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厅内,已经有不少虫注意到了这个发生冲突的角落,纷纷不动声色地支起了耳朵,试图听清两人的对话。
来挑衅的雌虫名叫塞瑟尔,细究其身份,其实还是莱安的表弟。
以前莱安尚未从戈塞尔家族独立出来的时候,这只雌虫就常常给他使绊子,如今他已经是少将了,塞瑟尔却还是不知收敛。
莱安看着眼前凑得极近、满眼算计的雌虫,微微撇开了脸。
他从前看在阿克曼上将的面子上,不愿意和他计较,向来能避则避,而这似乎给了塞瑟尔他胆小怕事的错觉。
塞瑟尔见莱安只是沉着脸不说话,只当他心里恼怒却无法反驳,不由得更加得意,他勾起唇角,凑近莱安
莱安,如果我是你的话,现在应该知道,什么是该做的,什么是不该做的。
“别以为你现在真的翅膀硬了,离开了戈塞尔家族的庇护,你看看自己会不会被那些贵族们吃得渣都不剩。
他说完顿了一下,大概是觉得打压已经足够,又换了一种语气。
莱安放在身侧的手微动,刚打算把这只愚蠢的雌虫丢出去,就听他压低声音道若你能帮我得到那只a级雄虫,等我当上家主之后,就允许你回到戈塞尔家族。
塞瑟尔的等级只有b级,所以不知道高级雌虫的听力有多敏锐,他的视线还在紧紧盯着莱安,试图逼迫他答应自己的要求。
殊不知他的话早已被周围的几个a级雌虫听得清清楚楚。周围骤然响起几道没压住的轻笑声,他却还在像一个跳梁小丑一般毫无所觉。
这只雌虫是如此的无知而荒诞,说出口的话也异常可笑。
莱安本该像其他雌虫一样嘲弄地一笑而过,但听到他提起谢辞的一刹那,心头却还是无可遏制的涌上了一股令他自己都心惊的戾气。
塞瑟尔的眉眼间和莱安有几分相似,只是轮廓更为柔和,样貌也偏向艳丽,比莱安这种偏冷硬的长相更受雄虫的青睐,而这,大概也是他挖墙角的底气所在。
莱安绷着唇线,眸光沉沉地看着面前这张令人生厌的脸。
若是没了这张脸他手指轻动了一下,又克制地压了回去。
塞瑟尔对危险悄无声息地到来又离去毫无所
觉,还在细数莱安帮他得到那只雄虫后的好处。那只雄虫根本没碰过你吧
等我生虫崽之后,你也能帮忙照料等他长大,到时你若是还想要一个虫崽,我还能帮你
莱安垂眸静静地听着,盯着他的眼神越来越阴森寒凉。
周围原本看热闹的雌虫也有点不敢待在这里了,默默地退远了些,毕竟s级雌虫揍起虫来可不是闹着玩的,一不小心就出虫命了。
全场只有塞瑟尔一只虫还一无所觉地待在原地。
莱安不知道塞瑟尔这自信从何而来,也不知道他的脸为什么会这么大。
他等塞瑟尔说完,才像是被他说动了一般,微微扯了扯唇角“你怎么能保证,自己可以成为戈塞尔的家主呢
塞瑟尔的脑子这会儿好像又回来了,他警惕地看向莱安“这就是我自己要考虑的问题了,你只要保证能帮我得到那只雄虫就够了,其他的别管。
莱安见他避开这个话题,轻轻地垂下眼帘这样啊
塞瑟尔见他一幅好说话的模样,微微松了口气,得意洋洋地安抚他“放心吧,事成之后,
我
他话还没说完,就措不及防地被莱安掐着脖子拎了起来。脸上的得意被愤怒取代,最终扭曲地定格在了惊恐上。
莱安死死地揪着他的衣领,手指已经用力到青筋暴起,面上却还是淡淡的,眼睛甚至都没有看向塞瑟尔,只是微微垂着,盯着自己骨节分明的手指瞧。
狂怒之后的戾气和杀意在他胸膛崩开、纠缠、拉扯。
塞瑟尔被他勒得喘不上气,眼睛惊恐地睁大,这会儿才想起面前的雌虫不仅是被自己从小欺负大的莱安,更是一只强大的、足以杀死他的s级雌虫。
他手指抓着箍在他脖子上的那只手使劲拉扯,却无法撼动分毫,只能死命地抠挠,试图用疼痛逼迫莱安松手。
