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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 章
    远处隐隐有一道光亮。

    朝简下意识望过去,一段柔光破晓而来,清澈,缥缈,浸透山峦。

    朝简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认真地看过日出了。

    上一次见过日出,还是读高三她起得比鸡早的每个清晨,直到上了大学,她开始珍惜每一个错过日出的懒觉时刻。

    在美国的那三年,她看得更多的是加州的黄昏和日落。

    蓝色的天,粉色的云,荡漾的微风中,棕榈树大道的尽头那一片被黄昏染透的海。

    天光越来越亮,清晨的橘色调点点滴滴映入她的眼里,连眉梢都晕开一点暖融融的光彩。

    朝简回过神,说“其实你”她一转头就对上岳竟城有几分专注的目光,后面的话顿时卡在喉咙。

    岳竟城神态自若收回视线,若无其事问“其实什么”

    朝简有些疑心,不知道他刚才盯着自己看的时候在谋算些什么,她说“其实你不用这样,我又没打算跟你抢孩子。”

    岳竟城像在听笑话,“你也得抢得过。”

    朝简一噎,没理他继续说“孩子放你养着挺好的,你那么宝贝她,我也没什么好操心的。还有,你不用觉得我欠了你什么,当初我怀胎十个月,也是冒着生命危险生下她的。”

    岳竟城闻言,抬眼又看过去。

    这时缆车抵达山顶,朝简没再说下去,起身准备下去。

    岳竟城忽然捉住她的手腕,说“当初是你先跟我断了的,”

    朝简回道“之后你不也一直没找我么现在说这些干什么”她把手抽出来,下去了。

    周末爬山的游客多,人挤着人,声叠着声,哪怕站着不动都随时随地感觉有人贴着耳边在说话,这么吵吵嚷嚷的也没什么看头。

    于是几个人在山上吃了点斋饭垫肚子就下山了。

    朝简一回家就进卫生间洗了个澡,赶紧回房补觉。

    人刚躺上去也没个缓冲,直接睡着。

    这一觉朝简睡得天昏地暗,午饭都省了,直到傍晚才醒过来,结果刚坐起来就是一阵头昏脑涨。

    朝莉真进来喊她吃晚饭。

    朝简坐在床上,神情蔫蔫的,“妈,我头晕。”

    朝莉真说“睡到脑子都充血了,当然晕了,歇够了就出来吃饭。”

    朝简坐了会儿,起来洗了个脸。

    到客厅看见段巍端着盘红烧鱼出来,朝简喊“爸。”

    段巍回头,说道“睡够久的,饿了吧赶紧吃饭。”

    当初朝莉真和段巍结婚的时候,朝简已经7岁了,属于该懂的已经懂了的年纪,不该懂的也比同龄人懂得多。

    朝简从小跟着朝莉真东奔西走,相依为命,没个长久稳固的场所,直到朝莉真决定和段巍步入婚姻,这才有了安定。

    段巍自己也有个儿子,比朝简小了四岁。

    吃饭的时候,段巍亲自提出要给朝简买车的想法。

    朝简想了想,说“爸,首先我不是在跟您诉苦,我呢,从小跟着我妈东西南北到处跑,向来活得糙了点,也比较独立,您不用太操心我,如果有需要我肯定会向您开口的,再说我自己有手有脚能赚钱,而且您给我买车,还不如把钱留给段楚则。”

    段巍听到儿子的名字,眉头微微一沉,“别管那小子,大半个月不回家,我看他在外边心都玩野了。”

    朝莉真说“什么心玩野了阿则工作忙得很,前两天还跟我打电话,说感冒了,最近降温挺厉害的,你也不知道关心一下你儿子。”

    朝简插了句“妈,麻烦您也关心一下您闺女,我有点鼻塞。”

    朝莉真不咸不淡,“鼻塞还大半夜跑出去看什么日出,桑聆那丫头一天到晚不着调,你也跟着疯。”

    话虽这么说,饭后朝莉真还是给朝简冲了一杯感冒冲剂,送到她房间。

    周一上班,朝简又开始忙碌。

    这一周的时间,实验室完成了第一次流片,测到了几个关键数据,但可惜drc没有通过,只装了几个简单的测试电路,有点收获,但不多。

    然后,朝简面对着yout版图坐了一下午,毫无头绪。

    严铮匆匆忙忙进来,边收拾东西边说“小简,我出去一趟,到点你们就下班,有什么问题随时联系。”

    朝简回头问“着急忙慌干什么去”

    严铮停下手头的事,说“我去接个孩子,阿城女儿,我刚才一时给忙忘了,到了肯定要晚,小丫头该哭鼻子了。”

    朝简一愣,心里头蠢蠢欲动,立马涌现一股渴望。

    于是有些话不过她脑子就脱口而出,“师哥,要不我去吧。”说完她立马就后悔了,这话说得莫名其妙,人家该怎么想她百口莫辩

    结果严铮只沉思片刻,说“也行。”

    朝简又是一愣,不确定道“你觉得行么”

    严铮点头,“行啊。”

    他心里想的是,桑聆的八卦雷达确实有准头,这俩大概是有点什么猫腻的,否则朝简边界感这么重的人不会无缘无故说这话。

    既然如此,那他也乐得做个顺水人情。

    严铮把地址发到朝简手机上,“十方幼儿园,小班,负责老师的名字也给你了。”

    事情顺利得让朝简产生了一种不真实感,她都做好了跟岳竟城打长期战的准备了,没想到半路出现了个助攻。

    朝简问“师哥,那孩子叫什么”

    严铮笑着说“岳风眠,小名叫小棉花,我给那老师打个电话说一声,”

