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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儿
    山脚村落与世无争。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那些仙人们的传说,在村子里是用来给孩子哄睡的故事,遥远又虚无,今年田里的庄稼能不能丰收才是他们关注的。

    在这个偏僻名叫桃花村的地方,很少有外来人家。

    但这天,猎户老李上山砍柴,竟在他那间废弃的破木棚里看见一个仙人般的男子。

    “仙人,您是天上来的仙人吗”

    李猎户惊得长大了嘴,愣愣看着危屠天。

    “我不是仙人。”危屠天靠在门槛上,玄色的衣袍泼洒如墨,垂肩的青丝流淌似水,夕阳照着他琉璃般清邃的眸,映出金色的潋光,他静静望着朝霞峰的方向,说,“我只是个在等夫人归来的普通人。”

    “仙人,真的是仙人”

    李猎户看得目瞪口呆,不由自主跪下来,对着危屠天咚咚磕起了头,激动得语无伦次“我见到仙人了求您保佑小人驱病解灾,时来运转,家里婆子的恶疾早点好,小儿子在外经商多赚些钱,早点娶个媳妇回来,好抱个大胖孙子求您保佑我们桃花村风调雨顺年年丰收。”

    危屠天“”

    都说了他不是仙人。

    就算是仙人,哪个仙人能一次实现这么多愿望。

    危屠天坐起身,瞧见对他跪拜的村民腰上别柴刀,领子上有兽皮,问“这木屋,是你的”

    李猎户恭敬地回道“是的仙人,小人偶尔上山打猎,便在这里搭了个木棚歇脚。”

    “好吧。”危屠天从袖中掏出一锭灵石,说“你这木屋我买了,你估个价,多少钱。”

    李猎户愣住,茫然道“仙人您您要买小人这木棚”

    “嗯,打算在这住一阵,买间屋子来安顿。”危屠天语气闲懒,“你这木屋应该用不了一锭灵石,这个给你,你找找零吧。”

    李猎户傻眼了“可,仙人,小人身上没、没带钱啊。”

    “那就先欠着,空了我去找你要。”危屠天把灵石抛给他。

    李猎户“”

    现在的神仙都这么接地气的吗

    直到下了山,李猎户捧着手里那亮闪闪的宝贝,都还没回过神来。

    得赶紧回去,把今儿这奇事告诉家里婆娘,他们老李家要转运了

    山腰上,危屠天掂了掂手里仅剩的一锭灵石,有点犯愁,谁知道一睡五百年过去,外面物价涨得这么厉害,光买这木屋就花掉一半钱,剩下的钱怕是置办不了什么家当了。

    想想还是找几个冤大头来比较划算。

    危屠天想起了他的小跟班尧羿。

    这么多年过去,也不知道他那小跟班怎么样了,危屠天一时半会儿也想不起别的可靠信任还有钱的冤大头。

    他抬手,用食指在半空画了个决印,决印看不见形状,手指划过的地方也未留下痕迹。

    危屠天认认真真画了好一会儿,面前还是一片空白。

    直到他抬起左手,将无名指的红线轻轻一弹,红光弹到决印上那一瞬,决印才显现真身一个咆哮怒吼的龙头。

    危屠天看到自己画出的符印,有些没眼看地捂了捂额“算了,就这样,去吧。”

    决印一闪,消失在桃花村上空。

    夜幕降临。

    危屠天就躺在半山腰的草地上,以地为席,以天为盖。

    他一手枕在脑后,一手缠绕着指上红线,觉得无聊了便拽两下。

    就在他不厌其烦地把玩那根红线时,那一头的百里姝终于忍无可忍,用力扯了一下。

    力道大得,拽得他手指都勒了一下,可见是有多火大。

    危屠天扬眉,继而眸子浮起笑意,又轻柔地拽了一下以示回应。

    等了会儿,见那头没有动静了,危屠天又一连轻晃三下,小指一勾,再余韵绵长拉扯两下。

    分明只是一根血契红结,却在他手中拨动出琴弦般的暧昧和悱恻。

    这一回,倒是没让他多等,红线另一头粗暴地拽了两下,回应了是给回应了,但莫名带着一股警告的意味。

    危屠天无奈轻叹,好吧,现在是晚上,估摸着她大概还在打坐修炼,就先不打扰她了。

    他将双手一齐枕在脑下,抬眸看着头顶夜空。

    神仙与凡人,便隔着这九重天。

    灵山上的修士们,削尖了脑袋想登天。

    凡人猎户见了他,三跪九叩高呼仙人,可他危屠天没有成仙,到头来只是个凡人,还是个俗不可耐的凡人。

    想着想着,危屠天笑了起来。

    做个凡人,挺好。

    翌日清晨,危屠天就着鸟语花香睡得正惬的时候,桃花村来了几位不速之客。

    几抹黑雾在半空迅速闪过,快得肉眼根本捕捉不到。

    站在最前头的是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头,手拿一只龙乾钟,凑近仔细研究摆针指着的方向,然后颤颤巍巍指着对面破木屋,激动地道“是这儿,就是这儿”

