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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7 章 送别
    身后雪地被踩得嚓嚓作响,两人同时回头,见沈仲安踩着雪深一脚浅一脚地走来。

    “你们俩窝在这里干嘛”

    “分馍吃呢。”沈妤说。

    沈仲安会心一笑,从胸口摸了个馍出来递给她。

    粮食紧缺,一名将领就一碗稀粥和一个馍,父亲和哥哥都想把好的留给她。

    沈妤终于有点憋不住了,红着眼说“刚吃饱,吃不下了。”

    军中已经断粮,能垫垫肚子就不错了,哪能吃得饱。

    沈仲安踢了沈昭一脚,沈昭让开了些,他在两人中间坐下,馍塞进沈妤手里说“吃吧,明日宰马,让众将士都吃顿饱的,才能打起精神再战。”

    宰马,已经是没有退路的最终决定了。

    那是万万儿郎的断头饭。

    谁都没有开口,任寒风凛凛呼啸越过山岗,又向着更远的地方吹去。

    沈仲安展臂揽住两个孩子,遥望远方说“越过黑雀山,便是关内的土地了,大周在这里伫立了数百年,咱们脚下的这片土地,不知曾埋过多少英雄的枯骨。”

    “我从前就想过,若是哪一日我马革裹尸埋骨他乡,你娘该怎么办后来她去得那样早,她让我将她葬在了黑雀山内最平坦的土地上,她说若有那一日,我沿河而下便能与她相聚了。”

    沈妤眼眶酸涩。

    上辈子,她没有来到边关,更没有听父亲说过这样的离别之言,她从盛京千里奔袭而来,将父亲和哥哥残破的尸骨殓了,葬在了沈家的祖坟里。

    她不怕死,她只是恨。

    英雄应堂堂正正的战死在沙场,而不是被前后夹击,窝囊地困死在这里。

    沈仲安面色坦然,在他们俩的肩上拍了拍,站起身往回走。

    沈妤“爹”

    沈仲安知道她要说什么,抬起手摆了摆,风里挟着他沉重嗓音传来。

    “文死谏,武死战,这本该本该是一个军人的宿命。”

    关外的冬这样的冷。

    沈仲安仰头望天,他走不了啊

    他们一走西厥人便能直取燕凉关,关内百姓数十万,需要用他们尸体铸就的城墙来挡。

    所以这一战许败,但不许退。

    可他的女儿不是军人,她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他不能让她年轻的躯体葬送在这里,由着西厥的战马将她踏成肉泥。

    两人目送着沈仲安离开,沈昭解下腰间的囊袋递给她。

    沈妤接过来闻了闻,笑了,“是烧刀子。”

    “喝一点暖暖身子,别喝多了。”沈昭叮嘱道。

    沈妤喝了一口,烈酒烧过喉咙,整个身体都暖了些。

    她递还给他,沈昭摇了摇头,望着营地的方向说“替我传句话给她。”

    “谁”沈妤侧头。

    沈昭目光温软地望着盛京的方向,“告诉她别等我。”

    沈妤明白她指的是谁,眼睛瞬间红了,“这话我传不了,你自己回去告诉她吧。”

    沈昭笑了,“算了,什么也别对她说,就这样最好,时间一长也就忘了。”

    沈妤摇了摇头,怎么会忘呢,曾经刻进骨子里的人怎么能轻易就忘,俞小姐可是到她死都没有嫁过人。

    她侧头看着沈昭的脸,目光渐渐有些难以聚拢。

    她摇了摇脑袋,视线更加涣散,“你你在酒里”

    沈昭没等她把话说完,拨着她的脑袋按到自己肩上,“阿妤啊,这仇你别报,你只管往前走,只管过自己的日子,哥哥和爹娘都看着你呢。”

