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势坏掉的太过于突然,所有人都乱了阵脚,像是无头苍蝇一样到处瞎撞。
别说是他们一群海盗,朱振自诩只要给自己机会,不论是陈友谅,还是张士诚,他们的水军遇到自己,都得歇菜。
这已经比拼的不是简单的士兵的勇气,而是技术和生产力的碾压,不要说淮安小,就看不起他。
现在还只是开始,等到他发育的足够好,他甚至可以吊打整个世界。
当然,朱振没有这方面的野心,他只想让天下的华夏之民,过得更好而已。
李天恶不愧是响当当的大海盗,在淮安水师狂风暴雨的攻击之中,率先清醒过来,狠狠的抽了自己两巴掌,嘴角都开始淌血,他也彻底镇定了下来,对着身边人喊道:“都给老子镇定!咱们这么多军船,一旦交锋他能打沉几艘?
听老子的号令,都给我往前冲,只要接舷,就让这帮小崽子知道我‘飞天鳄’的厉害!”
他在海盗当中威望极高,这么一喊,迅速稳定了军心。
海盗们一琢磨,似乎真的是这个道理!淮安水师的武器虽然威力很大,千里之外都能击沉军船,但是只要大家冲过去,靠近了接舷战,这般没有多少水战经验的战场新丁,怎么会是他们这群老海盗的对手?
不想别的,就听老大的,闷头往前冲锋就是了!只要冲过去,咱们就能赢!李天恶放弃已经开始缓缓下沉的座船登上临近的一艘战船,升起旗帜下达了冲锋的号令,“呜呜”的号角声中,无数的海盗船打了鸡血一般疯狂的前冲!当火炮再次击沉一艘敌船之后,水师的主力和疯狂冲来的海盗终于狭路相逢!这个时代的海战,为了发挥冲角的威力,向来是船头对着船头冲击,其次才是舷侧拍杆拍击、弓弩劲射,最后接舷肉搏。
两支船队就像是两群愤怒的雄狮,在辽阔的海面上狠狠的撞在一起!“砰、砰、砰”冲角的撞击声不绝于耳,一阵阵令人牙酸的“咯吱”声接连响起,船身不够坚固的战船被撞得船体断裂、龙骨扭曲,站在船舷便的兵卒不断被震荡落水,惨叫一片。
然后,飞蝗一般的箭矢在海面上飞射,双方的兵卒不断有人惨叫着中箭,战况惨烈。
只是片刻的功夫,双方战船交错,最惨烈的接舷战到来!海盗们紧紧握着手中的兵器,丝毫不惧激射而来的箭矢,哪怕有人中箭也只是惨哼一声倒地,其余人都红着眼狠狠的盯着面前的水师战船,就等着距离再近一些,就跳到对方的甲板上大开杀戒!而水师战船上的兵卒亦都整齐的列阵,等待着即将到来的血战!船身交错,船舷离着船舷越来越近!海盗们凶性大发,齐齐的狂吼一声,光着脚板就涌到船舷一侧,挥舞着手中杂七杂八的兵器,疯狂叫嚣谩骂,各个凶悍异常!反观水师这边却是队形严整,兵卒们各个紧紧抿着嘴,握着横刀,沉默相对却有杀气弥漫。
就在两船的船舷越来越近的时候,水师船上突然传来一声声的大吼:“预备,投!”
在前排严阵以待的兵卒身后,一片黑乎乎的玩意腾空而起,向着海盗船上投掷过去。
海盗们有些迷糊,眼神跟着他黑乎乎的东西移动,直到那东西飞跃两船只见的海面落到脚下,叽里咕噜的在脚下滚动。
这是啥玩意?
海盗们瞪圆了眼睛,不明白水师将这些黑饼子扔过来干啥。
咦,这玩意咋还冒烟儿?
