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您龙体既已无恙,臣妾便告退了。”
皇后不想留在这里,继续同雍帝虚与委蛇。
这养心殿这里的一砖一瓦一柱,都见证了她最卑微屈辱的时刻。
皇后说完后正要起身,雍帝却再一次握住了她的手腕。
皇后顿感不适,雍帝已经沉声开口
“皇后,此事是湛儿安排的吗”
皇后听得这话,心头猛地一跳,面上却没有任何变化。
“圣上在说什么,臣妾听不懂。”
雍帝冷笑一声,忽然手下猛地一用力。
皇后毫无防备,被拉得扑到了雍帝身上。
黄培看到这一幕,惊得急忙转过身去。
雍帝已经凑近皇后耳边,他呼吸到了熟悉无比却久违的馨香,淡淡暖暖的。
这么多年了,她惯爱用的香还是没有变。
“皇后,你真的不懂朕在说什么吗”
“你引朕去静妃处,让朕听到了有关老三的流言,老三是个有魄力的,他以身入局,令朕惊怒下令阖宫彻查此事。”
“这时候,老二的事便可以顺理成章地被引出来。这桩桩件件,想来只有湛儿有此能力总领全局。”
“皇后,朕哪里可曾说错”
皇后闻言心头剧跳,她知晓这件事最后定瞒不过雍帝,却没想到他在得知老二身世,心神如此激荡之时,还能这般冷静地思考
但她还是那句话,“圣上,臣妾实在不懂您在说什么。”
此时皇后思绪翻涌,一心一意思忖着如何应付雍帝,反而没有了反胃的感觉。
圣上会如何处理呢难道老二的身世还没湛儿的算计更让他在意吗
皇后一再否认,雍帝却没有动怒。
他忽而张开双臂,将皇后紧紧搂入怀中。
他埋头在皇后的肩颈处,久违的温暖接触让他浑身颤栗。
这本是他极其贪恋的安心味道。
皇后浑身猛地一僵,下一刻她再也无法忍受,抬手用力推开了雍帝。
她吓得从榻上站了起来,面色发白,整个人都止不住地颤抖。
“你你”
雍帝张着空落落的怀抱,忽而转身重新躺下,面朝里说道
“退下吧。”
皇后毫不犹豫转身离去,连行礼都浑然忘了,脚步隐有踉跄,几乎是仓皇而逃。
黄培瞧见这一幕,心中深深叹了口气。
这时候,雍帝忽然瓮声瓮气说道“黄培,朕好像病了。”
黄培闻言立刻回头看去,却见雍帝已经坐了起来。
此时雍帝的左手压着右手手腕,而那只右手正在止不住地颤抖。
“圣上”
黄培见状悚然一惊,这这是怎么回事
“圣上,奴才这就宣御医”
“不必了。”
雍帝摇了摇头,再不复第一次“发病”时的惊慌失措。
“都是一群庸医,等邹奇回来吧,若邹奇也瞧不出来”
雍帝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养心殿的殿门突然被叩响。
黄培因为雍帝的异样已然心神大乱,这时候瞧见雍帝将手藏进锦被里,他不得不止住了嘴,高喊了声“进”
下边人若找到养心殿来,一般都是极要紧的事。
一位公公小心翼翼推门而入,他也不敢抬头,跪下就禀告道
“圣上,谭修撰求见”
黄培闻言赶忙看向雍帝。
圣上一直将谭修撰留在御书房重用,他与谭修撰打的交道多了,知晓他是个极有分寸的,若不是大事,定不会在此时寻到圣上面前。
雍帝显然也了解谭瀚池,当即点了点头。
黄培立刻出言“宣谭修撰到养心殿来”
谭瀚池一路从御书房疾行而来,腹稿打了无数遍,一入养心殿,便将护国寺一事悉数道来。
雍帝坐在榻上,听得面色数变,当知晓主事人名叫金珠之时,突然剧烈咳嗽了起来。
黄培心中清楚,雍帝为何会有这般大的反应。
玉妃当年从北国带来了不少人,常在跟前伺候的除了侍卫周留、刘喜,还有就是嬷嬷楚柔以及两大贴身丫鬟金珠、银珠
玉妃死前求了恩典,除了将周留、刘喜赐给二殿下,其余人悉数放出宫去,放她们自由。
却没想到,金珠根本不曾离开,这十数年来,她竟在雍朝做下此等丧心病狂之事
如果这一切都是玉妃娘娘授意,再加上二殿下并非圣上所生,这窃国之心简直昭然若揭
一个小小的金珠就能做下这些事,那楚柔和银珠呢
黄培记得很清楚,那楚柔是个堪用的,自从随玉妃娘娘入宫后,行事从来滴水不漏。
至于银珠,那是个极貌美的丫鬟,若她也在奉命行事,只怕用处也不小
思绪至此,连黄培都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玉妃娘娘当真是好手段啊
他都能想通的事,圣上自然只会比他想得更深更透
不,说句大逆不道的,圣上总是在玉妃娘娘的事上犯糊涂
这一次已然是触动民怒,圣上若再包庇下去,后果不堪设想啊
雍帝靠在靠枕上,待谭瀚池话音落下,他的右手已经抖得藏不住了。
黄培见状急忙上前放下床幔,雍帝嘶哑的声音缓缓传了过来
“那些死士、孩童,如今安置在何处”
谭瀚池闻言微微一怔,连他都没想到,雍帝第一个关心的,是这个问题。
他如实禀报道“回圣上,那些少年死士数量众多,孩童虽然年幼,也被迷惑了心智,他们依旧被捆在农庄之中,尚未有着落。”
雍帝狠狠摁住自己的右手,沉声道
“传令下去,让户部侍郎乔天经全权负责死士与孩童安置之事,整理名册,寻根溯源,若要拨款,直接上报,不惜一切代价做好善后。”
谭瀚池立刻领命。
雍帝又道“护国寺贼僧,北国奸细悉数捉拿归案,确认无误,三日后午门斩首,以息民怒。”
“包括那个金珠在内,一众主犯都领到宫里来,朕要亲自审问”
谭瀚池叩首领旨“是”
待谭瀚池退下后,黄培急忙掀开床幔,他还准备劝雍帝先看看其他太医,雍帝却望着自己的右手,自顾自喃喃开口
“朕原以为他似他母后温良克己,却原来骨子里,还是像朕多些。”
“黄培,你瞧他这环环相扣的手段,与朕当年多像啊。”
“是时候了,是时候了”
黄培听到这话,心绪跌宕起伏,紧张到甚至都有些脚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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