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首的穿了校服,扣子规规矩矩扣到最上面一颗,整个人看起来和其他人差不多装束,但头发有点乱,眼下乌青,带着一点纵欲的感觉,两人对视上,颓废哥还冲着他笑了一下。
没有谁比他更懂如何表现的像个微不足道的被恶劣主角调戏的路人甲。
他低着头没有说话,也没有落荒而逃,只是略微加快了一点脚步。
结果那些人估计怕他不知道是在叫他,于是又喊“那个新来的”
喊完哄笑出声,晃着围了上来。
他快走了几步,将袖口解开,想了一下自己如果遇到欺凌,现在反抗能有几成胜算。
他以前也不是没有挨过揍,但以前瘸着腿都能赢次,现在胳膊腿俱全或许也不是不可能赢。
打架嘛,要么比谁更厉害,要么比谁更狠,生理和心理上占一个就有赢得希望。
他身板不如很多男生,但他不要命啊。
血淋淋发一次疯那些人就都老实了。
他眉眼都冷了几分,咬了一下没有血色的下嘴唇。
然后他瞥见濮喻的背影。
他灵机一动,立马喊道“濮哥”
路灯下,他的影子逐渐变长,飞速和濮喻的影子有了重合,他的头融进他的双腿之间。
他们俩身型差巨大,影子的差距就更大,对比起来,越发显得他细瘦伶仃。
濮喻回头看他。
宁颂笑了一下,喘着气追上他。
“我是新来那个,我们一个班。”他努力攀关系说。
濮喻目光往后面那几个男生看去。
他头发略有些长,眼睛半隐在浓稠的头发下面。
濮喻的眉毛真是神来一笔,长而锋利,上扬出锐利的气势,眼头尖,瞳仁很黑。
很乖很小的脸,很闷的性格,却配这么阴郁犀利的眉眼。
宁颂也没回头看,只仰头看着濮喻,脸上笑容更大。
濮喻看他,像看一个无关紧要的路人。
也不对,不是像,是本来就是。
他突然意识到,他好像从来没听濮喻说过话,也没见他跟谁一起走。
他从没有见过这么闷的帅哥。
不会是个哑巴攻吧
不过这样就够了。
他觉得濮喻并不是常见的那种冷漠无情只对自己的恋人不一样的拽哥,他对路人也是有同情心的,因为他脚步明显慢了一点。
他腿很长,哪怕是慢了一点,宁颂跟起来都有点吃力。
他就跟着濮喻往前走,走远了回头看,那几个人已经看不见了。
直到走到分叉路,就和濮喻岔开了。
濮喻转到一条向南的路。
那条路直通天桥,过了天桥就进入学校的另外一个区,周学长跟他讲过,那是黑铭牌住的神秘莫测的一号楼。
长长的天桥是两个世界的桥梁。
而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他飞速跑回了宿舍。
回到宿舍,他才发现他宿舍的灯也坏了。
他下楼买了个台灯暂时用着,然后去一楼洗澡。
他们这栋楼的宿舍没有独卫,上厕所洗澡都要去一楼公共区域。
四号宿舍楼都是所谓的特招生,但宁颂看在这儿住的也大部分都是有钱人,衣服鞋子都是名牌。
永远不缺有人挤破头也想把孩子送到上东公学来。
真正像他这样的穷学生,应该没几个。
洗澡间都是封闭性很好的单人间,条件还是很好的,热水也不要钱。
他有点洁癖,洗澡洗了很长时间。洗的时候觉得自己真的毫无性魅力可言。
他并不算很矮,普通身高,才17岁,还有长高的空间,他就是太瘦了,青春期的男孩子骨骼感都强,而他说骨瘦如柴都不过分,屁股没屁股腰没腰的。
显得有点病态。
他想起之前被李猷轻而易举拎起来的感觉,现在还是有点心慌。
他还是要多吃点,争取健壮一点。
他最后洗的头发,顶着一头茉莉花味的泡沫搓的时候,忽然听见隔板外头有几个男生在说话。
紧接着就有人敲隔间门。
“当当”两声,随即便是他再熟悉不过的恶劣的男孩子的笑声,水声哗哗啦啦,耳朵上糊着泡沫,其实他并不确定刚才是不是在敲自己的隔间门。宁颂抿了将头上的泡沫冲了,听见有个男声“嘿”了一下。
感觉外头的脚步声四散开来。
洗完澡他穿着短裤和t恤出来,隔间外头一个人都没有。
虚惊一场。
但有人远远地冲着他吹了声口哨。
他扭头一看,看到了李猷。
他简直是濮喻的另一个极端。
