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辞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发现自己被拷在了一辆悬浮车的副驾驶位置上。
帝国重视繁衍生育,为了给雄虫增添一些兴致和情趣,许多悬浮车的车顶都安装了能够将雌虫的四肢束缚起来的吊环。
如今,一幅精巧的手铐就死死地锁在了他的腕骨上,中间的铐链被高高地挂在车顶的吊环上,让他动弹不得。
幸而椅背足够高,手腕承受的重力不算太大,还不至于脱臼。
谢辞呼吸的频率几乎没变,只是略微掀起了一点眼帘,从一旁的玻璃上飞速扫视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和车内的情况。
车窗外拔地而起的高楼随着车辆的行进急速往后退去,只在他的视野里留下了一段模糊的光影。
谢辞对首都星的了解还没到能一眼从这些高度相似的高楼中辨认出方位的地步。
他微微敛下眸,视线如蜻蜓点水一般从车窗反光上映出来的那只雌虫的面容上轻掠而过。
布莱克看上去依旧是平日里那一幅温和内敛的模样,连眉宇间清浅的忧郁悲伤都纹丝不动,就像是在脸上焊了一块假面,让人分辨不出他的真实情绪。
他静静地靠坐在驾驶位的椅背上,眼睛直视着前方,不知在想什么。
谢辞背对着他,悄悄地放出了自己的精神力触手。
他将精神力捻成铁丝状,探到手腕那里试图撬开手铐,却从精神力触手的角度发现这东西居然用的是生物锁,没法撬。
就在谢辞还在犹豫要不要先用精神力触手把布莱克打晕拖过来解锁的时候,坐在驾驶位上的金发雌虫突然出声道
“谢辞阁下,您不必白费力气。这只手铐虽然只是车内的情趣用品,但制作商为了不让被铐住的雌虫挣脱束缚伤害到雄主,可是将它做的非常牢固。”
这个说话的时机过分巧合,让人不得不怀疑他是不是能察觉到精神力的存在。
谢辞闭着眼睛没动,周身的精神力触手倒是齐刷刷地转头看向旁边正在说话的雌虫,试图从他的脸上看出点什么。
但布莱克只说了这么一句话,就有些意兴阑珊地垂下了眼帘。
车窗外的风景从高楼大厦逐渐变得荒芜起来,悬浮车载着两人一路往郊外驶去。
谢辞试了一会儿,发现确实没办法挣脱手铐,也就没再做无用功。
只低声问道“您要带我去哪里”
在这样近乎撕破了脸皮的状况下,两人还在维持着虚假的礼仪,被绑架的一方没有歇斯底里,绑架的一方也没有露出恶意。
布莱克闻言只是轻轻地“啊”了一声,“我在郊外有一栋房子,想邀请您去参观一下。”
谢辞动了动自己被磨得有些生疼的手腕,挑眉看向他“就这么个请法”
金发雌虫终于转过了脸,淡淡道“毕竟用别的方法也请不到您,不是吗”
他的眼神很平静,既没有绑架雄虫的惶恐,也没有对
未来前路的不安,反而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一往无前。
谢辞对莱安之前查到的信息还是有所了解的,加上现在又是七个军区全体领导层开会的特殊时间节点,这让他不得不把两件事联系起来。
副驾驶上的黑发雄虫不由得眯了眯眼,舔唇问道“您和塔伯元帅是什么关系”
布莱克听到这个问题倒是露出了一点诧异的情绪,像是没想到他会把两人联系在一起,但他弯了弯眼梢,并没有隐瞒。
“之前是朋友,现在嘛”车内话音略顿,布莱克转眸看向坐在副驾驶上一脸镇静的黑发雄虫,缓缓吐出两个字,“共犯。”
谢辞闻言一怔。
不过布莱克稀薄的倾诉欲也就到此为止了。
接下来的路途中,不论谢辞又问了什么,他都没再开口说话。
郊外的房子确有其实。
等到悬浮车终于到达目的地后,布莱克就率先下了车,绕到副驾驶这边将谢辞手腕上的手铐从吊环上拆了下来,然后带着他进了大门。
这栋房子只有三层楼,里面装修简陋,只放了几件基础的家具,但大部分东西都有使用过的痕迹,上面也没有灰尘,看上去并不是久久无人居住的场所。
布莱克熟门熟路地将黑发雄虫带上了三楼。
谢辞一边走一边打量周围的环境,旁边的金发雌虫却已经率先打开了一间房间把他推了进去。
这间屋子看上去是一间审讯室,但里面并没有摆放太多的审讯器材,占地面积最大的反而是一个处于停运状态的控制台。
布莱克将谢辞的手铐铐到了审讯椅的扶手上,然后像是热情好客的主人一般柔声道“您随意,我还有一点工作没完成,就先失陪了。”
