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染进入屋内,夜明珠散发幽幽光芒,照亮了整个卧房,因为她的雀目之症,掌门在她屋中添了许多,每一颗都很珍贵,但她的屋中就有数十颗。
但她不喜欢这个颜色,会点上烛火,暖黄色的烛光和夜明珠白色光芒融合,显出几分暖意。
洛染坐在桌边,掏出一个环形玉佩,没有任何图案,入手温润细腻,仿佛还带着谢长衍身上的温度。
这是她刚才悄悄顺走的,想要见到谢长衍不是件容易的事情,疏林苑距离扶风阁有些远,而且他也不是次次都在藏经阁或着扶风阁,系统也不给她这些信息,只能她自己想办法。
顺走了谢长衍的玉佩,想必他会主动来找她,若他不在意,那也没关系,反正她也闲得无聊,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悄无声息地顺走他的玉佩,其实是件挺有趣的事情。
将玉佩收好,洛染撑着下巴给自己倒了杯茶,她在想,任务究竟何时才能彻底完成。
阿姐又何时才能回来呢。
系统说她完成任务后,就能有足够的能量找回阿姐的魂魄,重塑她的肉身。
洛染几乎是抱着这个信念在进行任务。
她会努力的,争取早点让阿姐回来。
*
洛染睡到日上三竿终于转醒,睡了太久,做了一晚的梦,她头有些疼。
巴掌大的小脸,仿佛从未见过阳光,雪似的白,小嘴透出些粉,稍微冲淡了这股病态。
洛染坐在床上缓了好久的神,撑起身体起床梳头发,及腰长发绸缎般柔顺光滑,胡乱挽了个发髻。
梳完她丢下木梳,困得趴在梳妆台上又睡了一会儿,等醒来已经是一炷香的时间后,可惜没能等到谢长衍来找她。
洛染没有拜入哪位长老门下,很是清闲,内门弟子与其他弟子稍有不同,其他弟子由宗门统一安排上课,但内门弟子自由安排的时间更多,毕竟有自己的师尊亲自教导,况且内门弟子天赋出众,修炼方式多样,力求达到最好的修炼效果。
但即便如此,还是需要接受宗门内规定的课程,不多,每日最多两门。
洛染身份等同内门弟子,所以今日只需要去上一堂课。
路上看看花,摸摸出没的小猫,慢吞吞地到了弟子学堂,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洛染趴到桌上,来之前已经睡过回笼觉,她不是很困,百无聊赖地看着窗外的梧桐树。
要数天极宗最多的树,那必然是梧桐,其次是榆钱和青松。
此时正值春日,白玉兰正在开放,淡淡香味被风吹满整间屋子。
洛染隐约听见楚倾月的声音,她看过去却看到了意料之外的人。
谢长衍微侧着身体,垂眸认真听着身旁少女说话,清瘦却高大的身体几乎将少女笼罩,眉眼温和,偶尔露出一丝笑意,宛若百花盛开,比窗外的白玉兰还要夺目些。
仅从外貌条件来看,谢长衍不输男主,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最后没有被女主选择,或许正是因为他太过坚持原则。
不过,谢长衍为何在此,金丹以后就不必来弟子学堂,谢长衍已是元婴,难道是特意送楚倾月过来上学
那这师兄做得未免也太尽职了些,莫非这就是身为男配的自觉
洛染神游天外,目光却一直放在谢长衍身上。
门口的青年看过来,正好与她的视线相撞,微微朝她点头,面上带着温和笑容。
态度和往常一样,他没猜到是她拿了她的玉佩不然为什么态度这么平淡。
正式开课,洛染才知道,谢长衍不是来听课的,他是来上课。