那双白皙修长的手被他挠出了道道血痕,莱安却像是没感受到一样,没有松半分力。
塞瑟尔说不出话来,也没办法求饶,只能在半空中徒劳地扑棱,他的眼睛已经因为窒息而漫上了一层水雾,皮肤涨红,满脸狼狈。
r 有机灵的虫见势不对,赶忙上楼去喊阿克曼上将。
直到阿克曼上将匆忙到场喊他,莱安才恍然回神一样,随手把快被他掐死的塞瑟尔丢了出去。塞瑟尔撞在一旁高大的立柱上,却顾不得被撞得生疼的脊柱,双手捂着脖子疯狂地咳嗽喘息起
来。
宴会厅内一片寂静,没有虫出声,只有塞瑟尔剧烈的咳嗽声在空荡的大厅内回荡。
谢辞和布劳刚从卫生间出来,就撞到了场上这一幕。
布劳讶异地指了指莱安,对着谢辞道“那不是你雌君吗他打虫了”谢辞微微蹙着眉没说话,只是脚下的步伐加快了几分。
瘫坐在地的塞瑟尔咳了半天,终于捂着刺痛的胸口缓过气来,他的表情愤恨中夹杂着一丝恐惧,看向莱安的表情跟见了鬼一样。
见阿克曼上将到场,塞瑟尔才顿时觉得有了靠山一般,色厉内荏地冲莱安喊道“怪不得所有虫都讨厌你你就是个疯子和你的雌父一样疯子
阿克曼上将闻言脸色一沉,转脸怒喝了他一句,喊虫把他的嘴堵住了,几只虫上前压住塞瑟尔,把他从地上拖走。
莱安静静地站在原地,既没有阻止塞瑟尔说话,也没有阻止阿克曼上将把他送走。他只是垂着眼帘,盯着自己掐着塞瑟尔的那只手微微出神。
等到塞瑟尔走远,阿克曼上将才走到他面前轻叹了一口气“莱安,这事是塞瑟尔的错,等回去之后,我会好好教育他的,你也别和他一般计较了。
谢辞赶到莱安身边时,刚好听到阿克曼的这句话。
他蹙起眉,视线随意地扫过这只说话半点不中听的虫,落在了莱安下颚线分明的侧脸上。雌虫微垂着头,细软的金发遮住了他的眼睛,看不清表情。
莱安沉默了一会儿,刚想开口说什么,就被站在一旁的谢辞打断了。
谢辞伸手,一把揽住雌虫被腰带勒得紧窄的腰线,将他拉进自己怀里,然后蹙眉看向说话的阿克曼上将,冷声道这便是戈塞尔家族的待客之道吗
手下的躯体僵硬而紧绷,谢辞只当莱安紧张,安抚似的轻拍了两下。
阿克曼上将见到谢辞站了出来,面皮抖动了两下,最终扯出了一个勉强的笑。
抱歉,谢辞阁下,让您看笑话了。”他话音微顿,随即又叹了一口气,“莱安这孩子,唉
他语气自责而懊恼,就像莱安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大罪,需要他这个亲虫出来大义灭亲一般。
谢辞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完全没有被他这幅作态蒙蔽“你家雌虫欺负我家雌君,你却让我们不要跟他一般计较
布劳也凑过来,小声吐槽“好大的脸”
阿克曼上将闻言脸颊微红,有点尴尬地轻咳了一声,却拿这两只雄虫毫无办法,只能把求助的视线投向莱安。
莱安的身体因为与雄虫过近的距离而紧绷着,面上却一直没什么表情,他微微低着头,既没有看阿克曼,也没有看谢辞。
阿克曼上将无法,只能低头替他的不肖子孙道歉“很抱歉,阁下,我会安排塞瑟尔进军部从底层一步步做起,当做对他出言不逊的惩罚。
谢辞闻言,漫不经心地挑了挑眉,讥讽一笑原来在您看来,这竟是惩罚吗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莱安也是一步步从底层升到少将的。
阿克曼上将显然也想起了这一点,他张了张口,却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场上弥漫着一片尴尬的氛围,周围的雌虫个个装作不经意地模样,余光却一直注意着这边。
