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文青梅酱
隔离区里划分了很多房间。
林熄所在的属于独立观察室,除此之外还有很多普通房间,里面住着人有一部分是行动队送来的,还有一部分是自主过来进行的检测。虽然没有人喜欢这种被作为异类一样单独观察的感觉,但是光靠免疫系统根本无法抵御病变的发生,谁也不希望给家里的其他人带来风险。
很多人已经忘记具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就记得突然有一天,各地出现了各种各样被割裂的空间。起初比起惊恐,更多人感到的是好奇,直到有一日忽然有污染物从裂缝当中奔涌而出,短短一夜之间十余个城市沦为了怪物的乐园。人类与裂缝世界的抗争,自此开始了。
再后来,像是冥冥之中为了对抗这些灾难的安排,陆续有人开始觉醒了异能,让原本一面倒的危机渐渐达到了一种微妙的平衡。
林熄跟在研究员的后面一路走去,通过小窗,可以看见隔离室里的一个个人影。
他刚刚醒来不过几天,并不了解外面的情况,但是单从这里的隔离人数来看,至少这座城市裂缝出现的频率已经远比他当年要高上太多了。
短短三年的时间,这个世界显然有些过分不太平了。
不过这一切跟现在的他好像也没太大关系。
毕竟,林熄已经死了。
脑海中的那个声音从离开观察室后就一直喋喋不休,显然对于接下去可能发生的事感到十分期待。
看来我还是小瞧了这个低级污染物,孵化污染区的速度,放在整个污染物界都简直称得上高效有的时候真的佩服人类的愚蠢,看那些花苗,被这些人养得多好啊哦不对,再准确一点,应该说这些人被养得多好,连我都能闻到那孵化完成的香甜肥料气息了。
林熄早就已经留意到了那些房间里面摆放着的花苗。
跟两天前研究员送到他跟前的幼苗不同,这些花苗赫然都已经有了隐隐绽放的趋势,隔离室里的那些人就这样坐在桌前,直勾勾地盯着那些花朵一动不动地宛若一颗植株,直到听到外面的脚步声才迟钝地回头看来。
一路走去,每个人的病变方向倒是都显得极具特色。
第一间隔离室里面的人整张脸皮已经宛若树皮层层剥落,发胀的眼珠宛若长期在水里浸泡过一般,从尺寸明显不符的眼眶中微微突出,让整个眼神看起来愈发呆滞。不似血液的半透明状粘稠液体从眼眶里渗出,渗入到干裂的皮肤裂缝中。
他却仿佛丝毫没有察觉,眼看着林熄他们从门外经过,又缓缓地转回了身子,坐回了直勾勾地盯着花苗的姿势。
相比起来,第二间隔离室里的小男孩要显得幸运很多,病变的方向让他至少保留了一张完整的人类的脸,但是身上突起的过多倒刺已经完全割裂了衣衫,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像极了一只被麻布包裹着的刺猬。在这些残碎的破布当中,仿佛有什么还在努力地往外面蔓延。
正好有一块肩膀上的布料被扯开,藏在里面的东西如有生命般顷刻间肆意生出黑绿色布满荆棘的藤蔓,上面密密麻麻地结满了足以让密集恐惧症头皮发麻的果实,但是如果仔细观察,可以发现这些所谓的果实也不是什么正经东西,而是一个个仿佛还残存有生命地不断蠕动着的肉瘤,一片片透明的表皮上,密布着蛛网般的血管。
然后第三间,第四间
每一个隔离室里的画面都相当的触目惊心,但凡换成其他人,恐怕早就已经控制不住胃里翻涌的胃酸。
再深入一些,跟前面相比,走廊往后的几个房间里面渐渐地没有了人影。
看着里面还残留着的有人住过的痕迹,林熄没有问里面的人去了哪里。
已经没那个必要了。
很显然,短短的几天时间里整个隔离区已经彻底沦陷。
接触到污染源后的病变分为几个阶段,低级病变尚有救治的可能,但是以隔离室里这些人的情况来看,就算还没有成为污染物的食粮,至少也已经进入到了三级病变的行列。
按照官方的判定标准,这些人已经是“感染者”了,而以人类目前的科研水平,还尚未研发出“感染者”的救治药物。
看起来,他恐怕已经是隔离区里唯一正常的“人类”了。
对此,林熄表示非常遗憾。
现在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脑海中的声音听起来倒是心情不错,这让林熄觉得并不是什么好事“坏消息。”