他大剌剌的,只腰间围了个浴巾,袒露着健壮的胸膛和长腿,小麦色的皮肤光滑而紧实,胸肌和腹肌都是一道一道的,体脂极低,和卡片上的肌肉健壮的样子不同,本人更有少年人的样子。
人鱼线蜿蜒而下,肚脐下面一条线没入浴巾里面。
这时节还有点冷,宁颂出来冷的打哆嗦,李猷还悠闲地站在风口跟人聊天。
“宁颂,今天有你迎新会啊。”旁边有人笑,“要好好洗洗啊。”
立马有人发出了心照不宣的笑声。
宁颂也没理他,拎着澡篮子往外走。篮子里最上面放的是绿瓶子的洗发水,是下港湾很流行的一个牌子,便宜大瓶,这个牌子对大部分有钱人来说,香得有些廉价。夜风涌过来,吹的他宽大的t恤贴到身上,越发衬得他细胳膊细腿的白腻瘦削。
像个掉进狼群里的雏羊。
宁颂被冷风一吹,打了个喷嚏。
他现在感冒可不得了,一点病可能都得好多天才能好,他赶紧往楼上跑,李猷的声音被夜风送过来,听起来飘渺得像浴室门飘出的白雾“他们还在搞那个迎新会”
洗完澡回到房间宁颂本来想敲个新地图的,可是今天被尾随的经历让他有点烦躁。
学校里只有三种人最安全。
有钱的,有权的,还有一种,就是足够优秀的。
他得尽快改变自己在整个金字塔最底端的现状了。
于是他就列了个晋级计划表。
白,红,金,黑。
要是自己能进黑铭牌就好了。
没有人爱他,但也没有人敢招惹他。
上东公学的晋级制度很简单。
攒积分。
积分有几种,除了给学校捐钱这一条之外,还有文化课成绩积分,各类竞赛积分,各类社会实践积分,还有譬如参加集体活动,文艺演出等等。
他觉得他是有希望的。
他只要有目标都会对自己很凶狠。
他要一级一级升上去
瞬间钮祜禄宁颂上身,他还搜了一下这个世界游戏设计专业最好的大学。
他是野路子出身,胜在构思和想象力,天生吃这碗饭的料,他设计的游戏新颖有趣,但是基本功不扎实,作为游戏设计者优点和缺点一样突出。他希望这一次他能走得更远,就得有个专业和系统的学习,光靠自己摸索是不够的。
他一边搜学校一边压腿。
他现在身体真的很差。
时间还不到十点钟,但人已经觉得很疲惫。
就差是个病秧子了。
但他不是病秧子体质,他不配。
因为一般来说这个体质都属于主角。
他倒了杯水,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
他拿起来看了一眼,是他在论坛上的一个网友发给他的私信。
他刚到这个世界来的时候,对这个世界的游戏不太熟悉,所以一直在一个知名游戏论坛上混,他在网上比现实里还能口嗨,因此认识了一堆志同道合的网友,其中就有一个叫秋刀鱼的网友,对方很有几把刷子,两人经常一起讨论游戏设计。后来还是对方给他介绍了他的公司鲨鱼艺电,让他把他设计的小游戏投了过去。
秋刀鱼“最近没冒泡”
不吃腥的猫“有点忙。”
两人的对话框看起来很像情侣,一个是冰冻秋刀鱼,一个是张牙舞爪小馋猫。
其实他原来不是这个头像,也不是这个名字,是后来他专门为秋刀鱼改的。
因为有一次他和秋刀鱼理念不合,于是他就和秋刀鱼据理力争,本来就只是就事论事,后面他发现秋刀鱼这个人非常正经,好像还有点腼腆,就开始延伸发挥了。结果秋刀鱼完全不接话,大家都跟着拱火,他就故意取了个对应的网名来调戏他。
一来二去两人反倒熟了,经常交流游戏设计心得。
他们俩的长短处正好互补。秋刀鱼精于互联网技术,他在天马行空的想象力上很有一套。
不过他们俩的交流仅限于论坛,私信更是很少,上一条私信还是和黑玫瑰校园相关,猛一看更像是商业合作。
这时候他还不忘趁机调戏一下。
不吃腥的猫“怎么,想我了”
秋刀鱼“找到新工作了么”
果然不接他话。
他这种正经就很搞笑。
宁颂回“报道第一天,新公司的人好冷漠大哭。”
因为论坛里基本都是上班族,他怕他说他是个中学生,得不到平等对待。所以他在论坛的人设是三十五岁快要被裁掉的苦逼程序员。
秋刀鱼“怎么了”
不吃腥的猫“新环境压力很大”
秋刀鱼“不适应的话,可以考虑我们公司。”
秋刀鱼“公司氛围很好。”
