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竟城一双眼认真审视了她一番,最后发现她不是装模作样,确实忘得很彻底,他表情的变化微乎其微,但后槽牙几乎咬碎。
朝简对他情绪波动的感知向来敏锐,一下子就受到了干扰,她心里警铃大作,迅速思索近期和他相关的事宜,可惜她的脑内雷达已经死机,检测无果。
岳警城发出一声轻呵,“实在想不起来就算了,没事我走了,以后少联系。”
朝简一听就不得了,以后少联系,那将意味着她和女儿的距离又一次拉开,电光火石之间,相关的片段闪过脑海,她灵台一片清明,立时握住岳竟城的手臂。
“别走,我想起来了”
手腕传来一阵紧束的力道,岳竟城回头,眼神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朝简说“不就是桑聆婚礼那天,你问我的问题嘛。”
岳竟城转过身,又靠着车头,“所以你想清楚了今天用实际行动告诉了我答案”
朝简没有接洽上他的逻辑,但她自己却条理分明,“我今天的实际行动,跟我以什么身份见眠眠有什么关系我见自己女儿的同时,我也可以拥有自己的生活啊。”
岳竟城很是赞同“说得没错,祝你幸福。”他神情诚恳,然而语气里一股恨不得呼你脸上的言不由衷。
朝简道“行吧行吧,那你说怎么办你说了算。”
这会儿岳竟城倒是从善如流,接受了她的意见,抓住机会说“第一件事,跟那男的断了,立刻。”
朝简怔住,问“你说的是吴恒”
岳竟城不语,光听这两个字都觉得像是一种精神污染。
朝简答应“好。”
本来她也觉得差点意思,打算找个时间跟对方说清楚的,就是这个礼物有点棘手,得想办法回个礼,如果刚才拒绝,又会闹得彼此尴尬。
所以人活得这么束手束脚,全是被自己搞出来的“人情社会”给拖累的。
岳竟城说“第二件事。”
他起了个头,又停顿在半道,眼里前所未有的深沉,注视着她。
朝简不自觉挺直了腰板,直觉他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宣布。
他低声说“跟我结婚。”
朝简的反应处于无限延迟的状态,因为这四个字,远远超出了她对当前情状的所有估料,让她恍惚以为自己出现幻听,“你说什么”
岳竟城很干脆,一字一句重复“跟我结婚。”
这回朝简听清了,字正腔圆又简洁利落的咬字,但她还是反应茫然,这件事不在她的预想里,而且以她对岳竟城的了解,他怎么可能吃回头草
朝简慢慢收起呆愣的表情,狐疑道“为什么”
岳竟城安静半会,才回答她,“眠眠三岁了,我不能一直让她生活在缺失母爱的状态里。”
一旦提到孩子,朝简的心里就会产生莫大的触动,这个理由足够说服她,但她沉默一会,又问“真的,只是因为孩子”
岳竟城端详着她,反问“否则你还想因为什么”
朝简没有回答,只是说“我考虑考虑,毕竟这种事不是儿戏。”
岳竟城说“考虑多久给我个明确的时间。”
朝简慢吞吞回答“快则两三天,慢则”
岳竟城打断,“只有三天。”
朝简请求“都是老熟人了,多宽限几天”
岳竟城不容商量“过时不候。”
最后四个字给了朝简略微的紧迫感,她回到楼上,还处于失神的状态,她想过岳竟城会在她见女儿这件事上面提各种限制条件。
没想到他为了女儿,可以做到和她冰释前嫌
家里老两口还在客厅看电视,朝莉真见朝简回来了,放下遥控器问“怎么样”
朝简一脸迟钝,恍恍惚惚才反应过来,说“妈,我感觉差点意思,以后再说吧。”然后借口自己累了,溜回房间。
沙发上,段巍瞅了她房门口半天,回头问“怎么不劝她两句就这么着了不太像你。”
朝莉真语重心长,“小简说了差点意思,说白了就是对人没感觉呗,我总不能把他俩硬凑成一对这种事,哪怕是找个人搭伙过日子,那也得找个合心意的,日子才过得下去,这事以前我都没将就过,更何况是我女儿”
这两日朝简有些惆怅,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在担忧什么,大概是那晚岳竟城的提议太过突然,她没有任何思想准备,导致她心里有点乱。
他轻描淡写扔出一颗炸弹,炸得她地动山摇,七零八落。
心烦意乱。
“我看你是心猿意。”
桑聆举着手机拍桌面的甜品,一边说“听说前几天阿姨给你介绍了个男的,条件不错,又是开公司又是开餐厅的自从那天过后,你就魂不守舍了。”