    朝简走后,严铮想了一想,觉得还是应该给岳竟城发条短信告知一下。然而岳竟城还在公司开会,等看见短信的时候,已经过去一个小时。

    朝简打了辆车走,路上那股隐隐的期待和紧张感这会儿才温吞吞地漫上来,人果然是贪心的,越要越多,在这之前,她就只想看个照片而已。

    桑聆说过那孩子长得不像岳竟城。

    那就是像她了

    严铮也说过小家伙很漂亮。

    岳竟城说她的女儿是只野兔子

    朝简靠着椅背,一时想东一时想西,思路漫无目的没有条理,直到抵达目的地,她下了车,那股紧张的感觉又突突越上来了。

    她原地做了个深呼吸,朝幼儿园门口走去,结果让门卫拦了下来。

    “您来接孩子的已经晚点了,不过您可以给负责的老师打电话,让她把孩子送出来。”

    朝简想起来严铮给自己发的那串地址,上面就有老师的联系方式,她摸出手机,翻出短信,拨打上面的电话。

    那边接得快,跟朝简快速确认了信息之后,说“您稍等,我这就把眠眠送到门口。”

    朝简刚想问她来晚了,孩子有没有闹脾气,那火急火燎已经把通话掐了。

    朝简心里忐忑,抱着手臂埋头来回踱步,大概5分钟左右,她就隐约听见不远处传来“哒哒哒”的脚步声,急忙一抬头

    有个小小团子摇头晃脑过来了。

    怀里抱只鸡

    哼哼唧唧唱小调。

    “我是小趴菜小呀小趴菜”

    “不吃萝卜不吃菜”

    “超级聪明又可爱”

    朝简有点怀疑,迟迟没敢上前。

    直到老师喊了她一声“朝小姐么”

    朝简猛一下回神,眼睛看着那小家伙,慢慢走了过去。

    这回瞧清楚了。

    杏眸,翘鼻,小红唇,肩膀垂两条小辫子,身子小小软软的一团,身上穿着幼儿园的衬衫和百褶裙,搭了件浅灰色的小开衫。

    那双眼睛睁得又大又圆,瞳孔倒映着灵动和好奇。

    老师说“朝小姐,平时都是岳先生来接的,为了孩子的安全起见,麻烦您给岳先生打个电话,可以么”

    朝简没想到还有这一出,但老师的顾虑也有道理,她拿出手机,犹犹豫豫拨了岳竟城的手机号,然后把手机递给老师,“麻烦你接一下。”

    老师狐疑看她一眼,接过来放到耳边,正好那边接通。

    “喂”

    老师侧过身,打了招呼赶紧说明原因,不知道那边说了什么,老师连声应好。朝简有点担心,生怕岳竟城隔着百八十里岔她好事。

    没想到老师把手机还过来时,笑着说“岳先生交代,让您带着孩子找个餐厅等他。”

    朝简一口气松下来,低头看孩子,小家伙也正好盯着她看,朝简笑了笑,伸出手,“饿不饿我带你去吃东西”

    小家伙突然把鸡放到朝简的手心。

    朝简眼角一阵抽搐,下意识想抽手,但硬生生忍住了,那只鸡才巴掌大,叽叽咕咕开始啄她的掌心,朝简手托住一只鸡,莫名,欲哭,凝噎。

    这场景和她的想象差了500个跟头

    最后,朝简一手托鸡,一手牵着孩子,走在铺满黄叶的路上。

    “你想吃什么”

    这孩子从刚才到现在有点安静,她闷声哼气,“我等爸爸来。”

    朝简沉默须臾,轻声问道“你害怕我么”

    小家伙指了一下朝简掌心的鸡,“小鸡不怕你。”

    朝简不禁笑了笑,“你喜欢小鸡”

    “我也喜欢大鸡。”

    “为什么喜欢”

    “就是喜欢。”

    “好吧。”

    多么质朴又别开生面的喜好啊。

    朝简去了附近的kfc,给孩子点了份粥,她不太确定这孩子有没有什么忌口,所以不敢随便给她吃。

    取餐时,朝简让孩子在座位等,她很快回来,朝简不太放心,一步三回头,取了餐就马上赶回来,结果就看见小家伙让人欺负了。

    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小鬼,手欠拽人辫子玩。

    岳风眠吓得捂着脑袋蹲在地上喊“不要打不要打,救命救命。”

    朝简气血上头,三步并做两步,一把拎起小鬼的胳膊,语气严肃了点,“干什么呢”

    小鬼一点不怯,反而怒气冲冲,“你干什么凶巴巴的老妖婆”

    朝简第一次碰见肆无忌惮的熊孩子,人都傻了。

    岳风眠忽然从地上爬起来,倒腾两条小短腿往前一冲,脑袋直接撞上小鬼的肚皮,“你才是老妖婆你是老妖怪老坏蛋”

    好巧不巧,小鬼的妈妈赶过来看见这副场景,不问缘由抱着自己孩子冲着朝简破口大骂“干嘛呀你们大人带着女儿欺负小孩啊你有没有道德”

    朝简赶紧抱着女儿退远一点。

    没想到小家伙突如其来莫名英勇,大概是仗着有朝简撑腰,居然开始天不怕地不怕,叉腰的样子实在凶悍,“你也是老妖婆你们没有礼貌我家里有大公鸡,马上就要吃了你们”

    朝简“”

    中途小鸡崽跑出来散了会儿步,但没人有功夫搭理它。

    岳竟城推门进来时,就看见一副乱糟糟的场景,他皱着眉说“这是在干什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