这大概是大多数海盗们这辈子最后的疑惑,因为在下一刻,狂暴的炸响面震破了耳膜,眼睛里充斥着陡然闪现的火光、黑烟、以及无数四溅飞射的碎片……“轰轰轰”炸药包在敌船的甲板上炸响,铸铁的外壳被火药的膨胀力撕碎,弹壳上事先铸造的纹路使得整体瞬间变成无数的预制碎片,在火光烟雾中肆无忌惮的毫无规律的飞射,狠狠的将阻挡在面前的一切事物撕碎!鲜血飞溅,骨断筋折!只是一瞬间,海盗船上便如同被飓风扫荡了一遍,刚才还气势汹汹不可一世的海盗们在甲板上翻滚哀嚎,哭爹喊娘。
炸药包巨大的威力不但使得甲板上的海盗伤亡惨重,更炸开了甲板,不少海盗打了个滚便从甲板的破洞中滚落到船舱里……水师这边的兵卒则面无表情,掷弹兵在统一的号令下,又是一轮炸药包掷出去。
“轰轰轰”海盗船上烟雾弥漫,惨叫连天。
炸药包的威力能够震塌甲板,却无法破坏船体的龙骨和船舱里边,是以遭受炸药包攻击的敌船看似面目全非惨不忍睹,实则主体并未遭到破坏。
船舷终于相接,不过此时的海盗们早已哭爹喊娘,哪里还有半点威风?
水师兵卒在长官的命令下纷纷跳上敌船,伤者尽数斩杀,余者全部俘虏。
李天恶耳中充斥无数的炸响声,惊得魂不附体。
“火器!这是朱振那畜生用过的火器!奶奶的,我说刚才那是什么呢,原来是狗日的火炮!”
李天恶终于回过味来,狠狠一拍大腿,差点咬碎了一口牙!他千算万算,也没算到在陆上神勇无敌可以炸得世家狼奔豕突的炸药包,那让人闻风丧胆的火炮,居然可以应用在海战当中,而且似乎威力更甚!完蛋!自己辛辛苦苦大半辈子攒下来的家底,一战就尽数交待!李天恶目眦欲裂,狠狠的瞪着前方已然停止炮击的新式战船,双方此刻的距离已经不足十丈,刚刚还雄心壮志满怀信心等着接舷战的李天恶不得不咽下心口翻腾的血气,恨恨的一挥手,下令道:“传令下去,全部撤退,让大家……各安天命吧!”
事已至此,唯有趁乱撤退,方能保住一命。
至于到底能有多少人逃脱,李天恶简直都不敢去想……有谁能想到,海中洲一等一的海盗“飞天鳄”,只是甫一对阵,便大败亏输、丢盔弃甲?
身边的心腹得令,忙不迭的通知船上的海盗,一边转舵,一边用旗号传令所有的船只撤退。
李天恶一身甲胄,盯着眼前的新式战船,发现船上有一个圆滚滚黑乎乎的好似筒子一样的玩意被兵卒们转动,将黑乎乎的圆口对准了自己。
紧接着,有人挥动了旗子……李天恶魂飞魄散,大叫一声:“卧倒!”
便扑倒在船舷的下方。
此时的甲板上由于刚刚准备接舷战,几乎所有的海盗都手持兵器站在那里。
听了李天恶的呼声,海盗们尚未回过神,便听得又是一声炮响。
紧接着,就好似飓风席卷而来,无数的铁砂被火药的庞大力量推射而去,几乎笼罩了船上面对水师这一面所有的空间。
“噗噗噗”携带着狂暴动能的铁砂如同一场钢铁风暴,将它们面前所有的阻碍统统撕碎!李天恶只是回头看了一眼,就吓得呆住了。
漫天的鲜血喷溅,血雾濛濛,船上所有的一切都被撕碎,血肉飞溅,木屑横飞,骁勇善战的部下躺在血泊里哀嚎翻滚,其状之凄惨,宛若地狱!即便是杀人不眨眼的李天恶,也觉得一股寒气自小腹升起,瞬间席卷全身,激灵灵的打了个冷颤。
这他娘是什么武器?
