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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在玉京
    戚葭仍旧试图从这样的对话中获得更多的信息。

    眼前的这条龙是天帝、是四界最强者与对方相处期间,除去对方一袭华丽的衣衫在时刻彰显对方的身份外,他周围隐隐约约溢散出的清冷灵气也时刻提醒着啾这一点。

    那么跟这样的人相遇的,曾经的自己究竟为何会与天帝扯上关系

    戚葭是想靠着一些蛛丝马迹推断出自己的大致身份。

    可惜这位天帝陛下大概的确是个肃穆清冷之人,不爱说话,他的回答总是相当精简

    虞白溪只是说“少时我去凡界历练,你恰好也在那里。”

    “嗯嗯然后呢”等听下文等了半天的小胖啾“没了”

    虞白溪说“嗯,没了。”

    戚葭“”

    小胖啾又“咕”了一声,一歪脑袋那完了,凡界啊,谁都去得,他们恰巧相遇也有可能,没什么特别的。

    戚葭继续追问“那第二次见面呢你确定我们不熟”

    虞白溪“你这是另外两个问题了。”

    戚葭“”

    虞白溪站起了身“先让本座为你诊下脉。”

    小胖啾听得一翘脚丫“你会看病”

    “不会。”天帝陛下神色坦荡“但大致可以诊一诊你的情况。”

    “行吧。”

    不度山上没有专门的医者,但老祖和戚邵胥都可以通过诊脉探灵帮他瞧伤。

    而戚葭判断,虞白溪大概是要看自己究竟有没有怀孕,对于这一点,他倒也不介意。

    彼时圆啾已经落回到了对面的椅子上,懒洋洋地伸出翅膀,一边嘟嘟囔囔“不过你若想诊出我是否有孕,大概还需要找个高明的医官过来,戚邵胥说我现在还没到月份,看不出”

    “未到月份,的确诊不出什么。”

    虞白溪低沉的嗓音传来,同时伴有一阵衣料摩擦的细微声音响起,天帝陛下已经起身亲至小胖啾的身侧。

    实在是戚葭的鸟身太过小巧了,都不及虞白溪巴掌大小。

    若想给他诊脉,便是天帝陛下金尊玉贵,也得动上一动,否则还真碰不到这鸟的翅膀。

    反正懒哒哒的小胖啾是不会主动动一动的。

    他能举起翅膀已经很给天帝面子了。

    而看样子,传闻中威严又冷淡的天帝陛下,也不介意起身亲至。

    温润冰冷的指尖搭在胖啾配合伸出的小翅膀上,虞白溪继续道“你是男子,即便有孕也只能以灵脉孕育子嗣,那比普通的胎生需要花费更久的时间,一般都需许多年月相应的,初期要想确定真是有孕,也需要等上很长一段时间。”

    听了虞白溪的解释,戚葭略微点头戚邵胥的意思大概也是这个。

    只不过不度山上从没有靠灵脉孕育诞生的生灵,戚邵胥年纪不大、了解得不多,天帝陛下所说的,倒是比戚师兄的要更详尽一些。

    “不过即便确认不了,你也不可能怀孕。”虞白溪的声音又平稳地响起。

    戚葭“”

    “你身上并无旁人的灵息,只有我的。而如果是我的”虞白溪声音稍顿,此时已然收回自己方才探出探灵的手。

    他缓缓直起腰身,抬眸望向对面的胖啾,半晌后才淡淡道“那你至少已经怀了数千年。”

    “”戚葭眼睛瞪大“什么意思”

    虞白溪“即便是以灵脉孕育生灵,也没人需要怀这么久。”

    戚葭“不是,重点是咱们不是近期才见过面”

    虞白溪缓缓摇头“许久未曾谋面。”

    或许是觉得这只鸟还会追问,他便又补充道“很久。”

    戚葭“”

    一番沉默后,戚葭表示“那不可能。”

