民齐动手,将煤从船上卸下来,清冷的江滩,突然间热闹如闹市

    曾仕贵心头激动难言,想找林苏说说话,但他看到林苏跟前来的那个陈姐走在江堤上,他就止步了。

    陈姐走过江堤,心事复杂“公子,这个江滩,跟曾经的海宁江滩几乎一模一样。”

    “不海宁江滩比这里强多了。”

    “因为那里有公子”陈姐妙目轻轻流转。

    “不因为那里有资源”

    资源煤、水泥

    是的,煤不是凭空出现的,石灰石也不是大白菜,海宁江滩拥有两座宝山,所以,才能一天一个样,没有这些,林苏有通天的本事也拿它没办法。

    但这里不一样,这里的江滩很狭窄,流民基本上都住在半山腰,光秃秃的山,连树都很少可能也是砍光了,有限的一长条江滩,一到洪水季节全泡在水里,连葶米都没法儿种,这种鬼地方,神仙都没法。

    “那他们怎么办”

    林苏道“这里属于典型的不适宜人类居住,对于不适宜居住的地方,最好的办法就是搬迁,跟大自然死扛,是最愚蠢的做法。”

    “公子想将这些人搬到海宁江滩去”

    “全部搬过去也有问题,海宁江滩也容纳不了太多人,全天下的流民还是太多了。如果哪天一古脑儿搬来上百万流民,海宁江滩就要出大问题,所以,这个口子不能随便开,这里的人,还是先做个二道贩子,勉强度度日吧”

    也只能这样了,将煤的销售权给了他们,他们就等于额外增加了一点收入来源,这点钱没办法让十万流民都过上好日子,却也给了他们一条最基本的生存线,这一点,其实是流民眼前所能想到的最好结果。

    陈姐也不纠结这个,目光悄然四顾“她呢”

    “谁”

    “跟你一路江湖结伴的那个人”

    林苏笑了“可能在你身后,也可能在我身后,反正她不想让人看到的时候,咱们全都看不见。”

    陈姐嘴儿轻轻一撇,我就知道在旁边,否则,这四下无人的,你早就将手伸我衣服里面去了。

    江滩流民开始了他们改变命运的崭新一天。

    林苏告别曾仕贵夫妇,随船返回海宁。

    接下来就热闹了。

    吉城流民江滩成立了以李平安为首的销售团队,专门接收从海宁运过来的煤,他们将这批煤一分为二,其中一半分到整个江滩,江滩2万多户,每户4至5个,这就是接下来最冷的几天,他们不被冻死的保证。

    而剩下的十万煤球,他们直接打入了吉城市场。

    2分银子一个

    吉城商户正抱成团,煤球正是烈火烹油朝上涨呢,有些地方已经突破四钱银子一个了,突然冒出来一大批煤球,只需要2分银子一个。

    这是什么概念煤的价格直接打到了市场价的20分之一

    不是二分之一,而是20分之一

    消息片刻时间传遍大街小巷,各个购煤点的人如同被人施了定身法一般,同一时间停止了交易,突然,轰地一声,人流转向,冲向江滩。

    江滩,几百个流民站在一大堆煤球面前,李平安当众宣布,煤,严冬救命之物资,咱们以救命为准则,不敢胡乱涨价,以平价销售,每一个2分银子,每人限购10块应急,不得多吃多占。

    哪怕每人只限购10块,但吉城人上百万,数以万计的人包围之下,十万块煤球只花不到两个时辰,就全部卖光,城中那些商户都没反应过来。

    江滩煤没了,还有一大群人陆续赶来,曾仕贵亲自出面,跟乡亲们解释,这次的煤只有十万块,已经没了,三天之后还有一批,依然是这个价,大家坚持几天

    城中大户雷家一听到这个消息,呆了。

    陈家家主一听到这个消息,跳了,c我家仓库里还放着三千块煤呢,这可是2钱银子一块买来的,现在价格打到2分,意思是我屁股都没挪,原地亏损九成呗

    何家更是大怒,他家好不容易在海宁那边签下协议,每天供应五万块煤,他还想着靠这单生意发个横财,那些江滩流民跳出来,将他们的生意直接搅黄,他那边2分银子的价格在那里摆着,而且宣布隔几天还有货,谁还会花十倍的价格从他这里进货

    你们这些泥腿子,生意不是这么做的,你搅我的财路,我弄死你们的人

    何家家主何苍劲怒冲冲闯进知府府

    江滩,李平安的家中,曾仕贵、秀娘、媚娘等人全都脸色潮红,剩余的人也全都激动得跳,短短两个时辰,他们收到了整整两千两白银

    白花花的银子摆在桌上,满满三大包

    “这一包5百两”曾仕贵道“这是第一批煤的本钱,400两煤钱,加100两运费,剩下的一千五百两,恩师你说怎么办。”

    “还需要留下500两,作为第二批的货款,虽然林公子说,咱们可以延后付款,但那是他的仁义,咱们可不能觉得占这种便宜心安理得。以后货款,还是当期结算,决不能欠他们煤厂一分。”

    “是”旁边的流民代表全都点头。

    “这一千两是今天的利润,江滩流民总共2万一千户,每户先分个4分银子度难关,大家这几日的取暖是有了,但光是取暖可不够,还总得有点吃食”

    突然,外面一个小伙子冲了进来“李叔,曾先生,知府张大人带着一群衙役过来了,后面还跟着城里那个何老板”

    屋内几人脸色同时变了。

    何老板将煤价炒到4钱银子一个,他们江滩一出手就将煤打到了2分银子一个,这当然是断他的财路,俗话说得好,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何老板必定会来找麻烦,这是所有人有共识的,但事到临头,他们还是畏了,因为知府大人也来了,民不与官斗,是所有人骨子里共同的认知。

    “别怕知府大人来了,总也得讲个道理。”曾仕贵挺身而出。

    衙役一到,两边的流民全都回避,个个面有惧色,知府大步当先而行,大步走向前面的售煤点,售煤点茅草做的门帘一掀,曾仕贵大步而出“学生曾仕贵,见过知府大人”深深一鞠躬。

    他已是举人,无需跪拜,只需施礼。

    “曾仕贵”张知府冷冷道“城中十位商户联名,告你扰乱市场秩序,恶意打压煤价,累他们血本无归,可有其事”

    “打压煤价,学生承认但恶意还是善意,大人岂能不察”曾仕贵不卑不亢。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找书加书可加qq群952868558</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