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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9 章
    燕徽柔却小心地捏起衣袖,擦了擦自己的嘴。见江袭黛又盯着那里,她又忍不住去擦了擦。

    “我这里是粘了什么”

    “没有。”江袭黛轻慢地移开目光。

    燕徽柔听到一声极小的轻哼。她怔了怔,见对面那女人已闭上眼睛,微微皱眉,神态似乎有些不耐。

    燕徽柔干完了一碗面,可能是饿太久了,她把江袭黛没动的那碗也含蓄地挪了过来,若有所思地咬着面条。

    门主的脾气怪不好的。

    不,也并不是不好。

    大概是两个极端,对着心上的人没几句重话,对着外人没几句好话。但从此一点可略略观出,这女人双重标准得很,相当护短。

    “你可以了么”

    果然,江袭黛的耐心对她而言一向见底,冷不丁飘来一句“本座不想在这里久待。”

    燕徽柔的碗捧了起来,“马上不要浪费食物唔。”

    “方才惊动了外界,也许会有不长眼的过来寻仇。”

    “这样吗。”燕徽柔蹙紧眉梢,把碗放下“那便不耽搁了,这样您的伤口还没好,不适于打斗。”

    “哦”那女人声音却莫名柔婉了些许“这倒没什么。劝你快吃几口,无非是”

    燕徽柔还没反应过来,电光火石之间,两道破空的声音炸开。

    她瞳孔一缩,有两根闪烁着灵光的箭穿过了酒楼的窗子,冲着她和江袭黛射来。

    “脏东西会溅到碗里。”

    然而她还没有看清江袭黛的动作,那两根箭便消失了。酒楼纸糊的窗子上溅了一大堆血,呈喷射状,隐约能看出是两个人形。

    零星的几大碎屑顺着飙了过来,正落在燕徽柔的半碗面里,如朱砂一样染红了汤面。

    燕徽柔怔忪地看着,筷子啪地一声掉在了桌面上,滚了滚。

    江袭黛笑了笑,眸中寒光凛冽。她伸手捻去脸颊上沾着的一点猩红,将目光投向门后。

    缩在门口的掌柜突然动静贼大地动了动,踉踉跄跄便往外跑去。他还没跑出多远。

    整个人又被拖了回来。

    江袭黛提腕一剑,刺透了他的咽喉。

    “为什么”燕徽柔问。

    “他么刚才趁你我谈话,出门通风报了信。也不知为什么想不开。”江袭黛勾起唇“可惜了,这家的酒酿味道还不错。”

    她拽着那尸体走了几步,随后随手丢在了路边。江袭黛手里执着长剑,对着地上一堆碎屑布料戳了戳,慢条斯理地翻找着。

    街道外面已是乱了,有寻常人在尖叫“死人了那个魔头要大开杀戒了,快走快走啊”

    燕徽柔有些无措地站在原地,那一块肉掉在她碗里的场面一直挥之不去。

    “清虚派的。”江袭黛瞧出了布料的颜色,便挽回了血剑,甚是意兴阑珊地道“那老头死了,弟子响应倒还挺快。”

    她抬眸瞥向身旁的姑娘,却发现燕徽柔已经蹲了下来,在墙角吐得昏天暗地,再次抬起头来时脸色都苍白了三分。

    “没见过世面,嗯”

    “我觉得”燕徽柔痛苦地捂着嘴,看着江袭黛,她被喉咙的刺痛呛得几乎要落下泪来,又想吐了“那好像是半颗眼珠子”

    红衣女人却是灼灼地笑了,“胆子真细。”

