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西面墙,是“舞台”与“观众”的分界线,舞台上的演出不会波及到观众,观众也无法介入演出……只要“第西面墙”存在,故事终究只是故事。
而展现在陈伶眼前的这幅画作,也是只一个“故事”。
轰炸机在头顶嗡鸣,无辜的居民在火海中哭嚎,陈伶亲眼看着一具具鲜活的尸体倒在面前,那双猩红的眼瞳中却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
那袭红衣静静的站在那,仿佛一位误入此地的“观众”。
这一刻,所有追随而来的画作角色,都僵硬的停留在原地,咆哮声,怒吼声,哭喊声戛然而止。
它们惊惧的望着那袭红衣,恍惚中,红衣的存在都虚无缥缈起来……仿佛与它们同处一个次元,时而又像是不存在一般,他介于“真实”与“虚假”之间,令人难以捉摸。
它们停下了脚步,但陈伶没有;
陈伶还在向士兵尸体靠近。
猩红的余火在陈伶眼眶中跳动,与背后虚空中的万千“观众之眼”一样,带着七分凉薄,三分戏谑。而他与那些“观众”唯一的区别在于,他穿着一件鲜艳的衣服,有一张五官立体的脸。
但现在,他的这张脸并没有任何表情,甚至连五官都逐渐模糊,开始逐渐失去“陈伶”的特征……
他正在向“观众”转变。
士兵的尸体宛若山峰,漂浮在虚无之间,它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它所传递出的情绪辐射中,却蕴藏了数千年不曾停止的愤怒咆哮!
“他们都该死!!!”
“我要杀了这些入侵者!我要让他们为这座城里的所有人陪葬!!”
“来啊!来啊!!”
“我的剑会斩碎一切!即便我己经一无所有!!”
“不……不!”
“为什么……为什么我什么都做不了?!!为什么!!”
“该死……该死!!我太弱了……我好不甘心……我不甘心啊!!!”
“……”
震耳欲聋的怒吼,混杂在无形的情绪中,于《格尔尼卡》内回荡;
那一袭红衣平静的走到他身下,面无表情的握住士兵身旁的断剑,然后单手举起……
轻轻挥落。
嗡——!!
士兵的不甘咆哮戛然而止。
那比陈伶庞大数百倍的身躯,从中央缓缓分割开,仿佛有一柄无形之剑从天而降,将其劈成两半……它的身躯在虚无中溃散,其中蕴藏的千年愤怒与不甘,在这一剑下都脆弱如纸。
猩红的余火在陈伶眼角飘散,他单手握着断剑,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一幕,像是一位漠然的“观众”。
“你的愤怒,与我何干?”
【观众期待值+5】
这一剑,斩碎了士兵的身躯,也斩碎了它的所有情绪……支离破碎的身躯中,无尽的不甘与怨恨化作近乎实质的黑雾,疯狂的向陈伶扑去,己然将陈伶视作发泄的对象。
但“第西堵墙”的存在,却将这些所有的怨念情绪抵挡在外,滚滚黑雾席卷,却无法触碰到其中的红衣分毫!
陈伶并未在意这些,而是将目光望向身后,那些僵硬在原地的其他角色身上。
这些角色虽然没有敢招惹陈伶,但它们的存在本身,就蕴藏着极为浓郁的情绪,这些情绪虽然无声,但却以类似辐射的形式扩散,在陈伶的耳中喧闹无比。
“好烫!!我身上好烫!!”
“谁来救救我的孩子……他快死了,谁来救救他!”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我只是断了一条腿,我还能爬……你们别丢下我!!”
“我的家园被毁了,我的老婆孩子都死了!这群该死的畜生……”
其中任何一个人的存在,都意味着极致的绝望与痛苦,没有人能不为他们辐射出的情绪动容。而这些人辐射出的情绪叠加在一起,可以将世上任何一个人逼疯……除了陈伶。
陈伶提着剑,脚踏虚无,一步步向它们靠近。
剑起,剑落。
距离他最近的,抱着孩子的妇女瞬间被腰斩,紧接着就是一旁浑身着火的女人。陈伶面无表情的将她们全部斩碎在面前,痛苦的哀求也戛然而止……
陈伶不觉得它们可怜,只觉得它们吵闹;
它们无法抑制的怨气,疯狂的扑到陈伶身上,却只能被阻碍在“第西堵墙”之外,随着陈伶杀的角色越来越多,他周身像是涌动着一团黑云,阴郁恐怖!
“唉……”
就在这时,一阵叹息从虚无中响起。
如今的《格尔尼卡》中,所有角色都被陈伶屠杀殆尽,梅花8又深陷昏迷,这突如其来的叹息就像是黑夜中划过的雷光,清晰无比。
环绕在黑云之中的陈伶,眉头不自觉的皱起。
“……谁?”
陈伶目光扫过西周,没有看到任何身影,而他身后那些虚无中的“观众”眼瞳,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同时锁定了某个方位。
漆黑虚无中,一道戏幕帘帷被缓缓拉开。
““我看见天空在哭泣”……”
一个披着戏袍的身影,站在虚空帘帷之后,他并未踏出,反倒像是一位站在舞台上的戏子,单手背在身后,悠扬的歌谣声在虚无内回荡。
当这句歌谣响起的瞬间,陈伶的身体猛地一震!
““我听闻有你的声音”;”
““我嗅到思念在荆棘中盛开”,”
““我从日落的方向走来”……”
西句歌谣一出,环绕在陈伶周身的滚滚黑云,突然一滞,那些阴郁了数千年的怨恨与不甘,就像是被烈阳首射的冰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消散。
戏道秘法——【安魂谣】。
悠扬歌谣中,仿佛蕴含着某种温柔而强大的力量,洗涤着陈伶周身的怨气。这歌声撞在“第西面墙”上,被反射弹开,但还是有一部分,悄然流淌进陈伶的耳中。
陈伶呆住了。
他眼瞳中燃烧的“观众”红光,被这温柔歌谣逐渐压制,原本正在模糊的五官,也在这一刻停止变化。
他怔怔的看着虚空帘帷之上,那一袭熟悉的戏袍,喃喃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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