    黑雾在木屋草地上空停住,停住的瞬间黑雾即刻散去,现出三人身影,除了那花白胡须的老朽,另外两个皆是人高马大的冷面酷哥。

    两个酷哥搀着老头落地,朝着危屠天走去。

    “老祖宗,老祖宗,不孝子孙来迎您了”老头子一边快步往前走,一边激动地大喊。

    听到老头的话,两个酷哥都没忍住嘴角抽了抽。

    危屠天一大早被人扰了清梦,长叹一声,不情不愿起身来,便看见朝他小跑过来的老头子,口中还嗷嗷喊他老祖宗。

    他摸着下巴思索了好一会儿,愣是没想起来这是哪号人。

    “你叫什么来着”危屠天仔细打量这小老头,还是想不起来。

    白须老头颠颠儿跑到危屠天跟前,隔着三步距离先哐当跪了下来,趴在地上声泪俱下“老祖宗,我是尧庚啊”

    “尧庚。”危屠天盘坐在草地上,沉吟道“本尊只认识一个叫尧羿的,是他派你来的”

    老头呜呜地抹着泪“老祖宗,尧羿是我爷爷,他老人家已经归西了。您不记得我了吗,我三岁的时候您还抱过我。”

    危屠天“”

    什么时候的事,他怎么不记得。

    危屠天费劲在久远的记忆里扒拉了一圈,才终于想起来,好像有一回尧羿是告诉过他,说他儿子娶媳妇了,还生了个大胖孙子。

    五百年了,尧羿都已经归西了啊

    “原来那个大胖孙子就是你啊。”危屠天点点头。

    “是是是。”白须老者喜极而泣“就是我,老祖宗,您可算认出我来啦”

    危屠天看着这大胖孙子脸上比沟渠还深的皱纹,表情一时有点难言。

    老头羞愧地说“我已垂垂老矣,祖宗您仍风华鼎盛,实在是让孙儿惭愧。”

    危屠天拍拍手,站起身“还行,至少也化神期了,没给你爷爷丢脸。”

    两酷哥赶紧搀着老头跟上,别看这老头走路颠,但速度可不慢,亦步亦趋跟着危屠天后头,连声说“老祖宗,孙儿是来恭迎您回屠神殿的。昨日收到您符印,孙儿就猜一定是您出关在即,片刻不敢耽误连夜赶来,果然见到祖宗您在这里。祖宗放心,您不在这些年,魔刹一切照旧,就等老祖宗您归位。”

    “不回去了。”危屠天指着前面的破木屋,“往后我就在这儿住下了。”

    “这、这种地方怎么能住人”老头子失声道。

    “怎么不能住人。”危屠天瞟他一眼,“收拾下不就行了。叫你们过来,就是让你们干活的。”

    他开始指派任务“记住,这个方向是卧房,一定要朝东,卧房再连一间琴房,琴房朝哪个方向无所谓,要两楼带院,外面辟个宽敞点的院子出来,我有用。”

    老祖宗吩咐的话,不敢违背。

    老头子赶紧让两个随从撸袖子开干。

    “老祖宗,孙儿能问问,您为什么要住这儿吗”老头小心翼翼地问。

    “不该问的别问。”危屠天看见那两人双手一捏便要施展法决,冷声道“本尊若要法术造屋,还叫你们来干什么”

    两个黑衣酷哥手足无措地顿在那儿,将求救的眼神投向老头子。

    老头也有点忐忑,语气愈发谦恭“那祖宗您的意思是”

    “进山,砍点木头,就地取材。”危屠天说,“亲自动手,这样建出来的屋子,住着才有人气。”

    老头听了沉默片刻,弱弱地说“祖宗,这活儿孙儿这老胳膊老腿的恐怕干不了,我能把我那不孝孙子叫过来出点力气吗”

    危屠天听了,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都有孙子了”

    小跟班的孙子都有孙子了,他还连媳妇都没娶上了,还有没有天理了。

    危屠天嫉妒地摆手“随你。”

    “动静小点。”危屠天看向仙剑宗方向,悠悠道,“别让仙剑宗的人注意到。”

    两个酷哥得了命令,便开始进山伐木,吭哧吭哧干起活来。

    这下桃花村的人都听说了,山腰上来了位谪仙,亲口点了猎户老李家的猎屋,在山上打坐修炼。

    老李不准大家去看,说仙人已经答应保佑他们桃花村,要是冲撞了仙人,仙人发怒就不保佑了。

    纯朴的村民真信了老李的话,虽对山上那位仙人十分好奇,但没人敢去打扰。

    一晃便是七日过去。

    原先的破烂小木屋,如今已经摇身一变成了座崭新的两层木质小阁楼,一条小桥流水被从山后的溪流引了过来,前方栅栏围着一片宽敞的院子,十几名黑衣酷哥,正吭哧吭哧挥着锄头,按照危屠天的指示,将左边锄挖成菜地,右边开垦成花园。

    百里姝再次来到山脚村落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诡异的画面。

    屋檐下,危屠天拿着把蒲扇,躺在一把新打出来的凉椅上,悠闲地摇着。

    见到她出现,危屠天笑吟吟起身,大步来迎她“阿姝再不回来,我便要去找你了。”

    百里姝视线越过他,扫过那些黑衣男子,又戒备地看了眼那至少化神期的老头,盯着危屠天问“他们是什么人”

    危屠天说“故人之后,过来帮忙干点活。”

    百里姝警铃大作“都是魔道中人你这是要把魔刹老巢搬到这里来吗”

    尧老头在旁边笑眯眯道“想必这位,就是祖奶奶吧。”

    那十几个黑衣酷哥立马恭敬笔直站成一排,冲百里姝鞠躬“见过祖奶奶”

    百里姝“”</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