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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3 章
    邹氏有些慌,心里骂了句搅屎棍,哪儿都有你,眼睛一扫,瞧见了走过来的晴娘,顿时到嘴边的话又讪讪咽了回去。

    “我家的家事,哪有你说话的份儿”梁武呵斥道。

    他平日里喜欢缩着,可今儿一腔怒火压不住,哪顾得什么脸面,只想将这桩丢人事摁在家里。

    家丑不可外扬,但凡报官,日后他出门都得藏着脑袋走,也免不了被指指点点。

    “哟,这是也知道丢人了,”姜老三跟在晴娘身后进来,抱臂悠悠道,“这世上哪有比有一个不相信自己亲儿子,去信旁人鬼话的爹,更丢人”

    梁武臊白了脸,怒冲冲的喊“你知道什么”

    姜老三稍一耸肩道“我知道你丢人。”

    晴娘皱眉喊姜芷妤“阿妤,过来。”

    姜芷妤看了眼梁小司,乖乖站回了阿娘身边。

    梁小司脸上赫然一个巴掌印,他素来面色温和,很少与说吵嘴打架,此时却是额上青筋绷起,忍着怒意。

    “我不会娶邹红。”他道。

    闻言,邹氏又哭道“作孽哟,你这是要将我红红逼死啊”

    姜芷妤有些心疼的瞧着梁小司,这么些人,只他一人站在那儿,孤立无援,可今日是他的生辰啊。

    此事分明破绽百出,邹红若是被迫,怎么会是在梁小司屋子里,若是被迫,怎么不呼救,还是家里几个都没听见但若没听见,那怎的梁小司怒斥一声,便个个儿跑了过来

    这些无人去想,只是将女子的贞洁视为性命攸关,露出的肩膀胸脯,共处一室,那便是失了贞,在这些人的口诛之下,梁小司百口莫辩。

    梁武不会将这事闹去衙门,且不说梁小司的官职保不保得住,便是人家小姨子过来帮衬,倒是落得失节的下场,诸如此类非议,他便是遭不住的。

    梁小司认下此事,迎邹红过门儿,是最好的处理结果,也是最便宜的。对外便说,两人互生情意,吃了酒,血气方刚的年纪,难免有些急躁,把持不住,此事也便稳稳落了帷幕,像是唱戏折子似的。

    只这倒霉郎君,是她的心上人啊。

    瞧热闹的街坊邻里,被赶了回去,梁武将梁小司锁在了家里,扬言要替他办了这喜宴。

    姜芷妤眼睛倏然红了,瞧着那面色如纸的人落了泪来。

    梁武这话,是说给街坊邻里听的,更是说给姜芷妤一家听的。

    晴娘面色沉沉,气得发抖,拉着姜芷妤便往外走。

    姜芷妤被拽得一个踉跄,手腕好似断了,瘪嘴没忍住哭腔“小司哥哥”

    模糊的视线里,那人一动未动,好似冰雪石雕,没人瞧见他垂下的眉眼,缓缓滑出一滴泪。

    夜色里,披着衣裳站在门前的沈槐序,瞧着那呜呜咽咽哭的姑娘被带回了家。

    梁小司被关了起来,整整三日,米水未进。

    梁武与主家告了假,也去衙门给梁小司告了假。

    梁娇娇急得团团转,门窗被封,门上的钥匙只有梁武有。

    邹氏则是急匆匆替邹红买了一应嫁物,约莫也是怕夜长梦多,亲事办的很急,没有三媒六聘,聘礼、嫁妆也不过是左手倒右手。

    院儿里门前石桌上,倒是张贴了喜字,门前喜灯笼也早早挂上了。

    许清荷那日去得晚,过去时,姜芷妤已经被晴娘拉了出来。

    晴娘告了假在家陪姜芷妤。

    姜芷妤倒是未曾再像那夜哭得呕吐不止,却是恹恹,没心力做什么,便是连给沈槐序煎药之事,也不管了。

    她想去见见梁小司,趁着晴娘去给沈槐序送药,她趿拉着鞋子往外走,门环响了两声,却是没开。

    门被从外面锁着了。

    姜芷妤靠着雕花门滑坐在地,失神良久。

    许清荷这日休沐。

    巷子里一早便吹吹打打,鞭炮点着,红纸铺了满地。

    邹氏难得大方,喜桌摆了一院子,将巷子里的人请了个遍。

    许清荷过来时,姜芷妤正在梳妆。

    她面色稍诧,唤了声“阿妤”

    姜芷妤今日穿了件正红褙子,正点珍珠妆。

    两人目光在镜子里交汇,姜芷妤扯了扯唇角,轻声问“可好看”

