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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0
    沈名姝是惊醒的。梦里那三个字变成咒语,险些把她禁锢在漂亮的城堡里了,她拼命跑,然后听到有熟悉的声音喊她。

    就要回头的时候,醒了。

    她揉了揉酸胀的头,一看时间已经七点多。

    静音的手机里有好几条蔡冉的消息。

    昨晚只和蔡冉说不回去睡觉,后来脑子乱就把手机勿扰了。

    什么情况,不回我

    刚见了帅哥,就彻夜不归还不回消息,有情况啊快点我要吃瓜

    沈名姝“”

    她都能想象到,蔡冉知道她昨晚住在翟家后的表情,回了一句等过几天见面跟你说。

    沈名姝下床拉开窗帘。

    江南区植被覆盖面积很大,且多是四季绿植,一望去,似春暖花开的时节。

    可分明外头一片寒凉。

    站了会儿,沈名姝转身去洗漱。衣服纽扣被翟洵扯坏一颗,只能把围脖往下再拉一些。

    七点半下楼,到了楼下,一眼便看到偏厅餐桌边的男人。

    她径自走到对面坐下,从下楼到落座,整个过程干净利落。

    桌上摆着各式餐点,冒着热气,是刚端上来的。

    翟洵正垂目看着平板,还未动筷。

    “我有条件。”

    清淡的嗓音悠悠在偏厅响起,翟洵抬眼,看了眼沈名姝身上的衣服,还是昨天的。

    她与他平视,他等着。

    “你现在有女人吗”

    翟洵一顿,眉眼上挑看她,没有作声。

    “我不想发生和其他女人撕扯的事。”

    翟洵眸光沉沉。

    “回答我。”

    换个人来听到这话,大抵都会惊讶这质问居然是对翟洵的。

    “没有。”翟洵淡声说,语气里不愉微显。

    沈名姝望着他“第一,这一年内如果你有了别的女人,包括结婚对象,我可以单方面结束关系。”

    见他除了蹙眉,没有多余反应,沈名姝又道“第二你不能再干涉我的工作。”

    她神情认真“也不能再威胁我。”

    翟洵闻言笑一声,她完全用理性的态度来看待,像谈判桌上对面的合作人,平静地叙述诉求。

    他示意她继续。

    沈名姝视线笔直“这件事就不用让其他人知道了。”

    这样的关系,对她对翟洵都不太方便。她道“虽是理所当然,但还是说清楚,免得给彼此找麻烦。”

    理所当然

    翟洵喝了口茶,眼睫盖住眸色,他淡淡问“还有吗”

    沈名姝道“我不住这里,我会另外自己租房。”

    翟洵这次又皱起眉头。

    “理由”

    “不喜欢。”

    沈名姝知道翟洵目光冷下来了,她看着翟洵道“这是我所有的条件。”

    翟家对于她而言太过熟悉,她甚至闭眼也能临摹出这家中的每个布置,留在这里的每分每秒对她来说都是一种冒险,她不想再重蹈覆辙,也不想时时刻刻回忆从前。

    屋内有早餐的香味,饶是暖气充足,在冰冷冬日,盘中热气也逐渐式微。

    翟洵无甚情绪放下茶盏,道“倒像是我在求你。”

    “我求你放我,你放么”

    翟洵拿湿巾擦手,目光还看着她,没说话,只这么瞧着,她便已经感到强烈的压迫“别让我找不到人,否则一切都不作数。”

    食不知味的一餐,沉默持续到翟洵离开餐桌。

    沈名姝肩膀的力气终于卸去。

    她没那么刚烈,从前在翟家伏低做小装乖扮巧,出国为了生活,求学、见客户忍气吞声也是常事。

    可真要碰了底线,便是抽筋扒皮,她也绝不低头。

    可她还是做了退步。

    人的主动想法与被动总是背道而驰的,她来时想得再多,再清醒,也还是有软肋。

    她和翟洵的十一年,就像掰开的两半莲藕,即便中间的藕丝断了,只要碰上,又还会牵扯出来。

    彼此有怨,恨得要死,也还会被那太长久的记忆影响,无论是心理的,还是生理的。

    她是这样,翟洵也是。

    沈名姝一动不动坐着,直至将自己的心思完全剖明白这决定真的是翟洵逼的吗

    最可耻的是,并不完全是。

    有的事情由不得她。

    出门,司机已然等在车门外,说是翟洵吩咐以后专门接送她。沈名姝看了眼对面蔡家大门,没说什么,上了车。

    先回酒店换了身衣服,司机再送她到工作室楼下。

    到地方,司机礼貌问“沈小姐,我下午什么时候来接您”

