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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二十章

    戏厅中十分安静,只能听见哀婉悠扬的配乐声,以及秦明月浅白易懂的唱腔。

    突然响起这么个声音,显得特别突兀。

    幸亏秦明月在现代那会儿演戏时见多了各种嘈杂的场面,练就了处事不惊的态度,只是声音低了一度,让人几乎察觉不出来,只是往这边看了一眼,继续又唱了起来。

    有人四处张望想看到底是谁这么不识趣,而莫云泊已经撩袖子上了,直接拿手将祁煊的嘴给堵住。

    他压低着嗓门,“你看戏就看戏,嚷嚷着什么。”

    祁煊就想辩解。这时台上又起了变化,只见白娘子恢复了正常说话的状态,说要前往瑶池求得仙丹来救许仙,而小青却道仙丹不易得,恐有危险。白娘子不为所动,依旧坚决要去,她去一旁点了一盏油灯,交代小青一定要守好油灯,免得许仙剩下那一魂散了,小青只能答应下来,并道让她早就早回。

    话不容不多说,只见白娘子手中掐诀,原地一个旋身,一阵白烟冒起,人突然就不见了。

    而幕布也在此时缓缓合上,来看过白蛇传的人都知道这是要换场景了。

    这时,厅中也终于响起自打戏开场后第一波议论声。

    “这白娘子不见了。”

    “庆丰班的手段真是神乎其神,老夫研究了这么多场,都没看出他们用得到底是什么手段。”

    “也不知道这白娘子能不能求来仙丹”

    “你想多了,要是求不来,这许仙死了,戏还怎么演下去。”显然这个说话的是看了多年的戏,对一些套路是驾熟就轻。

    大家都在悄声议论。不多时,帘幕又缓缓拉开,嗡嗡的议论声当即没了,大家都将注意力转回台上。

    这次的场面更为惊人,只见许仙身边站了两人,一个黑衣一个白衫,都是头顶着高帽,其中白衫人口中吊着长舌,黑衣人则是面如黑炭。两人帽子上都写着大字,一个是一见发财,一个是天下太平。

    “赫,这是黑白无常呀”

    场中一片哗然声。

    祁煊这下终于不闹腾了,边看边道“嘿,这戏倒是新奇。”

    莫云泊嘴里虽是没有说话,却是眼珠不落的看着台上。

    这一场戏看得真是让人心潮澎湃,情绪激昂。

    戏落幕之后,大家依旧还有些缓不过来神儿,纷纷和身边相熟之人讨论着剧情。一时之间,戏厅中宛若菜市场似的十分热闹,更不用提那一声又一声的报赏声了。

    祁煊自认自己从不是个见识浅薄之人,可这种戏他也是第一次看过,忍不住咂咂嘴道“这戏挺有意思。”

    一旁的莫云泊这才回过神来,赞道“真没想到风楼兄竟如此惊艳绝才,能编出这样的戏,戏中所思所想所见所闻,真是让人叹为观止。不光戏好,唱戏的人更好,说哭就是哭,说笑就是笑,真是变脸如翻书,前一刻还肝肠寸断,后一刻求仙丹不成依旧不放弃为夫牺牲至此,得妻如此,真是夫复何求。”

    “秦明月”这句低喃因为声音太小,现场又太吵,并没有被旁边两人听见。

    而那边祁煊也在心中默念着同一个名字。

    没想到那脾气大的丫头还有这本事

    这时,一个端着托盘的伙计走到两人身旁来,打断了两人的怔忪。没等莫云泊出声,祁煊抬手就往里头扔了个金锭子。

    伙计顿时一惊,堆着笑问道“公子贵姓。”

    祁煊摸摸下巴,“我嘛,姓祁。”

    这边伙计正端着托盘离开去报赏,突然不远处响起一个声音。

    “子贤表弟”

    就见一个身着暗绿色绣银色云纹圆领锦袍的男子,大步朝这边走来。他身材硕长,俊眉朗目,端得是英俊不凡。

    其实贺斐早在之前祁煊爆出的那一声大喝时,就看到了旁边的莫云泊,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这身娇体贵的表弟,竟然不吭不响就来了苏州。

    贺斐的父亲贺知府乃是莫云泊的亲舅舅,贺莫两家乃是亲家。贺斐虽与莫云泊见面不多,但却是一眼就认出他来。

    诧异之余,他不免又在想,莫云泊这番来苏州莫是有什么事要知道他这表弟可是与一般的勋贵子弟不同,从不沾染朝中之事,明明年纪也不小了,却是闲云野鹤,成日里沉迷于奇技淫巧之中,一事无成。

    尤其他此番来苏州,却没和家里这边打招呼,更是让贺斐疑窦丛生。

    所以说一个人心性左右着他的思想和行为处事,贺斐虽未出仕,却因身份关系密切地关心着朝中动向,难免会多思多想。尤其莫云泊身份不一般,他身为衡国公府五公子,衡国公府作为太子外家,乃是拥护太子一系的中流砥柱。虽莫云泊表现地似乎并不愿意沾染朝中之事,但身在这泥潭之中,又哪能真正能撇清。反正让贺斐来看,他这表弟没他表现出来的这么单纯。