见那只高级雄虫分毫没有要罢休的意思,阿克曼上将表情变幻了几瞬,终于咬了咬牙,命身旁的虫取出了一纸协议。
戈塞尔家族在第四星域有一个资源星,就当做对莱安的补偿吧。谢辞轻飘飘地垂眸扫了一眼,才接过协议递给了身旁不说话的莱安。
过了好几秒后,莱安才像是刚反应过来一般,抬手接过了协议。蜿蜒到指尖的血滴被按到了纸面上,只留下几个猩红的指印。他受伤的那只手先前一直在身侧垂着,处于谢辞的视觉盲区。此刻骤然显露出伤势,让雄虫的眉目都陡然阴沉了几分。
谢辞松开莱安的腰,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腕,嗓音沉沉的,带着丝压不住的冷意“手怎么了”
莱安垂着眼帘轻轻挣了一下,哑声道没事,一点皮肉伤,明天就好了。
阿克曼眼见势头不对,赶忙咬牙又拿出了另一份协议,勉强赔笑道“这个是医疗费。”他原本还打算对塞瑟尔留
几分情,现在却完全没有这个心思了。
一时的意气之争害家族损失了两个资源星,他不把塞瑟尔揍死他就不姓戈塞尔
待到雄虫终于不急不缓地接过协议勉强松口,阿克曼脸都要笑僵了。他生怕再留下去损失的更多,赶忙赔着笑告辞。
待进了其他虫看不见的走廊后,阿克曼才陡然沉下了脸,低声喃喃“莱安还真是翅膀硬了啊。
宴会厅的这场闹剧终于结束,贵族们收回了看热闹的视线,各个都言笑晏晏起来,对视间却还流转着对亲历八卦现场的兴奋。
柔和的轻音乐轻轻响起,将宴会厅内的沉闷一扫而空。布劳知道谢辞和莱安还有话要说,早已识趣地离开。
身边的围观者散去,谢辞皱着眉把莱安拉到沙发上坐着,用服务员取来的医疗箱帮他包扎手上的挠痕。
“那只雌虫是猫吗打架怎么还用挠的”雄虫满眼不耐,动作却是和语气完全相反的轻柔。
莱安坐在他对面,将自己受伤的那只手摊开,任由他摆弄着。
莱安很少见到雄虫脸上出现这么鲜明的怒意,就像是一团烈火突兀地闯进了他的世界,点燃了他孤冷的长夜。
他应该是要高兴的。但他的心脏依旧被涌上来的嫉妒、戾气、冲动和失控搅得犯疼。
也许塞瑟尔是对的。他会和他的雌父一样莱安轻轻垂下了眼帘,待谢辞将医疗箱收拾好后,才轻声道“阁下,我去一趟洗手间。”
大厅的洗手间内。
莱安抬眸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分明是熟悉的金发碧眼,某个瞬间,他却觉得里面的雌虫陌生的可怕。
他闭了闭眼睛,拧开水龙头洗了把脸。
即便雄虫嘴上不说,莱安也知道,其实当初他同意结婚的很大一部分原因都是因为莱安的发情期将近。
这只雄虫看着总一副对什么事都漫不经心的模样,某些时候却出乎意料的心软。
而他也就仗着这份心软
口袋里的光脑突兀地响了起来。
莱安轻眨了一下眼睛,睫毛上的水珠不堪重负,直直地往下坠,然后“吧嗒”一下砸到了地板上。
一只能被嫉妒和杀意掌控的雌虫,怎么才能保证自己不会伤害到雄虫
呢
莱安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表情已经恢复了正常,唯有眼眶还未彻底散去的微红能看出些许端倪。
但宴会厅的角落昏暗,将一切的隐秘都掩藏其中。
s级雌虫的余威犹在,即便谢辞这会儿孤身坐着,也没有雌虫敢上前打扰。他知道莱安心情不太好,专门挑了几个小蛋糕过来摆在了桌子上。毕竟,有句话不是说“吃甜品能让人心情变好”吗虫大概也是一样的。