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如果早几天发现或许还有机会全身而退,但是眼下整个隔离区都已经遭到了污染,按照这个速度进行下去,这里的所有人很快都会成为它的肥料。也就是说,你想等观察期结束后就安全离开已经是不可能的事了,真遗憾啊。
话是这么说着,但从这样的语调中完全听不出半点惋惜,甚至充满了幸灾乐祸。
林熄对于这样的结论不置可否。
怎么不吭声了不会吧不会吧,你不会认为还能置身事外吧听我的,我们联手,就能一起拥有美好的未来
林熄置若罔闻“你刚才说还有一个好消息。”
提到好消息,那个声音的情绪反倒瞬间低落了下来,显得非常兴致缺缺哦,好消息是这种低级污染物虽然喜欢食用人类,但是口味也很挑剔。隔离区里的这些肥料基本上已经孵化完成了,在缺乏口粮之前,它应该对你这种没经过孵化的又臭又硬的肉体没有任何兴趣。
林熄“也就是说,短期内我还算是安全的。”
是的,但也只是短期。
我已经说过了,你不可能置身事外的,让我们手拉手一起解决这个低级污染物收获晶核,不好吗
“不好。”林熄垂落的余光瞥过了手腕上的机械检测仪,懒声道,“我现在手上可是还戴着这个东西,一旦放你出来,这污染值波动可就完全藏不住了。我还有事要做,可不想刚醒过来就进入到联合署的缉拿名单,更不想被送进研究所去当手术台上的实验素材。”
“反正只要有人出面解决问题就行,为什么不选择让本职人员负责到底。行动队对我的病变情况那么关注,隔离期满的时候,总该派人过来了解一下情况。污染物泄漏本来就是不该发生的事故,也应该由他们料理干净。”
说到这里,林熄微微一笑,一双弯起的异瞳让他显得分外人畜无害,“现在整个隔离区已经沦陷了,作为这里唯一存活的普通人,最符合人设的做法,当然应该是在这里乖乖地等待救援了。”
真的不考虑一下吗看看这位研究员姑娘,人家照顾了你那么久,多少怜香惜玉一下吧。解决那只低级污染物,我们收获晶核,及时送这里的人过去抢救一把。
“抢救”像是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林熄眼底忽然浮现出了一抹深邃低冷的笑意,“你确定以他们现在这种病变程度,被送去污染防控中心像小白鼠一样活着,叫做抢救”
是大概或许好吧你是对的。
声音听起来依旧不太死心但是你真的不觉得这位姑娘非常可惜吗,就算变成污染物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你现在也算不上是个人类,半斤八两,万一收获到一段可歌可泣的爱情呢
“是可惜,不过,爱情就算了。”林熄抬头看了一眼跟前研究员赫然已经高到诡异的背影,“我对女人没有兴趣。”
整个世界回归了短暂的寂静。
过了许久,脑海中的声音才艰难地开了口我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林熄淡淡道“嗯,你知道了不该知道的秘密,所以我会安排杀人灭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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研究员并没有留意到林熄的走神,还在一边带路一边介绍着隔离区的情况。
如果抛开体型问题,一切都显得十分平常。
但这一路走来,林熄的眉心却是不可避免地越皱越紧。
香味太浓了。
如果说起初的时候只是一阵阵地涌来,那么眼下已经不知不觉间将他整个包围在了其中。
从走廊边缘的窗户往外看去,可以看到层层叠叠盘踞的藤蔓,光是窗棂边缘盘踞的枝干就已经密密麻麻地足以逼疯密集恐惧症,不用看也能想象出外面更加触目惊心的情景。
这片隔离区,显然已经被植被彻底包围了,不止是外围的墙面,连走廊当中都可以时不时地看到有枝条平白从水泥地面里长出,无意中踩过散落在地面上的花瓣,顷刻间在地面上碾在一片猩红,让浓烈作呕的花香当中平添了几分血的腥气。
似乎为了转移林熄“杀人灭口”的注意力,脑海中的声音开始没话找话不用怀疑,就是人血,人类孵化出的肥料对于低级污染物而言确实相当滋补。
说真的,我都有点明白为什么人类不喜欢劣质香水了,太多的气味混在一起确实让人无法喜欢。别说是你了,我都觉得这个味道不太好闻。