    许清荷说不出话,瞬间红了眼。

    宾客寥寥,喜声迢迢。

    雨棚下的拔步床还未成形,像是一堆废料堆着。

    黄昏时,新人拜堂。

    众人哗然,面色惊疑不定。

    新郎被绑着,却宁死不拜。

    高堂之上的两人面上挂不住,梁武忍得手都在发颤,将这孽障重新关回了屋里。

    梁娇娇如影子般站在角落,瞧着爹娘去劝宾客吃酒。

    片刻,她端着碗饭菜去了喜房。

    邹红正穿着嫁衣一脸得意的与梁小司说什么,房门忽的被推开。

    梁娇娇浑若未瞧见邹红,端着饭菜进来。

    “谁让你来的,出去”邹红趾高气扬道。

    梁娇娇没看她,语气寡淡道“再大点声,让宾客都来瞧。”

    邹红神色一僵,不情不愿的闭嘴,作势要去拿她手里的饭菜。

    “不是给你的。”

    “我就要吃”

    梁娇娇似是未躲过她的手,被得逞抢走,气得跺脚哼了声,转身又出去拿饭菜。

    邹氏到底是疼邹红,席面办的还算体面,菜色大方,鸡鸭鱼肉都有。

    邹红吃得很香,正抓着鸡腿啃,瞧见梁娇娇又进来,直接将上面的那只鸡腿也拿了自个儿吃。

    梁娇娇像是迫于她的淫威,敢怒不敢言,忍气吞声的将饭菜放在旁边,自然的去给梁小司松绑。

    “你敢给他解绳子”邹红眼睛一瞪,便来拦。

    梁娇娇瞪她,“不解开怎么吃,难不成你要喂”

    这菜色这么好,邹红自个儿吃尚且来不及,哪里有功夫喂他吃

    她翻了个白眼,道“你喂他吃啊,他不是你哥”

    “那他还是你夫君呢”梁娇娇气道。

    “他今儿才是我男人,可这二十年,都是你哥哥,合该是你来喂。”邹红强词夺理道。

    梁娇娇似是气得不轻,深吸口气,忍了。

    “哥哥,我喂你吃。”

    梁小司摇摇头。

    几日没进食,浑身乏力,只这一动作便觉头晕眼花。

    梁娇娇吸吸鼻子,“小司哥哥,你要好好吃饭多吃点”

    说着,便漫上了哭腔。

    邹红在旁撇撇嘴,一脸不屑。

    “大喜的日子,哭什么,晦气”

    梁小司却是浑身一怔,呆呆的瞧着梁娇娇。

    梁娇娇点点头,“多吃点,今日有好多菜,吃完我再给你拿。”

    梁小司唇颤了颤,张嘴吃了嘴边的菜。

    邹红吃完,又让梁娇娇去帮她拿,颐指气使道“再端一碗汤,干巴巴的是要噎死谁。”

    梁娇娇瞪她一眼,去了。

    月上柳梢,宾客渐归。

    院子里静了下来。

    邹氏犹豫道“要不要给小司解开绳子”

    “不用,”梁武脸色难看,顿了顿,又道“让你妹子自己”

    话未说尽,邹氏点了点头,“我去与她说一声儿。”

    脚步带风。

    姐妹俩在门口说了好一会儿话。

    梁娇娇站在暗色里,面无表情的瞧着。

    邹氏一转身,瞧见她,吓得一个激灵,嗔怪道“你这孩子,吓我一跳。”

    梁娇娇面色平静,语气无波无澜“只有做了亏心事,才会被吓到。”

    说完,转身回了屋子。

    “你说什么呢” 身后邹氏骂骂咧咧。

    梁娇娇屋里的油灯吹了,却是没睡。

    等至子时,她蹑手蹑脚的出了房门,往那喜烛未尽的屋子走去。

    因是成亲,门窗上的木板,梁武都拆了。

    梁娇娇过去,捡了颗小石子砸在那窗上,等了等,没听见邹红的骂声,她这才推开窗户爬了进去。

    梁小司手腕被麻绳磨出了血,还在费力用床架子蹭那绳子,听见动静,扭头瞧来,面色不见讶异。

    从邹红正霸王硬上弓时,突然砰的一声倒在床上时,他便明白了什么。

    窗前放着张木桌,梁娇娇踩着跳了下来,“哥哥”

    她手在抖,用剪刀剪断了麻绳。

    “阿妤让你来的”梁小司声音沙哑至极,粗粝得像是刀子在割。

    梁娇娇点点头,知道他想问什么,道“蒙汗药也是姜芷妤给我的,哥哥,你快收拾东西走吧。”

    “她呢”梁小司很轻的问了声。

    “姜芷妤不会跟你走的,她让我给你解了绳子,让你赶紧走,随便去哪里都行,别再回来了”梁娇娇说着便哭了。

    她以后要没有哥哥了。

    梁小司浑身一怔,倏然红了眼睛。

    他该知道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