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室透上车很久,还是没缓过神。
4分21秒。
从隔壁传来第一声枪响,到柏图斯上演拿首好戏,仅用了4分21秒。
而现在柏图斯已经带着自己离开了那条唯一通往旧厂区的路,如溪水汇入江河般隐进午夜的车流里。
即便警笛声由远及近,黑发青年也没有表现出丝毫不妥,一举一动十分放松,仿若将一切玩弄于股掌之中。
可怕,可怖。
“柏图斯大人”
肾上腺素飙升的后遗症依旧存在,安室透费了些心思才压住自己的语气,让它听上去没那么不淡定。
“别那么客气,叫柏图斯就好哦。”专心开车的人嘴巴动了动。
“好的。”安室透从善如流地改口,组织了一下措辞“柏图斯,我们现在是要去哪里呢”
安室透其实更想问刚刚收人头那段是怎么办到的。
跳上三楼也就罢了,可当时柏图斯进来的窗户和御头要跳的那扇中间隔了条长廊,要知道那可是上百米的距离。
究竟怎么甩匕首,才能让它飞出那么远后依旧保持着杀伤力不,就算只维持着中途不自由落体就已经是奇迹了吧。
柏图斯侧过头,声音混杂在远去的警笛声中
“回我家。剧烈运动之后还是应该补充点能量吧,但这个时间大部分店都关门了,所以我们回家随便吃点安室觉得怎么样”
虽然作为妖精,柏图斯自己不需要进食,但安室跑了那么久应该也饿了吧
这就回家给安室露一手挽起袖子
而剧烈运动总共就在一个厂房里来回乱窜的安室透呢他当然只能觉得不错。
看着车内后视镜里写满威胁的赤眸,金发卧底顿时产生一种被冷血动物盯上的感觉,好像不答应就要被吃得体无完肤,于是谨慎道
“当然,我的荣幸。”
只是,柏图斯这个家安全屋那大概就是吃速食便当吧。
安室透完全没考虑柏图斯会做饭的可能性。
不说组织成员大部分都是些生活习惯糟糕的家伙,能简单煮个面就不错了,只看柏图斯面具后的那张脸,安室透都想象不到对方系上围裙在厨房忙来忙去的模样。
柏图斯应该坐在重重帷幕之后操纵全局,或是干脆和撒旦一起寻欢作乐,虽说安室透总感觉那张脸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和亲切但柏图斯总归不是能沾染人间烟火的存在吧。
等等,亲切是什么形容词啊
闭了闭眼,回想起圆月下那诡谲的问候,安室透立刻把这莫名的情感踹到一边,然后默默将柏图斯的危险等级提到最高。
利用那张犯规的脸影响他的判断力吗,真不愧是邪恶的组织成员
并不晓得新下属在给自己的智商镀金,柏图斯见安室透并没有追究先前那魔幻一刀,暗自放松下来。
真是体贴啊,安室。虽然自己还准备了鱼线和发射装置以防万一,但不被问东问西当然更能降低风险啦
忘记说了,柏图斯的原世界是一个有生命火焰和异能力的世界,而柏图斯的契约者就有操控重力的异能。
托契约的福,柏图斯拥有与干部大人一脉相承的能力,虽说这份力量因柏图斯本体比较易碎而打了折扣,教导他的老师却为他弥补了这一点。
暗杀、刺探情报、处理家务,柏图斯对重力的运用已经炉火纯青,交易现场的第一颗子弹就是他用重力异能弹开的,而操纵匕首的重力场对他来说也不过是常用的攻击手段之一。
但还是不要说出来为妙。谁知道会不会有人对异能和妖精感兴趣总之他不想被抓进研究所。
正在此时,又有几辆救护车从旁边的公路驶过,安室透面带恰到好处的疑惑
“警察这么快就出动已经很不对劲了,救护车竟然也来了不少啊。”
“救护车”
安室透以为柏图斯是在问他,于是笑着道“是啊。三、不,是四辆救护车呢,难不成条子还会未卜先知”
柏图斯“哦,那是我叫的。”
安室透“”
你没事吧,你一个混黑的给黑帮叫救护车
“我提前叫了四辆救护车来着,可能是医生察觉到不对劲,就报警了吧。”
结果因为警局离得近反而先一步过来了。
柏图斯心道反正自己又没露脸,收尾工作组织会处理好的,等警察回过味来,他们早就离开了。
“您叫救护车是”
收尸
“当然是救人,一号厂房的人只是被我打晕了,不是送西了。”
安室透“”
安室透“您想的真周到。”
柏图斯微微一笑“应该的。”他夸我了
安室透槽点太多。
柏图斯一打方向盘,车子正式驶离高速。
“话说回来,安室你真的没喷香水蜂蜜蛋糕那种味道的。”
安室透哽住,“抱歉,但应该没人研究这种香水吧。”
哪个情报员会在身上留下明显的味道呢揣测这家伙的自己也病得不轻。
“也是。”柏图斯鼻尖小幅度颤了颤,用其实在座各位都能听到的声音小声嘟囔“但你真的好香啊。”
摘了防毒面具后香味更浓了,柏图斯感觉自己就躺在小蛋糕的海洋里,稍微张个嘴就能啃上一口。
安室透“”
从见面到现在这都第几次了,啊
柏图斯到底是在试探还是单纯搭讪
金发男人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您想吃蛋糕的话,我有几家推荐的店,等白天开店了我就去帮您买来。”