谢长衍脊背清瘦挺拔,站在最前方,手中握着一卷心经,手指修长如玉,指甲修剪整齐干净,指尖淡粉。熟读心经是每个弟子的必修课,学会如何调节情绪,稳住心态,冷静克服修炼中遇到的种种阻碍,有时候比提升修为更加重要。
这意味着一个人的修行之路是否走得长远,甚至关乎一个人的未来,是走向光明,还是走向毁灭。
谢长衍从小便受玄钰仙尊的熏陶,他自己也对心经钻研颇深,这堂课就落在了他的身上。
只是他外出游历这两年,暂时交给了别的长老,回来自然又该由他接手。
此时此刻的谢长衍与平日里的有些不同,他站在讲台之上,长身玉立,清风朗月,讲课时不严肃也不温和,但他一个眼神淡淡扫过来,弟子立马浑身紧绷不敢发出丝毫声响,生不出半分放肆心思。
明明在座弟子与谢长衍年纪相仿,但他只要一出现,堂内便会瞬间安静得落针可闻。
有一男弟子困得打起瞌睡,谢长衍向他的方向看了一眼,身旁的同桌明里暗里想要将他叫醒,在桌下踢了他好几脚,都没什么反应,同桌心虚地抬头,却和谢长衍来了个对视,他立即垂下头,拿笔不知道在书上画些什么。
“一些弟子似乎没有休息好,听,想必也是没听的,下来找别的弟子补上,将上课内容抄写十遍,下堂课交到我这里。”谢长衍淡淡道。
态度平和,不见丝毫恼怒。
堂内弟子一听,更是安静,十遍,听着不多,但可不只是罚抄这么简单,下堂课这弟子完了。
堂内只有翻书的细微轻响和谢长衍讲课的温和嗓音,声音不疾不缓,刚好能让弟子们跟上,偶尔停顿,提出问题,观察大家的反应。
洛染全程看他的脸去了,和旁边的楚倾月仰着头目不转睛的表情如出一辙。
看似在听,实则一个字也没进耳朵。
谢长衍在楚倾月身边停下,微微蹙眉,指节在她的桌上敲了敲。
弟子们的视线齐刷刷看过来,连翻书声都消失一空。
楚倾月和洛染齐齐回过神,尴尬对视一眼,楚倾月连忙小声道“大师兄,我们不会了。”
谢长衍视线掠过旁边的洛染,没有说话,走到别的地方继续讲课。
但是时不时将目光放到两人身上,整堂课下来,洛染腰酸背痛,事实证明,即便脸长得再好看,只要和课业挂钩,吸引力就会成倍下降。
终于下课,谢长衍在整理心经,洛染没有立即走,楚倾月不解地看着她“不走吗”
“你先走吧。”洛染道。
虽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但楚倾月没有多问,迟疑片刻走到谢长衍身边,“大师兄,我们一起回去吗”
谢长衍没动,“你先回吧。”
楚倾月不明所以,怎么一个两个都不走,“好吧,那我先走了。”
走之前,她又转头看了一眼两人,抱着书离开。
在她走后,堂内的人陆续离开,洛染坐在自己的位置,只是看着谢长衍。
他看向洛染,抬脚走到她身边,语气温和地询问“洛染师妹可捡到了我的玉佩”
“玉佩”洛染摇头,“我并没有捡到。”
其实玉佩就在她身上揣着,她怕丢了还特意找了根结实的红绳将玉佩串起来,贴身放着绝对不会丢。
她考虑过这个玉佩对他有特殊的含义,但那零星的道德感很快就被她压了下去,她暂时代为保管,等能够顺利接近他后就还给他。
“昨日我与洛染师妹同行,以为师妹你或许有看见,既没有那想必是掉在了别的地方。”谢长衍并未怀疑她。
“那我先告辞。”谢长衍说完就要离开。
洛染的目的可不是为了拿他的玉佩,连忙出声将他叫住,“长衍师兄,你将手伸出来。”
他不明所以,但是听从了她的话,迟疑片刻将手伸了出来,修长如玉,洛染看得心生感慨,很想上手摸一把,她这样想也这样做了。