莱安刚坐过来,手上就被雄虫塞过来一个上面缀着水果的小蛋糕。他捧着蛋糕看向雄虫,露出了疑惑的神情。谢辞下意识移开了视线,以拳抵唇轻咳了一声“我不小心拿多了,你吃了吧,别浪费。”
他向来不习惯将好意剖开坦白,莱安却都明白这些动作中暗藏着的关切与真情。但越明白,他的心脏就越发空洞酸涩。
莱安垂眸,叉了块小蛋糕递入口中。
奶油一含就化,水果清脆爽口,他轻轻勾起唇,朝雄虫露出了一个笑“谢谢您,蛋糕很甜。”于是雄虫也勾了勾唇角。
他大概有些冷,所以指尖轻颤了一下,面色也冷得苍白。他们和布劳提前离开了宴会。
布劳自己坐悬浮车离开,莱安则是将谢辞送回了别墅后,才道自己还要去一趟军部。谢辞自然不会阻止。
他目送莱安开着悬浮车离开后,才回到了自己的卧室,打开了光脑。
星星游戏公司发布的论坛经历过星网铺天盖地的自来水宣传,如今已经差不多虫手一个了,里面的发帖内容也逐渐步上了正轨。
谢辞刚点开论坛,就看见了hot上高高挂着的最显眼的一个帖子惊戈塞尔宴会上,两只军雌为爱大打出手,是谁竟有如此魅力谢辞“
这些虫子竟然这么快就自己学会了uc震惊体
谢辞最终还是诚实地点进了这个帖子。
宴会上冲突发生的那会儿,他刚好和布劳进了洗手间,等他们出来的时候,莱安已经揍完虫了,谢辞到现在还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打起来。
发帖的虫显然是现场近距离的围观者,主帖的内容从头到尾非常完整,用词精准凝练,画面表现却丝毫不弱,让人不由得身临其境,对故事的主角也产生了一丝微妙的同情。
1:塞瑟尔作为一个反派来讲还是合格
的。
2:回楼上,没错,他的自信让我自惭形秽,自愧不如。
3:不过有一说一,虽然我更喜欢莱安少将的样貌,但他的脸确实更讨雄虫喜欢一点。
26:看完了,难道只有我关心莱安少将和他雄主关系到底好不好吗不好的话岂不是说明我还有上位机会
27:上位机会1
73:上位机会10086
谢辞看完主帖的时候就大概已经明白了事情是因自己而起的。
他单知道高级雄虫的名头在虫族是个香馍馍,但没想到已经到了某只雌虫手里的馍馍居然还会有其他虫跳出来抢。
帖子内前几楼的回帖还算正常,后面就都歪楼到挖墙脚了,谢辞随意地往后翻了翻,刚想关掉这个帖子,就看到了最新回复的一层楼写道
说起来,莱安少将的雌父,不就是那位吗
这话说得不明不白,没有前因后果,甚至连个名字都没有,却顷刻间引发了知情者讨论的热情。谢辞继续往后翻。
那位早就不在首都星了吧,自从那只雄虫躲出去后,我就再没见过他了。原本以他的实力,现在说不定都元帅了,想想还有点可惜。有什么可惜的,他这样的虫,还是别来首都星了,怪吓虫的。
后面谢辞就没再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了。
他把这几点信息记下,刚想联系虫查一查莱安的这位雌父,打开联系人的时候却犹豫了起来。私下调查莱安的事情,似乎不太好
“叮”
这时,光脑突然弹出了一条信息,谢辞把莱安雌父的事先放到了一边,点开了刚收到的消息。
a西林珠宝:阁下,您在本店定制的耳钉已经做好了,有空的话可以亲自来取,或者联系本店客服帮您下单速递机器人,确保商品安全送达。
这是谢辞前几天用发的奖金买的那对黑晶耳钉,出于某种隐秘的心思,他要求店家将自己的英文
名缩写刻到了耳钉上。
虫族的文字和英文差别很大,店铺的店员看到那串字符的时候,只以为那是他设计的图案,还夸了几句他很有设计天分。
殊不知,那是谢辞在上面留下的独属于自己的烙印。
