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则安停下去询问的脚步。
虞书偏过头看他,他见师兄走出去没两步又走回来,回来后一直盯着旁边冒着烟雾的草堆看。
“师兄,你怎么了”
虞书问他。
“没什么,就是觉得烟雾太浓,有些不习惯。”
燕则安说道。
“要不然让工作人员灭掉一些”
虞书不知道这是驱蚊的,只以为是普通干草,这草堆燃烧出来的烟雾,在虞书闻起来就像烟叶混合着中药燃烧起来的味道,闻起来不太好受。
“刚刚我也准备去问工作人员,能不能灭掉一些的时候,听见别人说,这是那位戚大少爷让工作人员专门找山户收的艾草,她女朋友嫌蚊子多,烧起来驱蚊的。”
燕则安同他解释自己听到的,虽然不知道那位戚大少的真实想法是否是如此,但燕则安传递给虞书的意思,却是他所希望的。
虞书听后,点了点头,才发觉从回来后,他没怎么受蚊子的叮咬。
“挺好的,我们大家都沾了她的光,虽然味道不好闻,但蚊子确实少了很多。”
虞书心里默默的觉得对方做了一点好事。
在院坝站了一会儿,消消食,虞书和师兄拿着换洗衣物去洗漱间排队了。
因为洗漱间是在山壁和石屋背后的夹缝中间修建的。
这里少风,光线也暗,所以导致蚊虫特别多,乌泱泱的一片,尤其黑暗的地方,根本就看不见蚊虫在哪里。
今日洗漱间外面放置了四个大桶,放成一排,桶内就是燃烧的艾叶,看样子熏的时间已经不短了,墙角边用艾叶烧成的灰倒成一条线。
这里还放置了一个老旧的大风扇,风扇转着脑袋的吹,风力很强,让艾叶的味道遍布了通往洗漱间的路。
今日来洗漱的人变多了起来,前两天有的游客是在受不了洗漱间门外的蚊子,都是找工作人员要了盆和热水,带回帐篷擦洗的。
那些游客都在窃窃私语。
“早知道烧艾草可以驱蚊,怎么在我们来时不烧,害得我被咬得一身的包。”
“是啊,这里的蚊子太毒了,你看我手上蚊子包都咬成一片了。”
“知足吧,你们,我刚刚路过另一队游客身边时,听到她们朋友在说,是其中一个女人的男朋友,怕女朋友被蚊子咬,花钱去买的艾草。”
“哪个游客”
“原来是他们那一行人,怪说不得。”
“艾草是从下午开始烧的,不知明天还烧不烧,也不知道山户那里有没有足够的艾叶来供,我可是被蚊子咬怕了。”
“真希望那大少爷多心疼他女朋友一点,我们也好沾沾光。”
虞书和燕则安排在队伍最后面,也听到了他们前面的谈话声。
只要有朋友的地方,八卦总是止不了的,何况这是属于大多数人之间联络感情的方式。
“虞书,要不然我们不住俱乐部了吧,这里条件太差了,我们还是去住酒店吧。”
燕则安提议道。
“脱队的话,到时候出发路线不一样,导游还需要单独来接我们,应该会耽误其他人的时间吧”
虞书不知道师兄怎么好端端的提出这个建议,如果他们单独去酒店住,一队人马,分两个地方,到时候导游应该会辛苦很多,其他人也会抱怨吧。
燕则安不敢说是自己的私心,他内心不安。
他后悔带虞书出来了,他想快速结束这场旅行,也不想和那一队人继续住俱乐部了。
“俱乐部都是在山里,如果后面住的地方也像这样,洗漱都还要排队,蚊虫也很多,我们旅行是出来享受,欣赏美景的,如果太受罪了,那岂不是得不偿失吗”
燕则安跟虞书说出俱乐部的弊端,期待他改主意,跟自己一起离开俱乐部。
其实师兄说的话不假,俱乐部的蚊虫实在是很多,条件各方面都不好,但虞书还是不想离开。
不是为了谁,而是他这一路看过来的东西。
那两个河边洗菜的小男孩,那个下跪磕头要钱的阿姨,门前枯坐的老人,山里的晚霞,两个拄着拐有说有笑去拍遗照的老婆婆。
那两个孩子被老人教导扮可怜要钱。
那个下跪磕头的阿姨,在工作人员的叙述中,曾是个很和善的老人,她会把自己家里果树结的果拿给同事,也会替她们分担一些力所能及的工作。
那两个有说有笑的老婆婆,如果不是虞书看见那张黑色的幕布,谁会想到她们是去拍遗照的呢
他不知道自己还想看什么,想从中得到什么,他隐隐的察觉到自己内心开始松动,一颗幼小的芽苗在开始破土。
他懵懵懂懂的,想寻找一个答案。
“师兄,我不想走。”
虞书的话很坚定,没有丝毫犹豫。
他不想脱队另住,不想麻烦导游,也不想耽误其他人,他觉得这样就挺好的。
“要不然我们重新请一个导游,让他就带我们俩就可以了,我们重新定制一条路线旅游,挑你喜欢想去的地方,去哪儿都可以。”
燕则安换了一个提议。
虞书不知道自己有什么想去的地方,他这一路走来都是随遇而安,他不知道换了一条路线后,还能不能寻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以前他的生活波澜不惊,像一滩死水,他也很无趣,无趣到没有什么特别感兴趣的。
甚至连笔下的画,已经很久没有进步了。
一开始是不知道的,但后来他看着所有千篇一律的画作,那一刻他反应过来了。