她放下手机,“可你不是跟岳竟城打得火热嘛怎么转头就跟别人约会去了不过你这个做法我很欣赏。”
朝简一口蛋糕差点噎在喉咙里,赶紧喝几口果汁救了自己一命。
桑聆撑着下巴自顾自地说“单论岳竟城这个人,确实打着灯笼也遍寻不着,但他身边带个女儿,在多选题里面,他可不是首选,你愿意给人当后妈”
朝简没吱声,恨不得把脸埋进果汁里。
桑聆继续,“虽然他吧,又高又帅又会赚钱,顾家,专情,洁身自好,不出去乱搞,无不良嗜好,成熟,稳重,会疼人,偶尔还有点冷幽默,有点小嘚瑟,有点情趣,脾气是有的,但他一向大度,有教养,有礼貌,风度翩翩不如你就嫁给他吧。”
朝简“你倒是把自己给说服了。”
桑聆捂着脑袋不敢置信,“对不起,我无法忽视事实,欺骗自己。”她抬起头认真道“我看他身材不错,脱了衣服肯定迷死人,他常年健身,体力肯定不错,就是没怎么交过女朋友,技术八成是不太娴熟。”
朝简沉吟,“当年你的毕业论文要是有这个深入浅出的效果,也不至于拖到最后,让老师为难到想给点人情分都觉得棘手。”
桑聆引以为荣,“好汉不提当年勇。”
三天期限很快到。
朝简想起岳竟城那句“过时不候”,一下子紧迫感又上来了,当晚她就给岳竟城打电话,说自己考虑好了。
岳竟城开口,“见面再说,你在哪”
“在家。”
“我过去。”
岳竟城来得很快,车停在楼下就给朝简打电话让她下楼。
朝简不知道他特地来一趟要干什么,深秋的夜里雾重,她抓了件外套披上就下楼,远远看见岳竟城的车停在树道旁,拢在一片疏淡的月色下,她走过去。
两人隔着挡风玻璃遥遥对视一眼。
岳竟城神色平静,示意她上车。
朝简打开副驾驶的门,上去了,一上来就被一股淡淡的车载香水的气息包围,很清冽,像揉碎的藤枝,掺了点柑橘皮的苦涩,混合着一点干净清冷的皂感。
这气味感染力强,平时岳竟城的身上也有。
朝简深吸一口气,说“我考虑清楚了,我接受你的提议。”
她说这话时,眼睛一直盯着前面那颗树。
所以当岳竟城拉起她的手时,她冷不防吓一跳,立即扭头一看,不知道他从哪摸出来的一颗钻戒,正往她手上戴。
朝简一晃神,急忙蜷起手指,说“等一下。”
岳竟城下意识攥紧她的手,但戴戒指的动作停顿了,冷声说“临时反悔了”
朝简一愣,赶紧说“不是。”
岳竟城没理她,擅自把她的无名指单独拨出来,先把戒指戴上去再说,然后就这么盯着她的手看了一会儿。
朝简就这么支着手,任由他打量。
片刻过去,岳竟城才慢慢松开,“想说什么”
朝简把手举到自己面前,正面反面也打量了好几眼,这感觉怪陌生的,但对象如果是他,又好像没有那么忐忑不安了。
她沉着一口气,说“关于眠眠的事,我还没想好怎么跟我爸妈交代。”
岳竟城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自己想办法。”
自己想办法就自己想办法,她最会想办法了。朝简回他一句“放心,不麻烦你。”她推门下车。
岳竟城手臂一伸,捉住她的手腕。
朝简受到阻力,回头问“又要干嘛”
岳竟城开口说“眠眠的事暂时放一边,是不是先让我见一见叔叔阿姨”
朝简说“最近忙,我安排时间吧。”
岳竟城办事效率高,在他决定跟朝简求婚的时候,心里就已经有了安排,“这周我找个时间让两家人见个面,见完面我们直接领证。”
朝简被他的雷厉风行给吓一跳,“会不会太快了”
岳竟城安静下来想了一想,说“这事越往后拖,我不一定挤得出时间,既然我们意见达成一致,当然是今日事今日毕。”
朝简说“怎么也得给彼此一个互相熟悉的空间”
岳竟城似笑非笑,“孩子都三岁了,你又对谈恋爱感兴趣了”
朝简闻言,盯着他一脸若有所思,“你这三年一直没有交到女朋友,其实不是因为你不想,而是因为你太没有情趣,人家没看上你吧”
岳竟城沉默半晌,答非所问“你觉得我没有情趣”
朝简欲言又止,“其实,当年我不说,也是怕伤你自尊。”
岳竟城气笑,反驳道“我看你每次挺享受的。”
朝简一顿,清清嗓子,及时收手,“过去的事就别提了。”
岳竟城说“怎么不提咱们一件一件回忆,第一次。”
“明天见父母后天就去领证行了吧满意了吧”
“我没情趣,但你挺识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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