作为一只c级污染物它至少确实有点脑子,这些香味带有精神污染对普通人来说已经足够造成精神紊乱,但是真可怜,这次遇到的偏偏是我。
林熄揉了揉鼻尖。
从刚才开始,他就一个接一个喷嚏地没有断过。
到底忍无可忍,他在路过工作台的时候找了个医用口罩戴上,才终于觉得舒适了一些。
在带着林熄沿隔离区走过一圈之后,研究员不知道从哪里又拿出了一盆花苗,正再一次地进行着竭力的推销。
林熄非常绅士地等到她推销完毕,才微微笑着开口“抱歉,我承认这盆植物确实非常可爱。但是你也看到了,我花粉过敏真的非常严重,恐怕真的胜任不了种植花卉的重任。”
随着话音落下,研究员脸上的笑容僵硬在了那里。
此时早就已经完全滞塞的脑子只允许她按部就班地完成安排,显然怎么都想不明白在这样高强度的精神污染环境下,眼前的人类为什么还会再次拒绝。
过高的病变度让她的思维运转也有些艰难,隔了很久之后似乎依旧不愿意接受自己再次遭到拒绝的现实,直勾勾地看着林熄,往前一步,再次将手里的花苗推送了出去。
短短的几天时间里,她已经长得有些太高了,接近两米的身高放在一个姑娘身上可以说是充满了极度的不协调,更何况没有穿防护服之后落入眼中的四肢比例,就好像一根主干上面长出了野蛮生长的枯枝,毫无规律的发展,从上而下都充满了扭曲。这样往前一步,足以将1米82的林熄完全地笼罩在阴影里。
“请好好照看这盆花苗,你会喜欢的。”
“请好好照看这盆花苗”
“你会喜欢的”
随着一步步的靠近,逐渐生涩的语调中也渐渐地带上了强硬。
林熄就这样看着五官在那张原本还算清秀的脸上渐渐撑开,以一种极不协调的比例渐渐地占满了整个面庞,突出来的眼珠几乎快要贴到了他的脸上。
“请,照顾好这盆花苗”
林熄“”
这么执着的吗。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位姑娘,我忽然感受到了一种属于打工人的辛酸,有的时候,ki果然非常重要。
打工人有什么错呢,她只是接到任务想要孵化更多香甜美味的肥料而已。
要不你干脆接受了算了,反正这种程度的污染源根本不可能造成太大的影响,唔花粉过敏的话,反正戴着口罩也不是不能睡觉
林熄平静地看着跟前的那盆花苗许久,最终默默地叹了口气。
算了,看在人家前几天借他平板电脑的面子上。
看到林熄终于愿意接受花苗,研究员原本已经完全不像人类的脸上似乎终于隐隐露出了一副称得上欣慰的笑容。
然而就当林熄伸出手时,原本安静无比的花苗蓦然毫无预兆地涌动了起来。
突如其来立起的尖刺宛若锋利的刀刃,刺来的那一瞬间,林熄眼疾手快地将整个花盆往外面一甩。
哗啦啦
地面上顷刻间溅开了一片泥土。
下一秒,林熄已经一脚碾碎了地面上还蠢蠢欲动的枝干,垂眸浅浅地扫了一眼指尖上留下的那道深邃伤口。
他拍了拍裤脚上沾上的灰,事不关己地朝研究员看了过去“不好意思,不小心摔碎了,要不你给我换上一盆新的”
并没有得到回应。
在一片长久的寂静中,研究员的视线定定地落在林熄的手指尖那一道红红的,渗着血液的伤口。
像是被什么东西所吸引,表情渐渐从原本的平静化为了一种呼之欲出的狂热。
随着四肢诡异地开始扭曲,咔嚓作响的骨骼摩擦声成为周围唯一的背景音。
齿缝里的声音低沉沙哑“香林先生,你好香”
“吃。”
“好香想吃”
林熄原本还算绅士的笑容在这一瞬微微一顿。
他虽然愿意用友善的态度对待对自己散发过善意的人,但并不代表他会喜欢被人用这种看食物的眼神注视,更何况准确点来说,注视他的,或许已经不能称呼为人了。
研究员的脖颈处忽然间撕裂开了一道深长的口子,无数的枝叶开始野蛮生长,从她的体内呼啸而出,转眼间就要填满本就不算宽阔的过道空间。
种子。
播种在这些人身上的种子,才是真正完成操控的污染媒介。
不等攀附在墙面上的那些植物根茎朝他蔓延,林熄已经毫不犹豫地在危机爆发的第一时间选择了撤离。
迈开脚步飞奔的同时,他还不忘诚心地询问“你不是说,污染物对没孵化过的肥料不会有任何兴趣吗”
脑海中的声音也显得非常惊讶咦惹,不可能错呀难道说,这个低级污染物还是个颜控
“咦惹”林熄学着这样的语调,在后方的追逐中并没有停下狂奔的脚步,微笑着缓声道,“废物污染物,我信你个鬼。”
怎么还骂污染物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