有时候梦境是会反应人的内心的。
他的画里没有灵魂。
这对于做人和绘画都是很可怕的。
他就像一只完美无瑕的瓷釉花瓶,外表美丽易碎,长年待在玻璃罩里。
实则内里空荡荡的。
“师兄,要是你待不习惯的话,你自己先走吧。”
虞书轻轻摇头,拒绝了燕则安的提议。
燕则安怎么可能自己离去,让虞书单独在队伍里,虞书的话让他内心惊谔,虞书已经开始有自己的小主意了。
虞书从小到大都没怎么出过远门,从幼稚园到大学,到学绘画都是虞父一手安排的,他很听话,并且做得很出色。
燕则安和他认识十年,从未见虞书这样固执过。
燕则安停止了这个话题,他知道虞书是不会跟他离去了,他只好作罢。
两人洗漱完后回帐篷休息。
第二天一大早起来,导游让大家自由活动。
虞书起床吃完早饭后没事做,看见工作人员穿着军绿色布鞋,背上背着一个背篓,手里拿着镰刀。
虞书看见了觉得有些好奇,上前询问对方后得知,对方准备去田里摘午餐要用的蔬菜回来。
虞书询问对方能不能带他一起去,工作人员同意了。
工作人员带着他往山上走,他走的这条路跟他们之前爬山的那一条路不同,这条路铺了碎石块,坡度也不陡,走了大概二十来分钟就到了。
地方有点类似梯田,但是没有梯田的规模那么大,只是有两块地,上下挨着的。
工作人员把背篓放下后,开始割菜。
虞书在旁边看他动作十分利落,没几分钟就割了很大一抱蔬菜。
“我们吃的菜,都是你们种的吗”
虞书询问。
“大部分是,有些是去镇上赶集买的,毕竟这么多客人还是会供应不过来的,我们这里每逢三六九赶集,集市上卖的菜也是山户自家种的,没什么差别。”
虞书来了这么几天,一直没有看到其他住户,他问对方那些山户在哪里住。
工作人员给他指了一个大概方向。
“山背面挨着河边的。”
工作人员指的方向是在山背面的脚下,他们现在站的地方是看不见的。
工作人员在这里割完菜后,又往山里走,上了环山公路,顺着公路一直走,走了约十几分钟,看见公路边种得有几棵果树。
工作人员把背篓放下,爬上了树,虞书在树下看工作人员身手十分矫健。
虞书见他把果子都丢进了背篓里。
虞书目光往四周看了一眼,看见远处的山壁被挖空不少,很是惊讶,山像秃掉了一样,连植被都没有长。
“想不想去看看。”
突然,身后传来声音,虞书猛的回头。
回头后,发现是戚矢臣站在他身后,他换下登山装扮,穿了一身墨绿色运动装,他双手揣在兜里,显得十分悠闲。
他的头发上还是湿润的,看来是从山里回来后就去洗澡了。
虞书看了看树上的工作人员,想着就这样把人丢在这,是不是不大好。
但没等他说话,戚矢臣却不容他思考,直接替他做了主。
“跟上。”
戚矢臣说完,就迈步往前走了。
虞书只得跟上他。
工作人员看着那个人被老板带走了,心里有些遗憾,本该摘完菜就要回去的,但他头一次遇见这样的客人,于是又带他来摘果子了。
戚矢臣腿长走得快,加上他平时走路也是脚下生风,等他回头看人跟上来没时,才发现对方离他有很大一段距离。
戚矢臣便站在原地等他。
等人走到跟前了,戚矢臣放慢了速度。
走到了地方,虞书才看清这里的山壁应该是被人为挖空的。
“以前山里的住户,他们的收入来源就是这里,挖山石,人工挖石。”
戚矢臣伸出手触碰山石,山石上面易碎的石粒被触碰后直往下掉。
“通常是一个人握着长钉,一个人手持锤子,一下一下的凿,这里的环山公路修成不过七八年,以前的人都是用扁担担着石块到山下的马路上。”
虞书听他的叙述,脑海中立马浮现出,深山里交通落后,道路不通,这里的人们汗流浃背的凿打山石,凿下石块后,大家分工合作把石块运出去。
“山里人都舍不得丢弃旧物,要不要去山脚下的农户家里看看。”
不知何时,戚矢臣已经站在他的身边了。
两人离得很近。
“虞书。”
不远处传来师兄的声音,他身边跟着刚刚那个工作人员。
师兄找来了。
虞书刚想出声回应时,身边的人突然拉住了他的手,带着他躲进山壁里。
他们站的山壁是“凹”字型,人躲进来后,从师兄他们那里的视线看过来,根本看不见人。
虞书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要这样做。
对方的手紧紧扣着他的手腕未松,等了五六分钟后,戚矢臣没听见声音后,便侧了一点身子出来,看他们离去没有。
确认离去后,他才拉着人出来。
“为什么要躲起来”
虞书小声又疑惑的问他。
戚矢臣看着身边听话又认真的人,自己拉他躲起来就躲起来,也不闹,而是认真的等结束后才会问他为什么。
想抬手轻轻揉一揉对方头顶的发丝。
可惜现在还不行。
戚矢臣凝视着虞书的眼睛,与他的目光对上,回答他。
“因为我只想带你一个人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