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振心里也憋着火气。
老子千万两真金白白银砸下去,动用了不知道心思,甚至本伯爵都要身临前线鏖战,你算哪根葱来老子的地盘摘桃子?
再把你美的找不到北喽。
武将的政治思维比较单纯,但是余通海毕竟不是愚蠢的莽夫,不然也不会瞅准朱元璋这颗大树,率领巢湖水师投奔。
结合朱振的所作所为,余通海终于明白了,朱振这狗日的知道自己是来跟他争功夺权的,所以根本就没有准备跟自己打个旷日持久的争夺战,而是存心一棒子把自己打倒,继续在淮安做他的土霸王。
可是自己知道又能如何?
刚刚来了失心大意,落入了人家的圈套,真的是一下子导致自己处处被动,他敢保证,若是自己继续维护自己的手下,朱振一准而敢杀人。
甚至乱军之中杀了自己都有可能。
这乱世之中的规则,就是讲究活下来。
自己终究是大意了,朱振是实打实的,自己一点点攒下家业来的诸侯藩镇,手底下一水儿的骄兵悍将,外人来了除非有极其高的人格魅力,不然肯定会被排斥。
而很不巧,自己就不是属于那种有多高的人格魅力的人。
虽然认怂一步,注定会成为笑话,但是终究留在了海州,只要人还在,就有翻身的机会。
能够在乱世中活下来,什么委屈受不了?
想到这里,余通海狠狠的压下心中翻腾的怒火,咬牙对朱振说道:“既然如此,伯爷请自便。”
小子,老子认栽可还行?
余通海脸上冷笑连连。
不过小子,你可给老子等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老子报仇,从早到晚,你可别让老子抓住把柄。
朱振拍了拍手掌,然后拱手说道:“余帅不愧是军中少有的公允、遵纪之人,实在是吾等后辈之楷模。”
说道此处,他转身对身后的淮安士卒大声喊道:“以后一定要向着余帅好好学习。
谁若是敢欺压良善,在淮安作威作福,本伯一定会将他的狗头拧下来,为百姓解气,都听见没?”
淮安的士兵一个个昂首挺胸,齐声呐喊,“尊伯爷号令。”
心里却笑得站都站不稳了。
这伯爷也是缺德带冒烟的人啊,明明是占尽了便宜,还要闲话挤兑余通海,这让余通海的脸往哪里搁?
倒是也有担忧之人,例如茹太素等人,他们担心军中一把手、二把手不和,将来会不会影响大局?
毕竟伯爷伸出淮安一隅之地,却要面对的对手实在是太多了。
不过看效果确实解气,那些之前气势嚣张想着来淮安抢班夺权的余通海,以及他的部下,一个个气的面红耳赤,咬牙切齿,恨不得当场将朱振碎尸万段。
朱振随意摆摆手说道:“将所有参与殴打百姓的凶手全部拿下,立刻审讯定罪。”
“遵命!”
军山铁卫立刻一拥而上,将适才动手的余通海的样子纷纷掼倒在地,戴上早就准备好的枷锁,这其中少不了一顿拳打脚踢。
一边儿打,一边儿嘴里还念着吉祥话。
“孙贼,你那能耐劲儿呢?”
“怂货!对待鞑子的时候,也没见你们这么男人过,怎么欺负老百姓,倒是一身的力气?”
这些军山铁卫,都是军中善战之士,而朱振从特种兵的角度,对他们进行过特训,这群人最擅长的便是攻击对手的要害,虽然拳打脚踢看似没什么过分的地方,但是处处都是要命的地方。
这群养子,感觉对手也没怎么过分的殴打自己,便感觉五脏六腑翻腾,一条命就已经去了一半。
看着这群暴徒被揍得鼻子淌血,围观的百姓别提有多兴奋了。
自古以来,都是为官者,凭借着两张嘴,互相支援,何时见过有人为了他们一群贱民出气?
要知道,无论哪朝哪代,无论是枭雄英杰,就没有说有几个真的为名请命的。
要知道,但凡是出个不欺负百姓的官僚,百姓们就得激动的送万民伞了。
像是伯爷这样的人物,若是当了皇帝,岂不是全天下的百姓都要过好日子?
当然,百姓熟读暂行法,知道皇帝、万岁之类的字眼是不可以乱喊的,但是也耐不住激动的喊道:“能为伯爷治下臣民,是吾等之大幸!”
“伯爷长命百岁,公侯万代。”
人群喧闹不止。
朱振心中却并不是如何激动,甚至有几分羞愧,要知道自己此次对余通海动手,三分为民真情,七分却是为了稳固权利。
可是老百姓却不管那么多,谁对他们好,他们就死心塌地的拥护谁。
朱振一抱拳,对着余通海笑道:“余帅深明大义,朱某佩服之至。
刚刚海州还有要务要处理,又不知道余帅今日履任,是以为来得及去码头迎接,还望余帅海涵。
不过余帅您也是,虽然你心里未必喜欢我这个小年轻,但是起码派个信使通报下行程,某也好率领海州上下迎接。
否则传出去,别人不晓得是您提前抵达,还以为某朱振不懂礼节呢。
余帅,若是有人与你提起此事,你可要为小子辩解啊。”
尼玛!余通海恨不得一拳将朱振那张讨厌的嘴脸打扁。
怎么好话都让你说了,坏人都让老夫做了?