    江袭黛的声音忽远忽近地,此刻又来到了燕徽柔的耳畔。

    就在此时,燕徽柔脚下失重。

    江袭黛一手揽过她,顷刻间已经越到了九天之上。狂风将两个人的长发吹得交缠在一起。

    燕徽柔的心跳得很快,不知道是刚才吓的还是因为凌空,风吹得她睁不开眼睛,她下意识抱紧了天地之间唯一可以依赖的存在。

    身后也许有追兵,她听到了一些御剑而行的声音,还有兵戈相向的声音,也感觉江袭黛伸手抽出了剑。但并没有过多久,那些声音便连同在城门内的尖叫一样渐渐远去。

    燕徽柔也慢慢睁开了眼,血红色的凄艳的衣角在眼前飘荡。

    江袭黛神色如常,平静得过了头,时而她也会笑一笑,似乎是在挑剔于敌人拙劣的本事,但下一秒,漂亮的剑花便剖开了丹田,丝毫不带半点拖泥带水之意。

    那是很美的剑法,迅捷又狠毒。只是燕徽柔心跳如震雷,她不知道人命在江袭黛心里意味着什么。

    也许什么也不是。

    杀孽,血债。

    永无止息的追杀,然后是更重的杀孽和血债。

    一层一层地叠下去。

    她也许终于知道为什么江袭黛生得灼艳娇媚,这等气质却让人下意识不敢靠近,好像她本身不该处于人群之中。

    纵然那双桃花眼弯着,里头也全是常年浴血而生的冷静,甚至是到了麻木的漠然。

    这就是她的日常。

    燕徽柔的声音哽在喉头,眼前是触目惊心的血,触目惊心的红,哪怕她闭上眼睛,还是能感觉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道。

    燕徽柔天生对生命抱有怜悯,尤其是江袭黛的实力凌驾于诸位修士之上,这场面看起来就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戮,她看得有些不忍。

    但燕徽柔也能隐约地能明白,江袭黛绝不可能收手。纵然她变得温和良善,没有哪个“正道人士”会放过她。

    妖女落难,只会死得更惨。

    死无葬生之地。

    燕徽柔在心底叹了口气,揪紧了她的衣裳,仰头问“接下来去哪里”

    江袭黛卷翘的睫毛上还沾着一点血珠,眼底却不似对待敌手的漠然,她看着燕徽柔时,虽说很难算得上友好,但好歹没把她瞧成死人。

    “揽月阁。”

    “不行。”燕徽柔却连忙摇头,皱眉抗议道“我就知道这个方位不大对你在那边才受了伤,刚才动手伤口又崩开了。”

    宿主。新的任务节点已经到来。

    “讲。”

    江袭黛收敛心神,在心里吝啬地吐出一字。

    按照修正过的剧情,男主应该从杀生门出逃,回到揽月阁继续打怪升级。然后第二次邂逅女主,完成“月下仙人照影来”关键章节的内容。

    江袭黛只知道大致的剧情梗概,这些细节系统只会在关键的时候告诉她。

    在原文中,女主和男主本该在那次围剿里见面。但由于江袭黛事先带走了燕徽柔,导致这个剧情发生了偏移。后来江袭黛把男主也捉了回来,两人勉强地相遇了,让剧情得以顺利进展。

    从第一次的改变开始,逐渐也影响了后面的剧情。

    任务要点如下。一,男主回到揽月阁。二,与女主再次相遇。

    “麻烦极了。”

    任务完成奖励修为点上升12000

    “交易倒很够诚意。”江袭黛在心底道“为什么所有的内容都要围绕他们二人的情爱这世上倒缺这一对爱人么”

    宿主,这是一本感情流为主的言情小说。身为系统方,成全感情线是必要的流程。

    江袭黛又轻轻笑了笑,成全。听到这两个字,她的心情突然落了下来。

    不管自己想不想去,绕不过的都是揽月阁。总是揽月阁。

    总是展珂。

    有人去成全李星河和燕徽柔,而谁来成全她呢

    她真想杀了那个女人,或许早该如此的。这样便不会看到她最终和自己走向割席的那一日。

    但是做不到。

    剑锋指着心脏,望着那张熟悉又时常午夜梦回的脸。江袭黛已是不止一次地刺偏了,这种疏忽自然没让自己讨着什么好。

    但她不过分恨,只有过分的怨。怨倒也不来自于上的疼痛,毕竟展珂曾经在死生之际救了她,如果没有她江袭黛决计活不到今日。

    爱最怕常觉亏欠。

    她每次总是在怨憎后不断地想,像是在给自己反复舔伤,不信任没关系,背叛没关系,哪怕纠集四大道门前来诛她也没关系。

    她本来就是个魔头,血债累累,权当是权当是还了她。

    但好像每还一次,关系就愈发疏远了一些,像是在酒里兑水,兑着兑着便尝不出原来的味道,只让人觉得陌生,咂摸不出什么意思来。

    监测到宿主情绪波动。

    江袭黛回过神,神色重新化为平静。她自腰间摸出一个传音玉符,“闻弦音”

    那边的女子沉默了一刻“门主。”

    还没等待江袭黛开口,闻弦音立马道“我知道您想问什么,是关于李星河的嗯那个小子,现在情况特殊”