    “本啾怎么可能带着你这个外龙的气息,一过就是几千年你不是说咱们两个关系不怎么样么”

    戚葭语气充满质疑,以及对自己性格的肯定。

    虞白溪听了则轻微掀了掀眼睫。

    戚葭已然冷笑一声“天帝陛下要推卸责任也简单,那你倒是说说,若不是交尾,你这龙息是怎么跑进我丹田里面去的”

    “情况复杂。”虞白溪眼皮再度一跳,每回听对方自然地说出“交尾”,他都会忍不住做出反应。

    但他也意识到单凭言语上的辩驳很难让对方相信自己。

    事实上,很多事情便是虞白溪自己也没有搞清楚。

    “不若你先留在这里,本座助你恢复记忆和灵力。”虞白溪开口道。

    不仅话的内容罕见地多了许多,连语气都换成了充满安抚之意的提议。

    “留在这里”椅子上的小胖啾眼珠一转,感觉对方终于说了句像样的话

    他原本就是来找对方负责任的,当然还是直接住在这边最方便。

    而且这里的灵食多,比不度山要多了许多,的确很利于他恢复实力。

    不是戚葭不喜欢不度山。事实上他还蛮喜欢在不度山上的生活的,也喜欢那上面的精怪。

    可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才感觉自己离开那边会好一点自从三个月前老祖把他带回山上以后,他已经吃了老祖不少的丹药。

    而不度山的资源一向匮乏,东西都是有限的。

    尽管山上很少有人提,戚葭却知道这些。

    所以自从稍微恢复了些力气以后,戚葭便每日都强撑着,跟着戚邵胥一起摘果子捕猎。

    尽管没什么灵气的普通食物对他来说真的只是杯水车薪,但胖啾仍旧靠大量进食食物来给自己疗愈,而坚决不去动那些老祖给他的资源了。

    “再问你个问题,你知道我在这世上还有什么亲人么”

    戚葭问这问题的语气十分随意。

    但却让天帝陛下又怔了怔。

    不知道他是不知道答案在强自思考,还是另有什么其他原因,足足过了几息,这位玉质金相、容貌气质与“邪天帝”之称严重不符的陛下才缓缓开口

    “没有了。”

    烟青色的眼眸幽邃深冷,虞白溪语气维持淡然“你曾说过这世上,你已经没有什么可留恋的亲属了。”

    戚葭“哦。”

    小胖啾应了一声,倒没什么特别的反应。或者说,他觉得这个答案并不突兀,对方说的这一点确实很符合他的猜测。

    他没有亲人,所以无人来寻失忆的他。

    他也找不到任何线索。

    但胖啾倒没因这点觉得自己可怜,因为他心中亦没有任何亲人的概念,或者说是任何留恋。

    那感觉便是打从他醒来那刻起,便有一种了无牵挂的感觉。

    如若不是戚邵胥曾经与他讨论过相关话题,戚葭甚至想不到要寻找自己的亲人。

    所以可见,他心中当真没有这方面的挂碍。

    没有羁绊,自然自在。

    既然如此,戚葭便更无所谓自己留在哪里了。

    当务之急除了养好伤以外,能做的也就是找这条大渣龙追责了在没有切实有力的证据下,戚葭只信自己,才不信他说他们不熟的鬼话。

    真不熟的话,对方缘何要将他留下,还帮他

    况且自己都没提,对方竟然就知道自己来自不度山什么几千年没见,骗鬼可以,骗啾可难

    这么一想,他更要留在天界了

    戚葭暗中盘算的时候,没注意到有一刹那天帝神色有异。就是在回答他关于亲属的那个问题以后。

    那是一种绝不会出现在邪天帝眼神当中的,类似于悲悯的目光。

    但也的确仅有一刹那。

    虞白溪如今已经恢复如常。

    而在心里打好算盘的小胖啾也稍微换了个姿势,重新改为舒适的仰躺。

    “要我留下也行,但是食物你得给我供应上。”