李天恶胆都吓裂了,他不敢起身,自是卧倒在船舷下,疯狂的大叫:“快转舵,快转舵,快跑啊……”新式战船上的兵卒也被第一次试用的“霰弹”吓住了!额滴个天爷!这玩意也太吓人了吧?
若是对着人轰上这么一炮,怕不是整个人都给轰碎了?
哪怕敌人有千军万马,只要有大炮在手,有这种“霰弹”,也照样怡然不惧,来多少轰死多少!尤其是这种接舷的海战,一炮轰过去,一船人都得给撕成碎片……这仗还用打么?
离得远远的轰特娘的就是了!兵卒们兴奋了,立即通知船上的长官,开始追击!新式战船的速度最快,专门挑选那些刚刚一直在后面未曾遭受到炸药包攻击的敌船,追上去就用“霰弹”轰击。
炮手们全副甲胄,根本无惧海盗的弓箭,抵近了一炮轰去,敌船上的海盗便鬼哭狼嚎血肉横飞……没有比这个更带劲儿的了!四艘新式战船仿佛发现了有趣玩具的孩子,追击,炮轰,下一艘……当太阳渐渐升到头顶,这场海上实力悬殊的战斗已经接近尾声。
朱振站在旗舰的船首,放眼望去,海面上全都是乱七八糟的战船,几乎每一艘敌船都破败不堪的冒着浓烟,凄厉的惨叫声响彻海面。
这一次出海剿匪,朱振并没有乘坐那艘楼船。
那玩意虽然很拉风,但是在海上行驶实在危险系数太高,哪怕遭遇到一场规模稍大的风浪,都有沉没的危险。
朱振可不想自己来一个“出师未捷身先死”,随船沉没喂了鲨鱼……朱沐英静静的站在朱振身侧,稍稍落后一个身位,面容古怪。
在应天的时候,屡屡不被重视的朱沐英憋着一股劲儿,想要追随朱振,寻找机会,像是兄长朱文正一样,展现出自己的价值,让那些以往冷嘲热讽的家伙们都看看,我朱沐英的能耐!然而在刚刚的这场战斗当中,作为水师此战的临时指挥官,整场战斗几乎除去“追击”和“迎战”的命令之外就没有下达过任何的战术安排,然后就大获全胜了……真正的指挥官在摸鱼,不在喝茶。
这厮优哉游哉的模样,让朱沐英非常想打人。
但他不得不佩服朱振的气度,临阵不慌乱的气度,这点自己比不上。
可战斗结束之后,朱沐英又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我的价值从何处体现?
我朱沐英迷茫了。
是海盗太弱了?
显然不是。
作为肆虐东海的三大股海盗之一,“飞天鳄”的实力绝对称得上雄厚。
别说行驶海上的商队被其肆意劫掠,就连一些小国都的眼睁睁的看着“飞天鳄”在其沿海城市登陆,烧杀劫掠掳掠,而毫无抵抗之力。
毫无疑问,是这支淮安水师太强了!强在什么地方?
不是兵卒的素质,不是战术的优势,而是无与伦比的装备。
新式战船、青铜火炮、炸药包……正如朱振所言那般,“本伯不会什么调兵遣将,本伯只需要凭借强大的装备,对敌人保持碾压就行了”!没错,碾压!眼前的这一场战斗,就是彻头彻尾的碾压!纵横东海的“飞天鳄”在各种新式装备面前毫无抵抗之力,连一丁点像样的反抗都做不到,就被狂风扫落叶一般彻底击溃。
若是应天的所有军队都这般发展下去,是不是只凭借装备的先进便能横扫天下?
可是……难道兵卒的素质、临战的运筹帷幄,就全都不需要了么?
历代名将所编纂遗留下来的兵书战策,就统统变成废纸了?
我是朱沐英,我现在有些懵逼。
我感觉我的世界观不够用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