    他说完低头看她,少女已经伏在他肩上睡去。

    他将她背到背上,朝着营地南面默默走着,一如他曾背着她走过的路。

    嚓嚓,嚓嚓

    阿妤,以后的路,就要你一个人去走了。

    营地南下三里,一小队士兵列队在此。

    沈仲安一马当先,在沈昭走近时翻身下马,将昏睡的沈妤接了过来。

    大雪早就停了,雪地映着月色发出莹白的光。

    他们无声道别,谁都没有开口,除了脚步声与胄甲摩擦声,便只剩马儿的喘息。

    安顿好沈妤,两人翻身上马。

    沈昭马鞭一扬,指着一个方向对孔青说“一直朝着这个方向走,便能去北临王的封地。”

    孔青跪在地上,“将军”

    “我将她交给你了。”沈昭认真道“保护好她,这是我对你下的最后一道军令。”

    孔青面色凛然,眼底猩红一片,“是末将领命”

    “走吧。”沈仲安催促道。

    他掉转马头,走得很慢,听见身后小队的马蹄声簌簌远去。

    他想再看一眼他的女儿,可到底没舍得回头。

    罢了,看与不看,结局都是一样,聚散终有时,再见亦有期。

    马蹄声响在耳边,身体渐渐在颠簸中苏醒过来。

    沈妤缓缓睁开眼,眼前一片漆黑,身体还是半瘫软的状态。

    她试着动了动手臂,身前的人似乎察觉到她已经醒来,一把掀开了罩在她头顶的大氅。

    “姑娘。”

    她听出是孔青的声音,刺目的光线令她瞬间闭上眼,“我在哪儿”

    孔青目视前方,“北上百里了,再跑上半日就能渡河,再绕过”

    “放我下去”沈妤道。

    她此刻已经看清了周围的一切,两列队伍大约十来个人随行,她和孔青共乘一骑,大约是怕她在昏迷中摔下去,孔青将她绑在了自己背上。

    马匹还在朝着北方行进,孔青没有调转马头。

    沈妤试着挣扎了一下,发现全身筋脉竟被制住。

    察觉她的意图,孔青道“姑娘,我奉将军之令护送您回盛京。”

    沈妤厉声道“我不回京,我爹和哥哥还在燕凉关外,你让我抛下他们自己逃”

    孔青不发一言。

    “孔青,你这是要当逃兵”

    “我们不是逃兵”

    “既不是逃兵,那就随我杀回去。”

    孔青忽然勒马,下马立在一侧,“姑娘,不能回,梁建方封死了城,关内的粮食运不出来,关外的士兵也回不去,这是个死局。”

    “死局又如何”沈妤凛然道“你是宁愿苟活然后一辈子生活在愧疚之中,还是杀几个西厥人再光荣的死去”

    孔青无言,可面上的不甘已经出卖了他的想法。

    沈妤继续道“只解沙场为国死,何须马革裹尸还1,这是我父亲教会我的第一句诗,我不退,便是葬在那里也要看着后来人将西厥人击退。”

    孔青目眦欲裂,抬起头道“我们不退。”

    “那你替我把穴道解开。”

    孔青盯着她的脸,面上挣扎万分,半晌,他摇了摇头,“我一日是将军的兵,我便一日受他调令,送姑娘回京后,我自会赶来与他们相聚。”

    沈妤气急,“好,你不解是吧。”

    孔青困惑地看着她,片刻之后,忽然明白她想要做什么,“姑娘不可”

    话音刚落,沈妤唇角已沁出血丝。

    “你解不解”她威胁道。

    调动内息强行冲破穴道,是极伤身的行为,严重者甚至会武功尽失。

    孔青犹如被一把无形的刀架在脖子上,只得利落地替她解了穴道。

    下一瞬沈妤已抓住缰绳调转马头,“我得回去,这是一条不归路,你们可以选择自行离开,也可以选择和我杀回去。”

    士兵握紧缰绳,“我们和姑娘共进退。”

    “我也是”

    “好歹杀几个西厥人再说”

    孔青沉了口气,抓住缰绳攀上了另一匹马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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