    “好。”虞白溪没有任何犹豫地应了,也顺便提出“本座会协助你疗伤,但在天界期间,除本座以外,不要让任何人碰你的脉。”

    “为何”戚葭一抖头顶的翎毛,那是乐子人发现八卦后的反应,他第一反应是难道天帝不信任天界的医官

    然而天帝似乎从来不对人做解释,虞白溪只是用一双淡色眼眸平静地望着他,态度却异常坚决“本座便只有这一个要求。”

    戚葭“”

    好吧,反正来到这个地方他连天帝都不信,也更加不会随便信任别人,还四处找人给自己诊脉那不是脑壳坏掉了

    戚葭“我这个啾喜欢安静,你无事不要打扰我。”

    天帝能提要求,他也要趁势提要求“还有我怀孕了,得养胎”

    “你没有怀。”

    其他事情都无意见,只是关于怀孕的话题,虞白溪每回都会纠正对方。

    但戚葭却不认同“我肯定怀了,你不觉得我比一般鸟儿要圆么”

    问话的时候小胖啾还挺了挺自己的小肚皮。

    厚厚的绒毛下面,那小肚皮的确挺得滚圆。戚葭在山上时见过跟自己差不多品类的鹦鹉,它们都没自己圆润。

    然而天帝却看都没看他一眼自打戚葭重新四仰八叉儿地躺下后,虞白溪的视线便又落去了别处,他只在沉默了一瞬后说“那是吃的。”

    戚葭“”

    天帝语气肯定,字正腔圆“为了摄取灵力,你从前吃太多东西了。”

    戚葭“”

    这,究竟是什么品种的那话本里是怎么说的来着哦对,是什么品种的大直男啊

    大渣龙啊哼

    没失忆的自己究竟是怎么看上这个人的啊

    戚葭被气得甚至都不打算懒着了,直接扑棱着小翅膀飞起,想着至少也要再站在对方肩膀上再蹬对方一爪子。

    可他才一凌空,一歪头,便看见天帝的衣领内略微渗血。

    白色的绷带上沾染了斑驳的血迹,从鲜红的颜色上看,那应该是刚刚才渗出的。

    “你脖子血。”戚葭一愣,抬着翅膀指了指虞白溪的脖颈。

    这就让小胖啾有点下不去爪了。

    他此刻考虑的问题又变成了啾靠,这天帝这么脆皮可别自己刚找到饭票,对方就要撑不住了

    而被提醒过后的虞白溪却未作出太大的反应。他仍保持正襟危坐的姿势,双指并拢,抬手向上一点便草草地给自己止住了血。

    之后他掌心一翻,那染血的绷带顷刻间便没了踪影,换成了干净的布条。

    动作一气呵成,很明显,天帝陛下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给自己止血了。

    戚葭都看愣了“你这伤挺重啊”

    “还行。”

    “是万年前那场大战留下的伤么”戚葭想起了自己听到的传闻,便干脆问了。

    而去而折返、手里捧着一叠兰花酥的朔灵仙子恰巧听到他们此时的对话,差点吓得摔个趔趄

    陛下在那场大战中的确身受巨创,到现在也没好。

    但天界已经少有人会再提及此事了。

    因为四界生灵不必知道;

    因为比起一个曾经为了止戈而战损的天帝,眼下的天界更需要一位仍旧强大、依然是战力第一,甚至无坚不摧的天帝。

    外加上陛下素来喜欢独行。本身极少将伤痛示人。并令众仙也不许再提。

    所以万年下来,陛下的具体伤势、连同万年前的那场大战都成了禁忌话题,至少不会有人在天帝面前如此明晃晃地提及。

    这位新来的殿下

    朔灵仙子脚步一顿,忽然犹豫自己要不要假装没有来过。

    可她也没想到,那位总是无人知晓在想什么、总是让人望而生畏的天帝陛下,在面对殿下的疑问时却并没有任何斥责,反而出人意料地,语气十分平静地回答了对方的问题

    “嗯。”

