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入户部事关重大,况且这祖宗还不是想进去做个吉祥物,而是想要实权,户部的实权是等闲人能握得住的
做白日梦好歹也要有个度才行。
郑厌决定好言相劝一番,当初那件事闹得凶,中间他跟太子也掺和了一脚激化矛盾,否则不会发酵到那般不可收拾的地步。自此之后户部上下都对晋王嫌弃至极,眼下去户部显然不是什么好选择。如若一定要入朝为官的话,不妨他自己委屈一些,入刑部也并非不可。
但郑厌高估了裴元珩的秉性,早在他婉拒的的第一句话说出口,裴元珩便收起了善意,又回归到他那喜怒不定的性子了。至于后面郑厌说了什么,裴元珩一句也没听进去,等对方说得口干舌燥终于停下之后,裴元珩只臭着脸问了句“郑尚书不愿帮忙”
“”郑厌满腹的话都被噎了下去,合着自己分析了半天,这祖宗真就一点没听进去呗
他感觉自己眼下卑微极了,哪怕当初讨好太子的时候也没这么卑微过,郑尚书心累“王爷,微臣只是刑部尚书,户部之事微臣实在心有余而力不足。”
裴元珩睨着对方,心情急转直下,语气要多恶劣有多恶劣“郑尚书是聪明人,应当明白本王为何还愿意为你保守秘密。”
郑尚书神色难看。他当然知道,晋王还肯隐瞒此事,是因为他对晋王而言还有利用价值。一旦他没用了,结局如何简直一目了然。
裴元珩面带讥色“明白就好,明日之前务必将事情办妥,想必郑尚书也不想影响了宫里的陈贵妃吧”
郑厌紧张地看向一旁的商止。
商止反应平淡,似乎早就知道此事一般。
裴元珩还道“自己人。”
郑厌牙痒痒,自己人就意味着他女儿的事这人也一清二楚,知道他软肋的人又多了一个这样一个书呆子晋王也信得过还将如此要命的事情告诉他,真不知究竟是怎么想的,他都开始怀疑晋王手上真有那么厉害的人吗
但愿这书呆子也是个知轻重的,否则一旦东窗事发,他便是拼了这条命也得让这两人给他们一家陪葬
裴元珩知道郑厌在想什么,若是他被人威胁一定也会诅咒对方去死,或许,不仅仅是诅咒,他势必会付诸行动,反正裴元珩做事向来不考虑后果。理解归理解,但他对郑厌从未有过丝毫的愧疚之心,就冲他跟裴元玺狼狈为奸坑了自己这么多次,裴元珩都觉得没必要心软。
是他们活该的
这次会面依旧不算痛快,但好歹达成了共识。郑厌咬牙替裴元珩办点见不得人的事,作为回报,裴元珩信守承诺,不会让他的秘密大白于天下。
从茶馆里出来后,郑厌只感觉筋疲力尽。刑部事务本就繁忙,这么多年来他一心往上爬从未懈怠过,但即便再幸苦,他也还是有奔头的。不像现在天大的重担放在肩头,还有个隐患在前撂着,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人生无望了。
若是他也有晋王的把柄或许会好受一些,好歹能彼此牵制;可晋王那个疯子根本没有软肋,而且郑厌至今都不知道晋王麾下到底有多少人,究竟有多大的能耐,在没有一击即中的把握之前,他只有被人拿捏的份儿,太被动了。
伤神片刻后,郑厌没走,在巷子口逗留了片刻后等到了裴元珩跟商止从里头出来。二人似乎一点儿也不急,出来后漫步在街口,甚至还打量起了旁边的酒楼。
裴元珩这些年是赚了一点钱,不过他的钱都用在了培养人手上面,如今那些孤儿大多年纪尚小,还入不了朝堂,像商止这样能干的毕竟是少数。若是造反,这点人远远不够,等来日他再入户部之后开销势必也越来越大,裴元珩再次萌生了赚钱念头。
“商止,我若是开个酒楼如何”
商止疑惑地抬起头,随即准确无误打量了对面的酒楼一眼“王爷看中了这一家”
他随手一指,便京城最大的醉星楼。
裴元珩颔首。
跟在后头的郑厌嗤笑一声,这书呆子跟疯子年纪不大,心眼儿倒是不小。这可是京城里头数一数二的酒楼 ,凭什么你看中了就要给你
那厢商止凝神思索片刻,立马有了线索“此处酒楼乃是太子的私产,背后的东家是太子家令寺丞王子安王大人。”
郑厌竖起了耳朵,王子安还在外头开了一家酒楼,他怎么不知道不对,他不知道的事这书呆子怎么一清二楚
商止掷地有声“这王子安好揽财,也懂得经营,不过为人嗜赌成性,不足为惧。王爷若是看中了这家酒楼,不出半月我必替您拿下。”
裴元珩也不过问商止究竟用的是什么法子,他一向只看结果。见商止信心满满,便觉此事已成一半了。
后头的郑厌听完了商止的话,错愕之余,心已经彻底凉了。这书呆子的门路比他猜测的还要广,随随便便一个书呆子都能有这样的城府,剩下的人呢这还只是带出来给他看的,至于没带出来的,他都不敢想象水有多深。
晋王势力,可怕如斯郑厌忌惮极了,幸好自己没有跟他硬碰硬。
巷中的黑影一闪而过,商止提醒裴元珩“郑尚书已经走了。”
