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楼船之上,朱振的脸上写满了无奈。
虎二、常茂等诸将分散在四周,手死死的按住腰间雁翎刀的刀柄,虎视眈眈的盯着坐在朱振面前的红衣女子。
只要这女子稍微有所异动,他们就会一拥而上,将其乱刃分尸,什么怜香惜玉也不是他们所能顾及的。
那女子高大的身姿坐在一张长椅之上,背脊挺直,纤细的腰身玲珑纤秀,清秀的俏脸在烛火之上显得红润而富有光泽,烨烨生辉,光彩夺目。
谁能想到,眼前这位看起来颇为蕙质兰心的美少女,居然是在海州街头拦路杀人的女侠客。
海州城,这女子从茶楼之上凌空而下的飒爽英姿,实在是给众人的内心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
此时此刻,这位有着倾国倾城的容颜,又有着无双武技的女子,正瞪着一双黑漆漆的眸子,打量着朱振。
这种目光大概保持了十来分钟,朱振即便会再擅长养气,也有些受不了了。
虽然说这位女子相貌清醒脱俗,但是这种大抵只有相亲的时候,才会使用出来的审视的目光,着实让人心里有些不舒服。
无奈之下,朱振只能率先开口,“敢问姑娘芳名,在下尚未谢过姑娘的不杀之恩呢。”
这话说的带有若有若无的怨气,咱们说的好好的,一起演一场戏,你数次差点失手杀了咱不说,还总是给自己加戏,让我难做,你这就很过分。
红衣女子眨了眨眼睛,黑漆漆的眸子里满是鄙视,“咦,亏你是个大将军,伯爵呢,怎么跟小女子一样斤斤计较。
本姑娘在家里憋得时间太长了,好不容易遇到这么有趣的事情,肯定要多玩一会儿啊。
你们祖父的计划太过于单调,一点都不感性,你看经过我改良,现在海州城,谁不对你拍手称赞。”
朱振一脸的黑线,第一次见到有人把加戏说的如此清新脱俗!加戏真的很好玩吗?
你若是手抖一抖,拿把距离咽喉零点零零一公分的宝剑轻轻这么一割,哥哥就被你玩死了……这姑娘脑回路有些不同凡响,交流太累,朱振说道:“可是既然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为什么不回家,反而跑到我这里来的呢?
你也知道,咱们那是合起伙来骗人,万一被人看到你在本伯这里,岂不是骗局就被戳破了?
所以,姑娘啊……那啥,怎么称呼?”
红衣侠女泛起一个可爱的笑脸:“我叫胡井雪,你可以跟我的族人一样叫我雪儿。”
?朱振看着他明媚的笑脸有点发毛,总觉得这丫头不是看上去这么纯真无邪,轻咳一声说道:“那啥……雪儿姑娘,你看你一个单身姑娘在外头夜不归宿的,家里人肯定会担心的对不对?
这世界上有许许多多你想象不到的坏蛋,所以,远离危险,赶紧回家吧。”
马上就有各家的人来送钱的,万一撞见自己跟要刺杀自己的刺客谈笑风生的,多尴尬啊!虽然大家心知肚明事情的真相是怎么回事,可总归要遮掩一下,不然恐怕将大大降低这位“美少女义士”对于那些世家子弟的威胁程度,那帮世家子弟不害怕了,自己还怎么跟他们谈判?
可这姑娘明显是被家里圈得狠了,好不容易有一个出来透透气的机会打算疯玩几天,闻言露出一个非常不屑的眼神:“我看再坏的坏蛋也不可能比你还坏了,这种阴险的招数都想的出来,把那些人五人六的世家子弟吓得半死。
不过就算你很坏,你又敢对本姑娘做些什么呢?”
她捏着小粉拳晃了晃,俏鼻哼了一声:“像你这样的,本姑娘一个可以打十个!所以,奉劝你千万别对本姑娘动什么坏心思,不然打得你满地找牙!”
朱振以手抚额……这死丫头,难道不懂在男人面前总要给留点颜面的么?
虎二等人都绷着一张脸,肩膀却在不停耸动,杨勋则捂住了脸弯下腰,显然都憋着笑,忍得很辛苦。
就连一向沉稳老练的茹太素都忍不住嘴角扯了扯,眼睛望着舱顶的木板,忍着笑……朱振恨得牙痒痒,很想将这个臭丫头扑倒……打屁股!可是想了想两人之间云泥之别的战斗力差距,也不得不承认这丫头话虽然难听,但也的确是事实。
安南胡家,不愧是从宋朝延绵下来,甚至都曾探索过金字塔的家族,随便派出个小姑娘,其凶悍的战斗力,都让朱振难以为敌。
如此说来,那天的胡老头,岂不是相等于少林寺扫地僧的存在?