    “暂时不用接我。”沈名姝看着司机为难的样子,道“他知道的。”

    沈名姝上楼,出了电梯,听到隔壁工作室传来响动,似有争执,到自家门口才听说是因为那家的老板借了高利贷,讨债的人上门来了。

    她让前台注意些动静,便进了门。

    到办公室就听张婷说起房东免了三个月租金登门道歉,很多订单也都一一回来,而且只多不少。

    张婷问她“都解决了”

    沈名姝点头。

    “你,没受欺负吧”

    张婷观测着沈名姝的表情,问得相对小心。

    她是想着能这么大手笔针对她们的人,必然不是什么小门小户,要让这样的人消气,只怕不易。

    沈名姝表情淡然,喝了口水“还好,出门哪儿有不受气的,能应付。你微信说华莱有消息了”

    她自如地岔开话题。

    张婷还真没再多问,拿出手机翻到相册一张宣传图,说道“刚出的,明年的华莱秀定在四月,除了自主报名的,华莱这次邀请的大都是新人设计师。”

    华莱是国内知名的服装展销平台之一,也是设计师交流网站,只要通过审核的设计师都可以发布自己的作品。

    优秀的设计师还有机会成为品牌时装公司的宠儿,或者直接和华莱签约,位居首页推荐位。

    有点像微博的热搜。

    “你看看,要我来发报名函吗”

    沈名姝详细看了一遍,道“再等两天吧。”

    这几天工作室的工作确不清闲。张婷说“那也行,其实你可以再考虑考虑,咱们不着急。”

    沈名姝瞧出张婷在顾忌她精力,她抬眸笑了笑“是不着急。”

    气氛松快下来。

    张婷笑得也轻松些“和宋医生聊得怎么样感觉还行吧”

    沈名姝“挺适合做朋友的。”

    “啊”张婷惋惜道“不是男朋友咱们工作室的事儿,他还挺卖力的呢。”

    “有机会以工作室名义再请人吃顿饭吧。”

    晚上宋陈给她发过消息,她回复委婉说清了,对方反应也很绅士。这顿饭其实也可以算是赔礼,毕竟昨天那顿饭她并不是十足诚心,答应人送她回来的目的也不够单纯。

    想到这里,沈名姝忽而想起来什么,她拿出手机,又顿住。

    最后从通话记录里找到一个陌生来电,发了一条消息过去。

    工作室忙碌起来。

    沈名姝连着几天都在加班,有时候晚了张婷就顺路将她送到酒店,后面两天稍微松下来,她终于定了租房的心。

    她对南城房屋不熟悉,中介还是蔡冉推给她的。

    蔡冉劝她干脆买房,她不是没打算过,只是南城房价贵,看中的地段最便宜的也得8万加,工作室没完全发展起来,如果再有贷款,压力会很大。

    对她来说,目前还是租房的性价比更高。

    介绍的中介,叫赵琦。看起来也就二十五六,递来的金色名片上写着南区经理的tite,人很热情也很专业,只用了两个小时,就带着她把合同签下。

    房间一室两厅,一个月4500,到工作室也就半小时车程,对她来说算是量身定制了。

    没有蔡冉这层关系,赵琦这种级别的人这么冷的天不会亲自跑来,沈名姝主动递去了自己的名片“赵总,今天麻烦你了,以后有需要随时欢迎。”

    赵琦笑着接过“那可太需要,正好每天黑西装腻味得很。”

    沈名姝穿着白色羽绒服,里面是一件质地柔软浅棕高领毛衣,浅蓝色牛仔,米色高跟短靴,气质冷艳。

    妆容很淡,但仅仅只是唇上薄施脂粉,便足以让她整个人明艳起来。

    赵琦有心深交,但也是因为蔡冉的关系,不敢太冒进,当下倒没多客套。

    人情不能让蔡冉去还,临走时沈名姝提出等安顿好,请二人一起吃顿饭,赵琦欣然答应。

    租房的事儿敲定得无比顺利。精装房,沈名姝请了个家政阿姨仔细打扫,她消毒一遍,床单被罩一些必需品,超市走了一天就全搞定。

    第二天晚上便住了进去。

    房间两室一厅,有小阳台和落地窗。

    洗完澡,沈名姝裹着浴袍站在阳台上,手中拿着一听新买的葡萄酒,度数低,甜滋滋的不太像酒。

    被四边形框出来的窗外,正在下雪。

    周围的一切都井然有序。

    大抵唯一的异样,就是从翟家离开之后的整整一周里,她和翟洵就再没联系过。

    “四哥今天怎么了”