r 谢辞没有让速递机器人送货,而是选择自己出门去取。
别墅离商场中心不算近,但悬浮车速度很快,没几分钟就到达了目的地。
他扫了眼店名,确认无误后径直下车进了店,店员认出了他,立马微笑着迎了上来。“阁下,您的”
谢辞正等他拿耳钉出来,面前的店员却突兀地卡了一下壳,表情缓缓地由平静到震惊再到不可思议,像个调色盘一样变来变去。
您他的眼神飘忽,显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抒发自己内心激荡的情绪。谢辞看到他的表情,才突然想起今天因为去参加宴会,他并没有注射信息素抑制剂。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谢辞伪装雌虫也只是为了不被陌生虫打扰,而不是非得要当一只雌虫。
他淡淡地撩了撩眼皮,屈指敲了敲柜台。
店员一下子清醒过来,努力端起了自己的职业素养抱歉,是我失态了。阁下,请您稍等片刻,我这就把您定制的耳钉取来。
等到店员再次从小隔间出来的时候,手上已经多了一个精美的盒子。他打开盒盖,推到谢辞面前您看看有没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
盒子内静静地躺着一对黑晶耳钉,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神秘而矜贵。一排英文字母镶嵌在耳钉的一侧,像是特殊设计的符号,有种规律性的美感。谢辞想象着莱安收到耳钉时惊喜又努力绷着脸克制的表情,略微勾了勾唇,道谢告辞离开。
完全不知道在他走后,再也绷不住情绪的店员迅速打开了论坛。
啊啊啊啊啊谁能想到今天来店里取定制的首饰的居然会是一只漂亮的雄虫啊我一直以为他是雌虫的这个世界真的会有雄虫这么温柔,给雌虫送礼物吗
呜呜呜他看成品的时候眼神好温柔好羡慕能被他这么对待的雌虫,一定是三辈子才修来的福气吧
但过了好几分钟,下面也只有零星几条回帖。
楼主大白天的做什么梦啊世界上真的会有这种品种的雄虫吗这种胡扯的故事就不要在论坛日常帖区发了吧,故事区那边应该会很喜欢的。
店员看着下面的回复撇了撇嘴,暗道一群没见识的雌虫。
而另一边,说自己
还要去一趟军部的莱安却并没有回到军部。
他靠在商业街顶楼的栏杆上,仰着头怔怔地看着被橘红的日光晕染得通红的天空。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
口袋里的光脑又响了起来,莱安知道那是军部的虫在催他提交留驻申请的电话。
为了生育率着想,军部对刚结婚的军雌有许多优惠政策,其中一条就是婚期未满一年的军雌可以提交留驻申请,在军部发布边境战场调配任务的时候留在驻地,直到婚期满一年为止。而今天是提交留驻申请的截止期限。
莱安前两天比较忙,本来打算今天参加完宴会再提交的,他此刻却有点庆幸自己之前的拖延。他想,或许离开首都星一段时间,他就能冷静下来,用正确的态度看待自己和雄虫之间的关系。起码不会再像今天,理智被愤怒和嫉妒击垮,差点杀死塞瑟尔。
莱安静静地凝视着天空缓缓飘动的云彩,灿金色的夕阳印在他碧色的眼瞳中,浅浅地发着光。
怪不得所有虫都讨厌你你就是个疯子和你的雌父一样疯子
塞瑟尔口不择言的话犹在耳边,莱安轻轻地闭了闭眼睛,想起了雌父和他通讯时留下的那句宛如诅咒般的话
莱安,如果你还是这么重视他,总有一天你会变得和我一样的。你还让雄虫给你报备行踪你控制欲这么强甚至贝迪尔的话都萦绕在耳旁。