    陛下回答的时候,甚至轻微地点了点头。

    朔灵

    不觉有异的戚葭则一歪脑袋“这么久了还这样好不了”

    “会好的。”虞白溪声音依旧淡淡。

    语气听上去却似是在安抚对方。

    朔灵

    比起不小心撞见有人当面问起陛下的禁忌话题,眼下陛下这极具耐心的回答显然更让朔灵大吃一惊。

    她双手依旧稳稳地端着托盘,却恨不得后退一步,看看这里还是不是陛下的后宫,里面说话的人究竟还是不是那个冷漠寡言的天帝陛下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朔灵感觉陛下与殿下的聊天就像是,一对旧友。

    就在朔灵在门口犹豫的时候,陛下的声音却再度响起“进来吧。”

    冷漠、威严。

    这一声很明显是在叫自己。

    不意外陛下早就察觉到了自己,朔灵忙打开房门,端着托盘走了进去。

    “方才见殿下喜欢各式灵饼,恰好刚出炉的兰花酥,我便赶紧端来给殿下尝尝了。”

    朔灵仙子笑脸盈盈,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戚葭登时对这位热情又勤快的仙子姐姐表示了欢迎,并直接飞去迎接那盘小灵饼。

    一旁的天帝这时候开口道“本座离开一会,朔灵,照顾好他。”

    “是,陛下。”

    戚葭原本还被那碟子芳香浓郁的小灵饼所吸引,一听虞白溪说要离开,当即警惕地一回头。

    但随即他发现自己或许是过于紧绷了天帝陛下的本体还端坐在那里,甚至其本体上应该还留有一些神识,那端坐着的人会眨眼,身体笔直如钟,仪态端正得让人挑不出错处,甚至偶尔还能抬手喝茶。

    这一招似乎挺厉害。

    “陛下大概是去处理什么公务了。”

    朔灵仙子在小胖啾身边小声道“陛下将本体留下,想来是不舍得离开殿下,可见对殿下是极为上心的。”

    戚葭眨眨眼“那他现在能听见我们说话么”

    “这小仙也不是很清楚。这一魂双体之术对灵力的把控要求极高,天界之中除陛下外再无人能用。”

    朔灵笑了笑,“往日里陛下事少话也少,小仙们很少能近身伺候,所以么”

    “哦。”戚葭点点头表示明白了看来这位陛下当真是独来独往惯了,搞得就连贴身仙侍都不知道他的法术都是些什么路数。

    不过戚葭的重点还是

    就说么,他凭直觉就知道这一魂双体之术很厉害

    不度山。

    五只圆滚滚的北长尾山雀紧凑地挤在一根树杈儿上,正急切地讨论着戚葭现在怎么样了,以及他们该怎么办。

    “那位可是邪天帝听说他凶残至极,六亲不认”

    “那还用说吗,这万年来他杀了多少人戚葭知道这事嘛他不会也被杀了吧”

    “不会的,葭葭辣么厉害,咱们谁都没想到他竟然能冲破天界禁制吧”

    戚邵胥趴在草丛里用爪子捂着狗头,叫唤“此事老祖已经知晓,咱们担心也无用至少你们先安静一会儿吧,我头都大了”

    五只胖啾稍微安静了一瞬。

    下一刻,又集体叽叽喳喳起来

    “可是那位之所以叫邪天帝,就是因为他太古怪阴邪以及残暴了妖界魔界凡界,但凡是有点能耐的都被他杀了”

    “我听说就连先天帝都是他亲手杀的连自己亲生父亲都下得去手,戚葭真不会被灭口么”

    山坡上面吵闹非凡,一道高挑的白色身影从他们身边掠过,无声无息,没有一丝停顿地向不度山的至高处飞去。

    山顶洞穴前,一袭银纹白衣的天帝腰悬长剑,颀身玉立,神色淡漠,无悲无喜。

    “晚辈虞白溪,拜见前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