    俱乐部里,男人拿着瓶红酒,拦住刚从洗手间回来的许嘉衍,低声询问。

    许嘉衍看了眼牌桌上的翟洵,中间筹码已然高高堆起,他点了根烟“小心伺候吧。”

    “四哥这玩儿的也太狠了。”男人道“哥几个的命也是命啊,要不您上”

    许嘉衍嗤一声“边儿去。”

    何止今天,翟洵这段时间都是这样喜怒无常,一会儿好,一会儿差,不过他约莫也能猜出来,是为着什么。

    牌桌边陪玩的几个都在犯怵,各个紧绷着,没一个轻松的。翟洵手边的筹码却像扔垃圾一样,被不断地随意丢出去。

    丢完,他从银盒里抽出根烟,还没点,女人甜腻的玫瑰香水味儿自身侧溢来。

    眼底没入一只雪白的手。

    女人弯腰下去,羊绒披肩下,丰满的身材婀娜多姿,周围男人少不了多看两眼。

    她软声儿喊“翟总,我帮您点。”

    翟洵难得来这种局玩儿,平时更是遇不到,总有人想要往上攀。大家见怪不怪,也多抱了些审视和看戏的想法失败的女人比比皆是,不知道今天这个有没有戏

    翟洵一眼都没看,眉宇间隐隐沉色。

    “滚。”

    丰满女人脸色微白,眼泪挤出眼眶里,披肩也在往下掉,楚楚可人站在旁边,企图唤醒男人一点心软。

    许嘉衍在旁边瞧着翟洵那表情有点不对了,立马让人把女人带出去。

    然后摸出打火机“四哥,别不痛快了,我陪你玩儿两把。”

    翟洵没说话,抽着烟。

    他没有为难女人的习惯,只是这玫瑰香味太过腻人,他很轻易就能想到一些东西

    盥洗间刚点过香,湿漉漉的雾气萦绕在空间里,她光洁的背抵在镜上,被他掐着腰,逼得示弱“翟洵,去床上吧”

    从小到大,翟少爷、四少爷、四哥,沈名姝其实都喊过,但更多的时候还是喊他的名字。也是奇了,她就是敢这么喊。

    她好像没怎么怕过她,但又好像很怕他,或许是因为这样,他才对她开始好奇。牌上的q皇后在手中冷眼瞧他,他想起沈名姝发给李寅的那条短信。

    跟他说一声,那个人只是顺路送我,没关系的人,别牵扯人家。

    他要是不找她,恐怕她这辈子也不会找他,或许也希望他最好也别找去。

    耳边的声音嘈杂,念头越深,隐藏的情绪越暴烈。

    翟洵深深抽了口,牌一扔,起了身。

    这天的南城在下大雪,迈巴赫驶过快白雪覆盖的街道上,撞在雪上,唰一声,鹅絮飞舞,哀静落地。

    车停在小区外的水泥地上。

    后窗降下,而后迟迟没了动静。

    只有越落越大的雪,还有持续未断的烟。

    许久,车门打开,翟洵下了车,雪往他身上飞。

    司机从车门抽了伞追过去,风里传来一句什么,司机脚步堪堪停下。

    男人一身黑衣,大步朝前。

    翟洵打来电话时,沈名姝刚洗完澡,头发上的水还没擦干。

    她并不知道他现在的手机号,可陌生数字出现的瞬间,没来由知道是他。

    她一点也不惊讶他怎么知道她的住址。

    沈名姝问“你在楼下”

    翟洵“嗯。”

    沈名姝在屋里静了片刻。

    已经十点多,她套了件厚的羽绒服,拿了钥匙和手机,关门往外走。

    到楼下,她站在玻璃门里看到翟洵背对着站在外头,黑色身影快融在黑暗里。

    他听到动静转过来,看着她,平静又汹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