    说这话时,闻弦音正襟危坐,与旁的弟子围拢在一起,紧张地回着话。

    “死了”传音玉符悬浮在空中,传来的是她们门主的声音。

    “没有。”闻弦音双眉微皱,瞪了其中一个师妹一眼。那丫头羞愧地低下了头,没有作声。

    闻弦音收回眼神,尽量从容道“您不在门中的几日,他使了些诡计逃走了。是我看管不周。现在已经差人去寻,您放心,在您回来之前弟子保证找到此人。”

    “本座不在几日,你们连个人都看不住了嗯”

    “什么时候丢的。”

    “一日前。”闻弦音闭上眼,正打算默默挨训。

    “丢了一整日,畏罪不敢上告。倘若本座不过问,你是不是打算藏着掖着闷到明年”

    “弟子知错。”

    “不用找了。”

    江袭黛的语气不是很好,但也并未恼怒,而是掐灭了这次通讯。传音玉符倏地落了下来,砸在杀生门主殿里。

    “闻师姐门主她还好吗”

    闻弦音的脸色一冷“你还有脸问白养了一群吃干饭的这次我替你担下了,只要门主不细细追究的话。但倘若她回来以后不放过你,我也不会再多言一字,明白了吗”

    “那人逃了”燕徽柔在一旁,用只言片语拼凑出了全貌。

    杀生门不是那么好走出去的地方,但是江袭黛并不过多意外,因此也并未揪着弟子责问。

    毕竟李星河的气运逆天,什么好事发生在他身上都挺可能的。那人能活着从灵山派逃出来,而没有被自己发觉,本身已经是一件足够诡异的事。

    “不错。”

    江袭黛心中一盘算,还省得亲自把他扔回去,希望他最好是自觉跑去了揽月阁,而不是躲到别的地方。

    事情正如江袭黛所料想的一样,李星河跑了整整一日不敢歇脚,一路上蒙着脸问路,唯恐再被那个恶女人发现,所幸这一路东躲西藏,竟然当真挣扎到了揽月阁的地界。

    树林掩映,熟悉的山门。

    李星河用尽最后一丝气力,叩响了山门。他喊道“开门开门阁主,弟子回来了”喊到最后,想起这些日子在杀生门是如何挨过的,他双拳攥紧,不由得流下了眼泪。

    还好,还好。揽月阁是安全的,阁主是可靠的人,她去杀生门救了自己,只是未能成功罢了。他就知道展珂不会放弃自己。但这不要紧,他自己摸准了机会跑回来,只要阁主开门

    揽月阁的大门吱一声,缓缓推开。

    李星河心头一喜,提起下摆就要跨过门槛。

    但一根软剑却抵在了他的肩部。

    李星河瞧见那剑身的颜色。

    他满心劫后余生的欢喜,狠狠地坠了下来。

    砸了一地稀巴烂。

    暗红的长剑,泼满了西域美酒一样的色泽,光华外显。

    李星河直着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那红衣女人自门后转了出来。

    江袭黛往前拿着剑抵着他的咽喉,微微一笑“真巧啊。小子。”

    这个魔头怎么会在此处

    她怎么会在此处

    怎么能在此处

    李星河嘴唇哆嗦着,仿佛是看见了什么极为恐怖的东西。心中浮起一个念头,莫非,真是天要亡他

    江袭黛的剑往前送一寸,那小子便僵硬地往后退一寸。

    直到退无可退。

    女人的声音阴魂不散“逃得出杀生门,你逃得过本座吗”

    李星河两眼一黑,似乎再也承受不住,僵直地晕了过去,人躯重重倒在地上,再没了声息。

    “咚”

    江袭黛笑了一笑,她还留着这条烂命有用,并没有准备杀人。只是吓唬一下而已。

    如今看来,果真无趣。

    如若他绝望之际拼死与自己搏斗,她说不定能高看此人一眼。谁知绑在架子上会耍些嘴皮子功夫,碰见她便像老鼠见了猫似的,轻轻一吓就晕得不知死活了。

    “他是,李星河”燕徽柔在一旁问。

    江袭黛“记着这人。说不定与你还挺有缘的。”

    “只不过看中的人如此懦弱,以后怕是护不着你什么。”

    燕徽柔此时正站在她身后。反应了半晌,才莫名道“您是在说我什么意思”

    江袭黛没说什么,转身往揽月阁台阶上走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