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霄这话一出,在场两人明显都愣了一下。
然而,许昊作为易霄的私人助理,似乎早就习惯了他太子爷一般的随心所欲,很快收起讶异,低眉敛目,应声“知道了。我马上去办。”
“等等”
梁意星却径直从多此一举的轮椅上跳起来,瞪圆了一双漂亮的杏眼,满脸难以置信,“什么意思让我住你家去吗”
易霄“嗯哼,不然呢”
梁意星“我不去”
她又不是疯了,怎么可能答应这种事啊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就算原本易霄没什么想法,住上几天,指不定也改了主意。
这实在不能怪梁意星把他往坏处想。
毕竟,从之前那几个漂亮“小乖”来看,易霄从小家境富裕,又在外留学近十年,拥有那些浪荡大少爷的所有恶劣习性,纨绔不羁,实在算不上什么有节操的性子。
见梁意星语气斩钉截铁,易霄瞟她一眼,薄唇微微抿了下,嘴角上扬半分。
俊俏精致的脸上,显出些亦正亦邪的轻佻意味来。
他问梁意星“那你打算去哪儿你身上还有钱吗”
梁意星“”
梁意星“我就待在寝室,有室友帮忙,没问题的。”
“哦你一只手动不了,洗漱怎么办打水怎么办吃饭怎么办家里有阿姨,不比你在宿舍方便”
易霄大手一挥,冷下脸,不再同她废话,“行了,就这样。”
面前是“金主”,梁意星反抗失败,偃旗息鼓,颓然地坐回原位。
回程自是回易霄家。
许昊去梁意星学校了,还是易霄自己开车。
屏南路在市区,一整条路只有那一个校区,是市里有名的富人区,距离宜大校区有一段路。
但因着不算最中心,与之前梁家所在的别墅区相比,也还算是近的。
时逢周末,进城路况不好,一直走走堵堵的。
梁意星趁机给榕榆发微信树树,我这几天不回宿舍了,麻烦你给我收一下东西,一会儿有人会来拿的。
后面跟了五六样必需品的名字,还有所在位置。
包括换洗衣物之类。
都是她思索、编辑了好久的。
榕榆在图书馆,回得很快好,我现在回去给你拿。
没等梁意星道谢,她的下一条立马跟上怎么突然住出去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
梁意星左手吊着夹板,没法动,单手打字不方便,在车里发语音也不合适,只能把手机放在大腿上,小心翼翼地,一个字一个字往上敲。
梁意星没什么,手臂受伤了,回寝室不方便,先在朋友家住几天。
榕榆
下一秒,语音电话已经打过来。
手机在大腿上剧烈震动。
梁意星生怕手机掉下去,手忙脚乱地接起来,压低了声音,“喂树树,我有点不方便说话”
榕榆语气有点急,压根没听她说话,急急忙忙问道“意星,你手怎么了怎么就连住学校都不方便了”
她就是这样,对朋友热心,一如既往,始终如此。
声音里的担忧之意压根藏不住。
梁意星心头一暖,嘴角浮现出一点笑意,小声解释道“没事,就是摔了一下,医生说有点骨折,要带几天夹板养养。”
“啊”
榕榆明显站在空旷楼梯间里,一声惊呼,引起一阵若有似无的回响,“都带夹板了这么严重啊”
梁意星低声笑了笑,安抚她“没事,真的不严重。你不用担心。我周一来上课,中午一起吃饭”
“哦哦。”
既然还能上课,说明应该还行。
听她这么说,榕榆放下心来,想了想,转而问起旁的事“你住什么朋友家呀要不要我过去帮忙”
“不用”
梁意星吓了一跳,拒绝的话已然脱口而出。
只是,这一下,立马引起了榕榆的怀疑,“嗯你怎么这么激动男的还是女的啊怎么没听你说起过”
之前,梁家刚刚出事,家中所有动产不动产全数被封,梁志国和蒋媛两人的丧仪都没钱办,梁意星曾经为此东奔西走过,联系过从前关系还不错的几个朋友。
那几个朋友里有梁意星以前的同学、有和梁家交往甚密的同龄人,但他们的态度出奇一致,都是敷衍应付,或是拒不回应。
仿佛,因着梁家覆灭,“梁意星”这个人也变得没有交往意义了起来。
哪怕十万五万对他们来说,不过一顿饭钱,也不值得浪费在没用的交情上。
梁意星走投无路,才决定卖掉那只表,拜托吴卫帮忙处理家事。
至少将父母的尸骨顺利火化,买了墓地下葬。
这种尴尬内情,梁意星虽然没有原原本本地说过,但在聊天说话的蛛丝马迹中,榕榆也推断得出来。