“啊,那倒不用。”
柏图斯放在换挡杆上的手抬起来摆了摆,“蛋糕我完全可以自己动手。不是自夸,我的厨艺可是很棒的,当然就算我不想动也有另一个人”
“刺啦”
毫无预兆的刹车让车轮发出刺耳的长音,安室透死死拽住扶手才没让自己被甩出去。
怎么回事
他惊讶地看向柏图斯,黑发青年张了张嘴,好半晌才低声吐出一句话
“完蛋了。”
要死,他把裙带菜和鸡蛋忘记了。
没有买菜所以不敢回家以至于在家附近徘徊了一夜这种听上去像是妻管严丈夫会遭遇的无厘头事件,放在任何一个里世界人士身上,都极其割裂。
何况把当事人换成柏图斯。
哈哈,怎么可能,那可是柏图斯,有谁敢把柏图斯撵出家门
反正安室透是想象不到。
“现在回去的话早市没开,没买到菜他会生气的,所以只能委屈你了安室。”
被一对赤红漩涡凝视着的安室透压力山大,他面上顺从地点头,心里却炸开了锅。
柏图斯还真有妻管严这种设定吗
不不不、他不能这么想,说不定柏图斯提到的人是更高一级的成员,对方暂时住在柏图斯的安全屋,所以柏图斯才有家不回。
那想必是个很可怕的人吧。
不知道柏图斯还有下属,安室透脑补了一个会吃小孩的暗黑双开门形象,不禁感叹柏图斯竟然还不是组织食物链的顶层那批。
黑衣组织,恐怖如斯。
不过听完解释好不容易憋住吐槽欲的安室透也没想到,自己就这么跟柏图斯在外面流浪了一夜。
明明他有家可以回啊
为什么柏图斯要默认把他带回家
就这样,怀着悲愤努力与睡意作抗争,安室透一边腾出精力应付柏图斯,一边在脑海里整理今天搜集到的信息。可身体大概是很长时间没有如此安逸过,软绵绵陷在柏图斯特意定做的座椅里,金发卧底不知不觉间竟打起了盹。
直到感觉胳膊被戳了戳。
“安室,醒醒。”
安室透脑袋一低,猛地醒来,发现自己竟然差点在柏图斯的车上睡死了。
他的身上甚至盖了件风衣,上面是淡淡的红酒醇香,安室透认出来,那是柏图斯之前穿的那件。
他忙转过头,就看到柏图斯凑过来的脸
“醒了吗”
“啊,嗯已经清醒了。”醒得不能再醒了。
说罢,安室透露出有些不好意思的表情,“劳您费心了。”
很不妙,他完全没有感受到柏图斯给他盖衣服的过程。
正想顺势提出将风衣洗干净再还回去的请求,顺便检查一下有无可用的情报,柏图斯却自然而然地抽走风衣,将其顺手搭在座椅后。
安室透眼神一暗果然,这是不信任他么。
柏图斯没有注意到安室透的小动作,边整理边说“身为人类不可避免会累,而且昨天的任务安室费了很多心思,不用道歉。”
安室透很想说那只是搜集情报而已,还有身为人类这句话是否有些奇怪但想了想还是作罢。
他看了眼时间,决定将疑问压在心底“那我们现在去买菜”
“好哦。”
买菜的过程很快。
概括来说就是两个大男人在清晨的菜市场痛快杀价,收获了一打注目礼,最终在十分钟后挤出了人群。
安室透左手提着一篮鸡蛋,右手拎着菜,表情像跟了鱼贩二十年的刀一样冷漠。
公安和组织高层大白天在菜市场讨价还价,还顺便扶了店主婆婆得到了200円优惠这菜买得,比昨晚黑吃黑都累。
把人折腾得情绪翻涌的柏图斯则神清气爽,心想不愧是情报员,混迹在小贩里也游刃有余,还能帮自己砍砍价什么的,简直不要太贴心。
决定了,以后买菜都带安室一起
两人各怀心思,过了几条街,车子终于七拐八拐停到一处标准一户建的后院。
这栋二层小楼虽然有些年头,却被打理得很好。大朵的绣球在月色下摇摇晃晃,刚刚路过前门,安室透还撇到堆着工具的那面墙上挂着手写了中原姓氏的表札。
很有生活气息,但中原估计是假名吧。安室透想。
“嘘看到那个阳台了吗一会儿我先上去,安室你把东西递给我,然后你上来。”
柏图斯兴致勃勃,完全没有熬了一夜的萎靡感,他熟练地比划着距离,看得安室透一阵无语。
安室透“好的。”这人,不会经常这么干吧
其实安室透很想说他是不是不用上来,你家现在也没他住的地方,而且你不觉得两个大男人从一个房间里走出来很一言难尽吗
但安室透依旧闭上嘴,老老实实按柏图斯说的做了。
上任第一天就违抗上司的命令怕不是在作死。
待安室透爬上去,柏图斯正准备打开门时,门却突然被从里拉开。
做贼心虚的两人同时头皮一紧,霎时间充满了被抓包的窘迫感,安室透更是全身绷紧,就见里面的落地窗帘被掀开一角,随后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出现在视野范围内。
随着光影切换,首先吸引注意的是蓄了短短胡茬的下颚,接着是高挺的鼻梁,最后是蓝色猫眼与利落的黑色短发。
鬓角微翘的黑发男人看着阳台上的情景怔愣片刻,下一刻似是忽略了站位靠后且肤色隐蔽的安室透,对着不走正门的房间主人皮笑肉不笑地眯起眼
“原来你还知道回来啊。”
柏图斯安室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