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传进盛京,确实有许多人坐不住了。
朝堂上言官慷慨激昂,怒斥北临的狼子野心,斥其与盛京公开叫板,藐视圣听。
又就出兵讨伐北临与否吵得不可开交,这几日奉天殿的房顶都快被掀翻了。
下了朝,李昭年与李霁风在宣辉殿中手谈。
先帝驾崩,李昭年继位,号永宁,要明年才改年号为永宁元年,如今还是同绪十九年。
“你昨日不该与他们在朝堂上争吵。”永宁帝李昭年落了一子。
李霁风坐得吊儿郎当,“看不下去了,那帮人除了在朝堂上耍耍嘴皮子,成天嚷嚷着出兵,真让他们上战场,他们连刀都提不起来。”
昨日李霁风在上朝时出言讥讽了一番言官,结果今日朝议的中心就换成了李霁风自己。
言官们将矛头对准了李霁风,向永宁帝谏言,谏来谏去毛病不少,但又不大。
李霁风抬眼看了下李昭年,“那些罪名不足为据,真正的大罪他们不知道,也没讲出来。”
“什么”
“左右朝政啊。”李霁风说得再自然不过,“他们不知道咱们兄弟俩背地里聊的是什么”
李昭年手中的子半晌没落,似在沉思,李霁风也不催促,捻着手心里的棋子耐心等待。
“嗒”的一声,李昭年终于再落一子,“我看明白了。”
“皇兄看明白什么了”李霁风抬起眼眸看他。
李昭年目不转睛地看着李霁风,缓缓道“你所谓的救世之心,不过是想要拨弄天下的棋盘而已,以彰显你的能力。”
李霁风闻言并不生气,棋子精准地落在了一处,“该你了。”
李昭年盯着棋盘看了半晌,将手中所剩的棋子放回棋盒中。
“这是死局,我输了。”
“还不是没下完吗。”李霁风笑道“还有几口气在,皇兄不继续了吗”
“继续也是苟延残喘,不如”李昭年倏地停住了,目光对上李霁风似笑非笑的脸。
“我来替皇兄把话说完,苟延残喘,不如再开一局。”李霁风手指在棋盘上点了几下。
“皇兄说我想拨弄天下的棋盘,可这天下已经是个死局,皇兄不也说不如重下一局吗咱们不如一同把这棋盘拨得再乱些,方知不是机遇呢。”
李霁风走了,李昭年仍然坐在残局面前,连天色变暗,内宦进殿点灯也毫无察觉。
不知过了多久,内宦在殿外敲门。
“陛下,皇后娘娘来了。”
李昭年如被惊醒,这才从棋盘上回过神,“让她进来吧。”
皇后是楚氏的女儿,楚氏乃四大世家之一。
为了避免外戚专政,李昭年登基之后将后位空置了月余,但架不住百官谏言,月前才将皇后扶上后位。
皇后进殿后行了礼,“陛下。”
“你来了。”李昭年看她一眼,又将视线移回了棋盘上。
皇后是世家楚氏女,立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并不打扰。
李昭年看了许久,忽然问“你来替朕看看这残局。”
皇后就近坐了下来,看了片刻说“臣妾棋艺不精,但这似乎已经是一个死局。”
“是死局吗”李昭年喃喃道。
皇后道“只是一局而已,重下一局便是,陛下切勿忧心。”
说罢伸手去收棋子,却被李昭年一把握住了手。
“陛下。”皇后疑惑不解地看着他。
李昭年松了手,盯着棋盘呼吸渐渐急促了起来。
“哐啷”
棋盘被他一把扫落在地,吓得皇后连忙跪在地上。
李昭年盯着皇后,“你说,朕当的这是个什么皇帝朝堂不是朕的朝堂,朕前受重臣掣肘,后有皇弟干政,朕自从坐上了这个位置,有任何一样是朕能选择的吗”
“哈。”李昭年嘲讽地笑了一声,“朕连一日三餐都不能由朕来做决定,喜欢的菜色多吃几顿,便有谏官上言不能让人窥伺朕的喜好,可那只是道菜而已啊,这叫什么皇帝不过是个傀儡罢了。”
李昭年素来温和,皇后从未见他发过这样的脾气,于是壮着胆子握住了他的手。
“陛下。”皇后温柔地说“臣妾心知陛下无心争权,可如今已坐上了九五至尊的位置,若想活得自由些,便只能把权柄握在自己手中,才能有话语权,否则只能继续做傀儡。”
李昭年垂着头,“做秦王的时候,是此生最自在的日子。”
皇后轻声道“是啊,都想做个闲王,所以楚王不争不抢,因为他知道亡国之君是什么样的下场。”
李昭年怦然一震,目露精光地看着皇后。
这番话振聋发聩,直击靶心。
李昭年大梦初醒的同时,又不得不审视说出这番话的人。
是有人教唆皇后这样说吗他们竟然已经把手伸到了他的枕边人这里。
可这番话出现的时机刚刚好,在他发怒时这样顺理成章地讲出来。
“陛下。”皇后赶忙请罪,“臣妾失言,望陛下恕罪。”
李昭年摆了摆手,“你回吧。”
李昭年听见了殿门开阖地声音,他想起了从前。
小时候以为父皇是天,坐上那个位置便无所不能。
他从小心思就较常人更敏锐,随着他的日渐长大,他逐渐从父皇身上看到了各种各样的逼不得已和无能为力。
也明白了天下至尊为何自称为“孤”,如今,他也感受到了同样的痛苦。
周遭之人,谁也不能信,连枕边人都要开始怀疑了。
皇后已远离了宣辉殿。
“你告诉父亲,该说的本宫已经说了,能不能想通是陛下的事了。”
宫女回道“大人说只要提及亡国之君,陛下想到史书上那几位,定然会想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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