她还以为,梁意星在宜江,已经没有靠谱的朋友可以求助了呢。
故而,才有此一问。
没想到,梁意星却被她问得僵硬了一下,半晌,才磕磕绊绊地开口“女、女生啊”
前排,易霄笑了声。
车厢虽然宽敞,但到底距离近。
他明显是听到了两人说话。
梁意星连忙捂住话筒,只觉得愈发尴尬,垂着脑袋不敢往前看,连耳尖都跟着不受控制地烧起来。
榕榆也听到了易霄的声音,“嗯谁在旁边”
梁意星“我这里还有事,先不跟你说了”
她当机立断,切断语音通话。
手机屏幕跳回聊天页面。
梁意星长长地松了口气。
前头,易霄好像没有要放过她的打算,慢条斯理地开口“女生”
“”
“刚刚电话里是你同学吧一会儿许特助过去,她还是会知道。”
梁意星捏了捏额头,闷声闷气“知道就知道吧。”
到时候,等她想个什么说辞出来,再给榕榆解释。
至少,不能是现在。
易霄还是笑,意味不明地问了句“小阿星的语气听起来不是很高兴啊。啧,我有这么见不得人吗”
“”
什么叫“见不得人”
梁意星愕然抬头,眉头不由自主地微微蹙起,不解地问道“什么意思”
易霄也没理解,控着方向盘,扭头瞥了她一眼。
“什么什么意思”
梁意星“你你想让我怎么介绍你”
总不能说是“金主”吧。
这么“肮脏”的说辞,还让她怎么在学校里做人。
易霄语气十分坦荡“男朋友啊。不然呢。”
“”
闻言,梁意星却是结结实实地愣了一下。继而,竟然眯着眼笑起来。
她的眼睛太亮,瞳孔颜色又浅,宛如目含秋水,清清亮亮。
笑起来更是熠熠生辉,好像能望进人心里去,令她整张脸都增色三分。
倏忽间,易霄额角一跳。
他没有再看后视镜,像是刻意避开了她的视线。
梁意星笑了会儿,率先打破这气氛,开口反问道“我算是小乖几点零”
“”
“易霄,我还以为,我们是单纯的买卖关系呢。”
为了那几亿的担保,她放弃自尊,将自己出卖给他,对他言听计从、随叫随到,陪他喝酒骑马当花瓶,任劳任怨。
这种交易,单纯到无可诟病。
怎么样也挂不上“男朋友”的关系才是。
或者,于易霄而言,能万花丛中过,处处当男友
就是因为想到这句话,梁意星刚刚才没能忍住,扑哧一声,不小心笑出声来。
只可惜,易霄是什么样的人精,年纪轻轻已经大起大落,家道中落后,还能从美国单枪匹马杀回来,重振家业,怎么会看不出一个青涩小姑娘的心思呢。
他并没有被梁意星直接的表述激怒,再次意味不明地笑了下。
“”
梁意星一拳打在棉花上,甚至没有得到他明确的回答,表情便骤然有些讪讪。
她垂下眼,自顾自地开始玩手机,不再说话。
很快,两人抵达目的地。
suv左转,驶入清幽安静的屏南路。
易霄的车牌做过出入登记,一停不停,径直开到地下车库。
只是,越靠近易霄家,梁意星的心愈发感觉被揪了起来,神色明显变得有些慌张,正显而易见地惴惴不安着。
这是她第一次独自来到男人家。
况且,还要留宿
易霄将车停稳熄火,推开车门,回头喊她“小阿星,我们到了。下车。”
梁意星没动。
易霄挑眉,“嗯”
梁意星终于挪动了身体,深吸一口气,用完好的右手开门,不甚灵活地跳下车去。
易霄领着她一路往电梯方向走,顺便简略地介绍了几句“这个小区所有出入口和电梯都要刷门禁卡,上去之后我给你一张。想点外卖的话就送到门口,物业会有管家送上来。不过,你这个胳膊要忌口,暂时不宜吃外卖,知道吗”
梁意星讷讷点头,“知道了。谢谢你。”
说话功夫,电梯门在面前缓缓打开。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电梯。
轿厢壁光洁如镜,完完整整地映照出梁意星的不知所措,令她无所遁形。
易霄的表情却一如寻常,永远是那样轻描淡写。
如同面具一样焊死在脸上,似乎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摘下。
倏而,他伸出手,拍了下梁意星的脑袋。
“你在担心什么”
梁意星一怔。
易霄假装叹口气,终于,说出了今天梁意星最想听到的一句话“放心好了,我还没你想的那么禽兽。”
“”
梁意星就这么被半强迫地住进了易霄家。