裴元珩眼睛都没眨一下“走就走吧,不必管他。”
只要有陈贵妃跟郑黎这个把柄在,郑厌这辈子都逃不开他的手掌心,这也算是他跟裴元玺狼狈为奸的报应了。
不过对比裴元玺,他手头上的人真是少得可怜。秦相对他偏见已深,并不会因秦朗而对他有所改观,外头拿得出来的也就商止,还有商止身后能打探消息的孤儿们。王府里也都是些软脚虾,唯一能顶事儿的只有老实沉稳的肃宁了。他纵然有不少念头,只苦于手上无人不得施展,还得等入了户部慢慢盘算才行。
好在郑厌不知道这一点,那糊涂蛋只怕还以为他深藏不漏呢,可笑。
郑厌确实被吓得够呛,裴元珩这人想一出是一出,先前救他从大牢里头出来只给他一天时间,如今说要将他塞进户部,也就只给一日功夫。郑厌不敢去赌过了一日会有什么下场,他赌不起,便只能安分地给裴元珩扫清一切障碍。
翌日一早,郑厌重又去了东宫。
裴元玺从前虽没有储君之名,却有储君之实,皇上每逢处理些简要的政务便会将裴元玺带在身边,事无巨细耐心教导。如今做了储君手中的权柄自然更大了,兼之皇上很放心这个儿子,许多奏书都放手让裴元玺批阅。
先前裴元玺每日都能抽出时间来陪林玉章,可做了储君之后,陪伴未婚妻的时间便越来越少了,惹得林玉章闹起了别扭。为了将人哄好,裴元玺很是费了一番功夫,好容易从外头回来又得处理积攒的庶务,片刻都不得歇,一时间也有些分身法术。
裴元玺还不能不做。
皇家并非只有他一个皇子,裴元珩虎视眈眈,后面还跟着老三跟老四。这两个弟弟前几年看着老实,这两年长大之后不知是否受了裴元珩的挑唆,心思也渐渐多了起来。
裴元珩的名字是太后心软取的,还是随了裴元玺的名字,剩下两个皇子便没有这么好的待遇了。老三裴景行乃是贤妃所生,老四裴景焕为德妃所生,二人母家强盛,一个被封为齐王,一个被封为秦王。若是他们当真被裴元珩挑拨要同自己斗个鱼死网破,对裴元玺而言也是棘手得很。
思来想去,还是裴元珩的错,若不是他在其中掺和,以这二人幼年时对自己的态度必然不会起贼心。
郑厌便是这会儿来了东宫。他见太子不必层层通报,传一句话即可放行。
太子见他过来,立马停住了笔“可查清楚了”
郑厌面带郁色“并未,晋王身边一切正常,只除了跟秦相的公子稍显亲近。”
裴元玺扯了扯嘴角,不以为意“秦朗就不必管了,他是个没脑子的影响不到秦相。你继续盯着,一旦晋王府有任何风吹草动,即刻来报”
郑厌听罢,迟疑了一下“另有一桩事,不知该不该跟殿下禀报。”
“说。”
“晋王有意再入朝为官,且盯上了礼部,企图通过科举在朝中安插人手。”
裴元珩信以为真“他果然别有所图,此番绝不可让他入朝。”
郑厌老神在在地藏好自己的小心思,趁机道“依微臣愚见,既然晋王想入朝为官,不妨称了他的意好了,顺带还能调查一番幕后支持晋王的一群人究竟是谁。一旦暗处之人显形,便不足为惧了。”
裴元玺陷入了深思,这也不失为一个好法子,只是以裴元珩的野心放他入朝总觉得不安。
郑厌旁敲侧击“晋王想入礼部,多半是礼部有他的人,他如此急切,殿下不妨戏耍他一番,也算是报张仑之仇了。”
裴元玺对郑厌素来信任,先前数次整治裴元珩都是他与郑厌相商,这回听他有起了耍弄裴元珩的念头,也是立马来了兴趣“你待如何”
郑厌波澜不惊地道“礼部是不用想了,让晋王入户部吧。”
户部裴元玺眼睛一亮,当初裴元珩便是被户部尚书赶出去的,若裴元珩再入户部,势必会闹得衙门上下鸡犬不宁,父皇知道他如此不中用,只会越发厌恶。
郑厌压低嗓门,蛊惑道“户部不是有桩难题尚未解决么,连户部尚书都束手无策,微臣不信他晋王能有这个本事。”
经他提醒,裴元玺倒是想起来了,是有这么一件拖到如今还未解决的大事。也好,裴元珩不是想要力争上游么,他且给裴元珩一个机会,权看他受不受用得起了。
见太子对此事上了心,郑厌也就不再明示了。他是没本事将那祖宗塞去户部,只能借太子之手。
难题也确实有,郑厌与太子一样皆不信裴元珩能将那烂摊子摆平。之所以将这事儿丢给裴元珩,也是为自己出气罢了,郑厌对裴元珩还是憎恶得很,如今有机会给他添堵,何乐而不为呢
裴元玺让裴元珩出丑,待郑厌走后便迫不及待地向他父皇进言。
去了皇上跟前,裴元玺又是另一套兄友弟恭的说辞,听得皇上龙体舒泰。尽管不相信裴元珩真的能在户部有所建树,但他仍然没有拂了太子的面子,愿意给裴元珩一个机会。
他们父子二人是达成共识了,户部尚书赵谦却被结结实实地恶心了一回。当初好容易赶走一无是处的晋王,如今又被皇家父子联手送回来了,他们难道不知户部上下有多瞧不上这位王爷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