秋刀鱼“很人性化。”
不吃腥的猫“有秃头的么”
秋刀鱼“有。”
秋刀鱼“但是我觉得和我们公司关系不大,应该是遗传性脱发。”
哈哈哈哈哈哈哈。
宁颂笑出声,浑身的疲惫都散了。
每次对方这么一本正经他就觉得很好玩。
他又和秋刀鱼同志聊了一会最近论坛上的新动向。
不知不觉就到了十点钟。
不吃腥的猫“不聊了,我要去忙了。同事喊我团建。”
秋刀鱼“现在”
不吃腥的猫“大哭推不掉的应酬。”
刚发出去这一条,乔侨就在外头敲门喊他了。
他赶紧发了个”拜拜“就将电脑关了。
他穿上外套,和乔侨以及另外两个男生一起去一号楼。
乔侨告诉他,这是他们这些非黑牌学生一年当中难得的可以自由进入一号宿舍楼的机会。
但宁颂觉得这样的机会对每个新来的特招生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
这场迎新会更像是把每次新到上东公学的特招生带到一号楼,让那些权贵少爷们挑选。
当初李猷来的时候,也参加这个迎新会了么
他那样子会老老实实被选妃
十点钟,学校里一片寂静,这样的百年老校,植被繁密,枝干扭曲的大树在黑夜里像遮天蔽日的怪物,那香气里也带了点海水的腥味。
“会被抓么”
他还没干过这种事。
他看过上东公学的校规,很严。
“今天特殊,保安看到了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事。”
乔侨又说“我本来想跟郑小波说一声,让李猷来给我们撑撑场子,结果郑小波电话关机到现在了。”
“郑小波又是谁”
“我邻居啊,也是我发小,他跟李猷关系可好了。李猷从来不参加这种迎新会,不过如果郑小波托他来的话,他说不定也能给咱们撑撑场子。”
宁颂听出他话里的意思了“你不是说没事”
乔侨笑“多一重保障嘛哎呀放心啦,咱们都不是秦异的菜,他可挑了。”
果然,他只所以“没事的”,是因为长的足够安全
他跟着乔侨穿过白荆木花丛,穿过天桥,绕着湖走了半圈,就进入了一号宿舍楼。
上东州五大财阀世家的少爷们,除了做船运起家的粤隆荣家的少爷,其他四家,濮家的独生子濮喻,盛大娱乐帝国的继承人盛焱,还有纺织大王起家的黎家的少爷,以及恶名赫赫的博,彩业起家的秦家的二少秦异,都住在这个楼里。
这些都是乔侨告诉他的。
近距离看,一号宿舍楼更显得豪华阴翳,门口有个保安在抽烟,看到他们却没有说话,只静静地看着他们。
宁颂跟着乔侨他们冲着保安点了一下腰,就赶紧跑进去了。
他们进去以后直奔一楼东侧,这里应该不是学生宿舍,更像是办大型活动的地方,漆黑的楼道尽头有一扇门,房门露着微光。
乔侨拉着他进去,穿过一个有很多套间的长廊,再进入一道门,一整个厅的男生出现在他视野里。
明明都是一群高中生,他却仿佛进入了一个纸醉金迷,糜乱潮湿的世界。有人在喝酒嬉笑,也有人依偎在一起低语热吻,却在察觉他进来的一刹那,闹哄哄的声音不见了。
他们目光灼灼看着他。
房间里点了很多蜡烛,用五彩斑斓的玻璃球罩着,他的脸上落着玫瑰色的光斑,给他添了几分白日里没有的颜色,但人过于单薄,像是误入狼群的皮包骨头的田园犬。
这是他第一次见秦异。
秦异长了一张反派脸。
他长得很英俊,但嚣张跋扈四个字几乎写在他脸上,右边眉骨到发际线,有一条明显的疤痕,像一条红色的蚯蚓,让整张脸看起来有些邪气的狰狞,有个看起来极其清纯的红色铭牌的男生攀着他的胳膊,秦异摩挲着那男孩脖子上的项圈,像摩挲着他随身携带的宠物。
这也是他头一次一次性看到那么多黑铭牌。黑色的铭牌在濮喻的身上是一种贵气和质感,在这些人的胸前,却有一种趾高气昂的傲慢,更像是一种特权。
他们围在秦异身边审视他。
大厅内放着英文歌,女歌手的嗓音有一种红丝绒一样沙哑又光滑的性感,和房间里威士忌的香气融合在一起。
“学长好。”他很识相地主动和那些人打招呼。</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