他耳边嘈杂,像是有许多虫在一刻不停地说话,他分不清这些虫的声音,只能听到这些声音逐渐汇集成一个词。
疯子
疯子疯子
口袋里的光脑震动了几下,又停了下来。
拨打通讯的虫似乎感受到莱安的拒绝,后面就没再打过了。顶楼只有他一只虫待着,很安静,很空荡。
橘红的夕阳很快落幕,漂亮的云彩褪去了色彩,莱安睁开眼睛,迈步下楼。黑暗的楼梯就像大张着嘴的怪物,将他的身影一步步吞噬。
路灯的暖光静静地倾洒在地面上,给地面留下一块圆形的光斑。悬浮车停在背光的阴影里,让人不易察觉。莱安轻轻靠在椅背上,抬眸注视着别墅里开着灯的那间房间定定地出神。
这次边境战场的调配任务很急,明天就需要出发。莱安已经做好了决定,却坐在悬浮车里迟迟不敢进去。他不知道该怎么给谢辞提起这件事。
谢辞会生气。
他无比清晰地知道这一点。所以更难迈出这一步。
直到在房间里的雄虫似乎发现了他,拨了通讯过来。莱安迟疑了两秒,才伸手接通。
光脑里传来雄虫冷淡的声线你是打算晚上睡车里
莱安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他不知道要怎么开启话题,于是哑声道“阁下,您还没睡吗”他问了一句废话,所以雄虫没答话,只是不耐烦地轻“啧”了一声“快点上来,我挂了。”
莱安将悬浮车停好,进了别墅,才发现谢辞已经出了卧室,坐在了客厅的沙发上。他斜靠着沙发的扶手,摆弄着手里的光脑,见莱安进来,才状似不经意得坐直了些。莱安脚步一顿,转身走到了他面前蹲下,仰着脸看他。
谢辞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搞这一出,有些不自在地瞥开了视线。
莱安每次从这个角度用那双碧色的眼瞳注视他时,谢辞总觉得他像是被雨打湿的小狗一样,故意卖可怜,然后惹人心疼。
他伸手摸了摸裤兜里的盒子,有点犹豫地抿了抿唇。要现在送吗
谢辞还没做好决定,莱安却已经哑着嗓音开口了“阁下”他有点踌躇,又有点犹豫,像是嘴边的话很难说出口一样,抿着唇顿了半天,还是没接下一句。
谢辞也被这种略微紧绷的氛围影响了。他蹙着眉坐直了身体,静静地看着莱安,没有开口催促。
过了好一会儿,莱安才舔了舔干涩的唇瓣,像是终于鼓足了勇气,垂着眼帘轻声开口道阁下,我明天得离开首都星,去边境战场做任务。
无论是人还是虫,潜意识都是会趋利避害的,他巧妙地将自己摘出了原因里,放在了一个被迫者的角色上,试图让雄虫不那么生气。
殊不知,他话一出口,谢辞的脸色就陡然阴沉了下来。
他垂眸看着蹲在自己面前,有些紧张的金发雌虫,轻轻重复了一遍他的话“你要去边境战场
莱安点了点头,避开了和他的对视,于是也没有发现雄虫眼神里骤然浮现的讥诮。
r 谢辞把手从口袋里抽了出来,靠回了沙发,冷淡道“那你去吧。”
这态度比莱安预想的雄虫暴怒要好太多了,他本该松一口气的,心头却涌上了一股怪异的情绪。
他有些不安,手指忐忑地攥紧,苍白着脸勉强勾唇笑了笑“那我去收拾东西”
谢辞垂着眼帘摆弄光脑,看也没看他“去吧。”
于是莱安只能顺着他的话上了楼。
坐在沙发上的谢辞待莱安离开后,才将手里的光脑丢到了一旁,嘲弄般勾起唇角,轻声呢喃都学会撒谎了啊,莱安。
婚期未满一年的军雌可以提交留驻申请,在军部发布边境战场调配任务的时候留在驻地,直到婚期满一年为止。
这是他在帝国婚姻律法里看到的原话。</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