准确来说,屏南路这边,应该只能算是易霄的房子。他似乎有不止一套房产,平日里也不知道最常住哪里。
但绝对不会这里。
梁意星一走进房门,就被里头冷冰冰的感觉惊到了。
这套房子目测有三百平以上,单这个大横厅就比普通人家的一整套、看着都要开阔不少。
不过,梁家在宜江做生意,得势十多年。
最顺利的时候,家产几十亿近百亿。
自然,梁意星也不是没见识的小姑娘,并不觉得这豪宅有什么了不起。
只是,大平层里头的装修,全部都是黑白灰的冷色调,几乎没有装饰品,看起来没有一点人气,是连全屋开灯都打不暖的冰冷气质,丝毫没有有人居住的气息。
易霄好像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率先换鞋进去,又指了指玄关,“拖鞋已经给你准备好了。新的。”
等她费劲地单手换完鞋,他又带着她在迷宫似的房子里七弯八拐,“这间卧室给你住。里面全都打扫过,床品也换了新的,放心。”
梁意星抿了抿唇,再次真诚道谢,“多谢你。”
易霄笑笑,“不用一直对我道谢,等你好起来,要还的。”
他语焉不详。
但梁意星总觉得听懂了他的言下之意,霎时间,什么感谢之意都消失殆尽。
“”
转眼,周末结束。
又到了周一工作日。
宜江市晴了好些时间的天气,再次下起雨来。
梁意星早上有课,许昊要跟着易霄去公司,易霄就另外给她指了个司机,开车送她上学。
两人昨天在家里相处了一天,各自呆在房间,互不干涉,到点吃饭,总体来说还算和谐,梁意星自是没有拂了他的好意,乖乖拿上东西走人。
临出门前,易霄拿着一盒旺仔牛奶,路过玄关,顺口问了句“小阿星晚上想吃什么”
梁意星动作一顿,“不是骨头汤就行。”
昨天连喝了三餐。
哪怕阿姨的手艺再好,她也有些吃不消了。
闻言,易霄沉沉地笑了一声,点头,“行,知道了。晚上见。”
“再见。”
梁意星应声。
接着,飞快地套上鞋。
在关门前一瞬,她回过头。
易霄依旧站在玄关不远处,像是在送她出门,没有离开。
壁灯下,他穿着布料柔软的家居服,长身玉立,轮廓分明,五官清隽。
头发散开,比旁人有些偏长,随意地落在耳后。
眼皮也微微耷拉着,像是没有睡醒,一派平易近人的生活气息。
须臾之间,梁意星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易霄确实是自己的男朋友,正目送自己去学校,也会如此迎接她回来。
回过神来,她一惊,连忙用力甩了甩脑袋,逃也似的大步跨进电梯。
榕榆和梁意星不是一个专业。
课表不同,所在的教学楼距离又远,两人只能中午休息时间碰头。
因为梁意星一只手不方便打伞,还得麻烦榕榆去化学院接她。
一见面,榕榆就被她这个战损造型吓到花容失色,惊呼了一声“你这是怎么搞的”
“嘘你轻点呀。”
梁意星比了个手势,护着夹板,三两步蹦进榕榆的伞下,这才慢吞吞地开口道,“说了不严重的,只是为了保护一下骨头。”
榕榆“一个周末你就能搞成这样”
“嗯啊。”
梁意星笑了笑,眼睛弯出两道弯弯的弧线。
榕榆看出她不想多聊,没有追问,叹了口气,转而说起旁的事。
下周就是五一假期,这回只放假五天,前后还要换休,榕榆老家距离宜江远得很,暑假也就还剩不到两个月,自然不会回去。
“那你这个假期只能在朋友家养伤了”
梁意星想了想,“可能吧。”
榕榆觑了觑她的表情,“你这个朋友靠谱吗周六来拿东西的怎么是个男的啊”
“靠谱。”
梁意星不假思索地答道。
榕榆点头,“那就好。”
“”
好不好的,过上天,自是渐渐有了定论。
梁意星今年已经是大三下学期,课排得满,她还要补之前那一个月缺交的作业,每天从早忙到晚,回到易霄家,还得做t、写实验报告。
单手操作电脑很慢,偶尔得弄到深夜。
某一天晚上,易霄闲来无事,走到梁意星房间门口,敲了下门,“小阿星。”
梁意星回过头去。
易霄已经推开了门,倚在门框上,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看你这么辛苦要不要我帮忙”
“”
“我的报酬很便宜,只要你答应我一个小要求就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