谢辞两只手搭着扶手,岔开腿有些随意地坐靠在了审讯椅上。
他闻言眼尾微挑,漆黑的眼眸自下而上地看着面前的雌虫,缓缓露出了一个笑“您请自便。”
金发雌虫敛下脸上的笑意静静地盯了他两秒,才转身走向控制台。
谢辞并不会为他的变脸感到不安,他在车上的时候就已经确认过了,布莱克虽然能隐约感受到他精神力的存在,却没办法准确地判断出它们的数量和位置。
这对他而言无疑是一个巨大的优势。
在有能力保证自身安全的情况下,谢辞不介意看看他玩的是什么把戏。
半个星时的时间漫长而短暂。
辐射器在那些精神力暴乱的雌虫即将突破办公大楼的防线之前终于被运到了。
西奥多把运送仪器的成员接应进来,急匆匆地赶到会场的时候,就见到了一片宛如人间地狱般的混乱场景。
他不敢耽搁,赶忙启动了仪器,然后领着其他成员一齐加入了军雌大乱斗中。
周围精神力暴乱的雌虫数目过多,加上打斗起来没有章法,破坏力极强,莱安在和塔伯对战的时候也不得不时不时远程控个场尽
量减少伤亡。
而塔伯再怎么说曾经也是一只威名赫赫的s级军雌,战斗经验十分丰富,一时之间也能和莱安斗个旗鼓相当,但他毕竟年纪大了,身体机能有所下降,在数千回合后还是一招不敌,被莱安彻底制服。
随着时间的推移,启动状态的辐射器渐渐发挥了效用在各个精神海内四处作乱的隐虫隐隐被压制,会场内众多精神力暴乱的雌虫战力下降,挨个被其他军雌制服。
控制器被毁,自己浑身是伤动弹不得,塔伯却还是不愿就这么轻易放弃。
他微微阖上眼帘,试图催动自己精神海内的母虫对周围的子虫发起号令。
但很可惜,在没有控制器加强控制的情况下,那些被制服的雌虫们仅仅暴动了几息就又很快萎靡了下去。
莱安发觉了他的小动作,没有收力地一把把他掼到了墙上。
猝不及防间,塔伯只觉得自己的脊柱传来一股剧烈的疼痛,那对残缺的翅翼在痛感的刺激下微微蜷缩了一瞬,又很快耷拉了下去。
几秒后,他手掌撑地勉强支起身子,轻吐了一口气,然后在面前的雌虫难以言喻的神情中,不可自抑地发出了一声诡异的笑“哈”
疯狂而肆意的大笑回荡在空旷的会场内,带来一股森森的鬼气。
西奥多摸了一把自己的胳膊,把那点鸡皮疙瘩给按了下去。
莱安碧色的瞳孔在昏暗的环境中显得越发深邃冰冷,他紧紧地盯着半靠在墙边的塔伯,预防他再做出什么反击的行为。
但这只雌虫很快就收敛起了笑意,乖顺地跟在了一众被制服的雌虫后面。
各个军区的领导都年纪偏大,身体经不起折腾,如今状况不好,被匆匆送到了医院。
西奥多带队领着一串俘虏出了办公大楼,莱安也顺势和他们一同离开,但他毕竟是暗自潜入会场,不便太过高调,就只跟在了塔伯旁边。
外面日头高升,灿阳灼目。
是个万里无云的好天气。
莱安眯着眼睛仰头看了看那轮光晕,又转眸瞥了眼从元帅转瞬间变成阶下囚的塔伯,心情有种难以言喻的复杂。
他既无法为凶手的伏诛感到高兴,也没办法在一众受害虫面前对他流露出别的情绪。他只知道自己现在迫切地想要见到谢辞,想要听雄虫用磁性又温柔的嗓音和他说几句话,说什么都好。
莱安难以忍受心底的躁动,从口袋里摸出光脑,很快拨通了那个烂熟于心的通讯号。
“嘟”
一分钟过去了,通讯无人接听,自动挂断。
莱安蹙了蹙眉,难道雄虫是睡着了
他低眸确认了一下账号,然后又拨了一次,通讯那头却依旧无人接听。
今天会议的事情谢辞也是知道的,他还特意开了别墅的防护系统,预防有可能发生的意外情况,所以雄虫不太可能是出门了。
难道是下楼的时候没带光脑
莱安犹豫了一下,按出了他雌父的通讯号。
因为克希尔雄父的原因,莱安很少会主动给自己雌父拨通讯,他琢磨着待会儿对方接通通讯以后,他要怎么自然地把话题过度到谢辞身上而不至于显得目的性太过明确。
但这通通讯依旧是响了一分钟后无人接听自动挂断了。
莱安紧紧地皱着眉,刚想要去找西奥多打个招呼提前离开,就听到旁边的塔伯轻笑了一声。
他侧眸看过去,对上了这只雌虫盯视过来的眼神。
塔伯看着他,缓缓翘起嘴角“我好像忘了和你说,那个控制器被毁掉后,还有一个作用。”
分明是烈日当空,却有一丝冷意骤然从心底弥漫到了四肢百骸。
莱安感觉自己的心脏和脑袋像是被浸入了森冷的寒潭,冻得思维都难以运转。
半晌后,他听到自己用一种平静的、没有一丝轻颤的声音问“什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