朱振很尴尬,只好说道:“本伯话里的重点不是坏蛋有多少,而是大姑娘家家的夜不归宿,说出去不好听,有损姑娘的清誉……”“怎么会夜不归宿呢?
我可以住在你这里啊,你该不会是将人家用完了,便想一脚踢开吧?
哼,负心薄幸的家伙!”
胡井雪瞪圆了秀眸,一脸不爽的样子“噗”“噗”常茂和常升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
朱振满脸黑线……什么叫把你用完了,就一脚踢开?
什么叫负心薄幸?
姑娘,你读过书没?
朱振已经无力吐槽,再继续说下去还不知这丫头能喷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语来,赶紧摆摆手:“行行行,你愿意住多久就住多久,今晚就在船上讲究一下吧,明天到了华亭镇,本伯自会给你安排住处。”
听到这话,胡井雪瞬间变脸,刚刚的不满恼怒统统消失不见,代之的是一脸甜得腻人的笑容,大眼睛闪闪发光:“这才对嘛,那就不麻烦你啦,我去睡觉。”
雪白的素手掩住嘴唇打了个哈欠:“好困啊……”娇小的身子却“嗖”的一下闪出房门。
振无奈的看着苏定方:“这丫头真烦人。”
站在门口的刘青山眼皮一跳,没有回应。
下一秒,胡井雪俏丽的小脸儿从门后探出来,恨恨的瞪了朱振一眼:“我睡哪里?”
朱振赶紧说道:“整艘船,随你挑!”
“哼哼,这还差不多……还有啊,刚刚那句话本姑娘听到了,很不开心!”
胡井雪冲朱振做个鬼脸,再次消失不见。
朱振看着刘青山埋怨道:“知道那丫头没走远,咱不给本伯提醒一下呢?
这下被认为是背后道人是非的伪君子了,多冤啊。”
刘青山面无表情。
冤吗?
你本来就是啊好不好……———————————————王家、张家、刘家的船只到达,送来了堆积如山的银钱。
仓促之间筹齐这么多的银钱,即便是对于这几大家族来说亦非易事,好不容易凑齐了,却是铜钱、绸缎甚至还有一些黄金五花八门。
在探听世家确确实实在筹集金银之后,朱振便将主要责任人放了回去,反正白纸黑字,也不怕他们反悔。
张素公和刘家的年轻话事人,因为此事过于丢人,便藏匿在家中,不敢出来见人。
不过王家家主却颇为心大,亲自将金银押送过来,看着朱振的人跳上船清点数目,心中有些忐忑。
绫罗绸缎也非常具有价值,可是与白银之间的兑换很明显不可能十分精确,一点半点的数量还好说,就算是有差额也不至于太大,可是二十万两的总数目,若是一一核算起来难免就有了不小的差额。
他很担心朱振若是较真儿起来逐一核实,自己故意弄来大批绸缎在其中偷偷减少了不下于两三千两银子会被朱振给查出来。
若是惹怒了朱振,自己好不好是第一个被那名神秘刺客找上门的倒霉蛋?
想到这里,王家家主暗暗后悔,就不该耍小聪明玩手段。
二十万两都拿出来了,哪里还差这一点呢?
不过朱振显然并不打算一分一毫也要核查清楚,只是派人大略的数了数,总数不至于相差太多也就罢了。
王家家主顿时又沾沾自喜起来,幸亏自己机灵,这一下子就赚了几千两,可以在城外买一处庄园再养一队戏班子了……“折腾了大半夜,本伯麾下的弟兄也都困顿不堪,各家运输银钱的船只不若就折价卖给本伯吧,也免得劳累弟兄们将银钱搬上搬下的,麻烦。”
朱振的话是这么说,可是这时候各家还有不少子弟还在朱振手里呢,谁敢跟他折价要船钱?
王家家主最怕节外生枝,赶紧说道:“瞧伯爷您这话说的,一艘破船而已,值什么钱?
您尽管拿去便是,小的在给您委派五十名仆役,怎么能劳烦这些为国征战的虎贲之士干这些劳累低贱的活计呢?”
刘家和张家的管事纷纷侧目,王家家主最为爱财,淮安人人皆知,那是抓把土都要攥出水的人物,怎地忽然如此大方?
朱振到不知道王家家主的为人,也不去费心思思索他的本意,就算是查出来朱家短缺了几千贯,朱振也不想非得再让朱家补齐了。
水至清则无鱼,任何事情都不必做到极尽之处,总要留有一线余地。
再者说,几千贯而已,朱振根本也看不进眼里去……将剩余被看押中的世家子弟押出来,当着众人的面朱振销毁了欠据,然后拱拱手“恭送”这些“财神爷”离开。
刘家管事引来一位老仆,那老仆献上临走之时奉上刘伯温的名帖,又将刘伯温的原话复述一遍,得到朱振明日将会登门拜访的承诺,这才待人离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