谢长衍不解之际,掌中却攀上一只柔软温热的小手,洛染将手放到他的手心,谢长衍手很冷,摸冰块似的,她冷得哆嗦了一下,手下意识捏了捏,想把他的手捂暖,可她手里很快就空了。
谢长衍立即将手收回,指尖还沾染着些许热度和细腻的柔软,弥久不散。
他微微皱了眉,眼中有不解,但并未开口,而是等着洛染解释。
“长衍师兄你的手生得真好看。”洛染发自真心地夸奖。
谢长衍抿唇,疏离道“多谢。”
“但男女有别,往后还是要注意一些的。”
谢长衍这话已经算是比较严重了,但洛染丝毫没察觉。
谢长衍不欲再说,转身就要离去,可洛染突然十分好说话地叫住他,“长衍师兄,你的玉佩不在我这儿,但在疏林苑,你可以随我回去拿。”
就在洛染以为他会答应时,谢长衍停下的脚步继续迈出,声音依旧温和,却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只是一枚玉佩罢了,若你想要,拿去便是。”
洛染懵了。
特意找过了应该对他而言还是挺重要的吧,为什么却不要了
他难道猜到了她在想什么
洛染没打算轻易将玉佩还给他,让他和自己去疏林苑也只是缓兵之计。
还想说什么,但谢长衍已经离开,青松般的背影消失在门口。
坐了会儿,她将手伸进衣襟里,摸了摸入手温润细腻的玉佩,摸摸又放好,起身冲向门口,但没跑几步就累得停下脚步。
她已经彻底看不见谢长衍的身影,踌躇一会儿,跑向扶风阁的方向。
拐过一道弯,路过一棵梧桐,洛染终于看见一角青衫。
洛染跑着到底是追上了他,正要上前将他拦住,一时没注意脚下,被一颗石头绊倒生生扑倒,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她的腰被一道温和的灵力卷起,然后轻轻将她放到了地上。
这发生得太过突然,洛染趴在地上半天没有反应,转头去看他,只只看到了干净毫无褶皱的衣角,春风吹拂传来他身上的淡淡草药香。
谢长衍浑身整洁,微垂着眸,“可有大碍”
洛染摇摇头。
“能起来吗”他又问。
他一过来,那熟悉的草药香就被春风吹到洛染的鼻尖,脑中不受控制地浮现阿姐温柔将她牵起来的画面,洛染突然感觉鼻子有点酸,“起不来。”
这出乎了谢长衍的意料,本以为那道灵力并未让她受伤。
但他也没去质疑,而是选择将洛染抚到一旁的八角亭里坐下。
毕竟是同宗师妹,她还与楚倾月是朋友,于情于理,他都不会置之不理。
谢长衍放轻动作将洛染扶起来,她疼得哼哼唧唧但还算配合。
洛染几乎将整具身体都靠在了谢长衍的身上,他试图拉开距离,但很快就被洛染靠上来,往常他对哪位女子施以援手,那女子一般都会自觉和他保持一定距离,但洛染
“我没有力气。”洛染说得很是理直气壮。
“”
最终还是将她扶到了最近的一个八角亭坐下。
“哪里受伤了”谢长衍问。
“好像崴了脚。”
虽然她没摔地上,但被石子绊了下扭了脚。
“我先看看。”
洛染点头,在他蹲下身体时,很上道地将穿着绣花鞋的脚抬了抬,送到他手边,但被他不动声色地避开。
“洛染师妹能否将鞋袜脱了我看看就能知晓大致情况。”
和他对视片刻,洛染弯下身,慢吞吞将自己的鞋袜脱了,一只白皙的赤足出现,脚趾圆润,但脚背却布满了各种浅浅的疤痕。
谢长衍视线一顿,看到这白皙细腻的脚上交错的伤痕,他的心竟然猛烈跳动了一下。
他没去问,也没多看,只一眼就移开了目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