可他现在真的是百口莫辩。
他事先派人通知朱振,说要来海州城拜见,可是这厮竟然给自己下令,让自己在山阳治所处理政务便可,无须来拜会,摆明了是为了防止自己抢班夺权。
可明言都知道,眼下的山阳城已经成了淮安的大仓库,后勤中心,地位重要是重要,但是在那里处理政务如何有表现的机会。
是故,虽然有朱振的命令,余通海却硬是装作不知道,死乞白咧的往海州跑。
谁曾想,自己刚做了初一,朱振便做了十五。
偏偏自己还不能说,自己没派信使,事情真的闹通透了,对自己名声不仅仅没有好处,反而让人家都知道自己为了权力吃相极其难看。
于是,余通海很是配合的说道:“山高水远,路上又有不少盗贼,怕是信使遇到了麻烦,没有提前抵达吧。”
余通海一脸苦闷的说道。
朱振似乎也意识到,适才踩余通海的脸面有些踩得太狠了,再继续说风凉话有些无趣,便一脸真诚的说道:“这里喧闹嘈杂,实在不是叙话之处,余帅千里迢迢,风尘仆仆,一路甚是辛苦,某在县公廨已经备下了美酒佳肴,尽是江南的美味,给余帅赔罪,请把。”
余帅心里憋着气,可也知道眼下自己先机尽失,若是不能顺着台阶下去,保不齐眼下这孙子又要搞出什么幺蛾子。
可若是让自己当着自己被揍的义子们,笑脸相迎,实在是强人所难。
只能哼了一声,一甩袍袖,当先而行。
*****县公廨的大堂内,余通海感觉世界观继续受到了无情的冲击,他只感觉自己在战场上风风雨雨,没有人让敌人杀死,却快让朱振活活气死了。
真的是打眼之处,生机勃勃。
凉拌竹笋、竹笋香菇汤、菘菜拌木耳……菜倒是四凉八热摆了满满登登一桌,可瞅瞅这青的青绿的绿黑的黑白的白,朱振你特么是要喂兔子么?
朱振手持公筷,不停的往余通海面前夹菜,脸上热情洋溢的笑容:“来来来,余帅肯定没尝过这个菘菜吧?
应天也有,但是绝对不是这个味儿,长江流域才是菘菜的原产地,味道最正宗,应天那边的不好吃……再尝尝这个凉拌竹笋,跟您说,这道菜可讲究了……”余通海咬着牙:“竹笋么,难道平章以为某没吃过?”
去你的娘咧!一个破竹笋,再讲究还能变成灵芝人参不成?
朱振啊朱振,你特么也算是损到家了,你就是不招待我这一顿,也比弄这么一桌子兔子食儿强的多吧?
朱振顿时哈哈大笑,得意洋洋道:“诶,余帅这可就错了,竹笋常见,可是某这个竹笋,却与一般的竹笋不同……”余通海忍着怒气,很想说一句:这特娘的不是一般的,难道还是二般的不成?
朱振似乎丝毫没有感受到余通海的怒气,自顾自的介绍着这道“二般”的竹笋:“跟您说啊,这可是某的独家秘制之方,要在清晨的露水未散之前,由年方二八的处子手持金锄,将新生的竹笋挖出,剥去外层,将最最纤嫩的笋心儿放在怀中,紧贴着胸膛,用处子的体温和独特体香来滋养,因此,这竹笋既有天地之精华,又有处子之纯洁,实乃夺天地造化之灵物,食之可延年益寿、滋阴健脾……”常茂等人尽皆率军出海训练,茹太素和杨勋陪客,听到朱振话语,忍不住差点笑场,赶紧低头扒饭。
心里却快要笑抽,伯爷诶,就服您这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本事……余通海本以为朱振就是胡诌八扯来羞辱自己,满桌子连一片肉一条鱼都没有,还能不能再过分一点?
可是听着朱振口若悬河的解说,看着他一本正经的面容,余通海疑惑了……难不成这竹笋还真的有如此奇效?
若是换了旁人,听到朱振这么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老早就掀桌子翻脸!你特么就算拿金子将这竹笋镶个金边,它就不是竹笋,变成金笋了?
可余通海还偏偏就信了……因为他觉得朱振身为一地统帅,不应该如此过分的小气,不然也不会走到今天的地步。
或许今日在外面那是迫不得已,年纪轻轻,不想自己的努力化为泡影,想要维系自己的颜面和权利。
然后再给自己来个怀柔?
行啊,小子,年纪轻轻,就懂得一刚一柔之道了?
嘿嘿,小子你想多了,老夫记仇的很,怎么会被你收买?
你真的当老子是你的部下了?
不过眼下被朱振吹捧成美味佳肴的饭菜,确实让余通海好奇了。
但当余通海准备动筷子,却见那两个文士,只顾着低头扒饭,肩膀却抖动不停,就差笑出声来了,哪里还反应不过来自己被朱振给耍了?
顿时必然大怒,拍案而起,须发戟张道:“朱振,安敢辱我至此?”
朱振心中暗骂杨勋和茹太素两个废物,你好歹等他吃了竹笋,气的脸红脖子粗,再笑啊!人生如戏、全凭演技,你俩一点演技都没有,混个屁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