    且不提这个,莫云泊在看见贺斐后,当即就明白是谁连累自己了。他有些无奈地看了祁煊一眼,才撑着笑上前与贺斐寒暄。

    “表兄,别来无恙。”

    贺斐点点头,面带责怪之色“你是什么时候来苏州的,怎么没去家里。前些日子我爹还提起了你,说是小姑姑打算与你议亲,这议亲之事如何了”面色责怪,口气却是十分亲近。

    所以说贺斐还是不够了解莫云泊,两人虽是表兄弟,到底一个在京城,一个苏州,天南地北相隔又何止千里之遥。贺斐并不知道莫云泊这趟之所以会轻装简行来到苏州,也是为了躲避他娘要与他议亲之事。

    不知该如何回答,莫云泊索性便回避了,“表兄莫怪,子贤也是刚来苏州没几日,因为带着朋友,才会没有去家里拜见舅父大人。”

    既然提起这朋友,贺斐自然将眼神移至祁煊的身上,“这位是”

    其实贺斐早就看见祁煊了,认真来说他是看到祁煊,才会看到旁边的莫云泊。他也心知这表弟所交之人必非等闲之辈,便等着表弟出言介绍。

    “这位是我的一位知交好友,姓祁,名煊。”

    莫云泊并未往深里介绍,但祁是国姓,能姓祁的,自然是宗室子弟无疑了。贺斐是曾有耳闻表弟与京中一个出了名的浑人安郡王乃是至交。这姓祁,又这么年轻

    “难道这位就是安郡王真是久仰久仰”贺斐拱手为礼。

    其实这就是客套话,换成一般人,大多都是哈哈一笑寒暄两句也就罢了,偏偏祁煊不是个一般人。就见他斜挑着剑眉,用那种听不出什么意味的口气道“这久仰是久仰的好名声,还是坏名声啊”

    态度有些懒洋洋,还有些令人憎恨的高高在上。

    贺斐脸上看不出有什么表情,呵呵一笑道“安郡王玩笑了。”眼中却在不易让人察觉之间闪过一抹锋利之色。说完,他看向莫云泊“子贤如今落脚在何处,既然来到苏州,还是去住家里吧。”

    见莫云泊面上流露出一丝为难之色,他又道“哪有过家门而不入的,让父亲知道怕是会伤心。”

    话都说成这幅样子,且莫云泊也心知是躲不过,只能微微一颔首“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还望表兄多多在舅父面前帮子贤周旋,子贤实在是因为有些不便,才会没及时上家中向舅父大人问安。”

    贺斐点点头,又对祁煊说“还望安郡王不要嫌弃寒舍简陋。”

    “怎么会。”祁煊呵呵一笑,又来了一句,“就算真是寒舍,看在子贤的面子上,我也不会嫌弃的。”

    好吧,人家这是客气话,他还真当真了。

    三人一同出了戏厅,陈一随后跟上,至于与贺斐一同前来看戏的刘茂早就被贺斐扔脑勺后面去了。

    今日下雨,惯常骑马的贺斐也是坐车前来的,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往城南驶去。

    “你这表兄是个伪君子,我见他方才恨不得把我给活吞了,面上还要保持着一副浑不在意的样子。”坐车无聊,祁煊就和莫云泊说起小话来。

    这确实是小话,哪个大男人会显得没事背后议论他人

    莫云泊有些无奈看他一眼,“荣寿,他是我表兄。”话里的意思十分清楚,能不能看在他面子上,留些口德。

    “我知道他是你家亲戚。”所以才会没当面戳破,换成其他人,指不定祁煊心中一个不满,就怼上了。

    莫云泊又无奈地摇摇头,“你啊你,让我怎么说你才好。人要学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样才能安适。”

    “所以你明知道你家里人在你身上打什么主意,还乐得装傻”

    这话说得有点太戳心窝子,莫云泊脸上温文的笑差点没维持住。

    也知道自己这话有些过分,祁煊摸了摸鼻子道“好了,不用你说我也知道,我一个蹭饭吃蹭地方住的,知道不要随意开罪东道主的道理,哪会自己找不自在”

    莫云泊点点头,又挂起浅笑,“这样最好。”

    坐在车辕上赶车陈一,偷偷在心中腹诽也就他家公子是个老实的,竟会信了安郡王的话,他要是不生事,他就不是安郡王。

    不得不说,陈一这句腹诽算是一语中的了,当然这是后话。

    两人并肩而坐,祁煊百无聊赖地看着窗外蒙蒙细雨,而莫云泊却是面色怔忪,不知道在想什么。

    安静了一会儿,莫云泊突然道“你这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性子得改改,人生在世哪能事事顺心如意。凡事较真,苦的是自己,赤子之心固是好,可惜太别具一格。荣寿,你明明是个好人,坏就坏在你这性子上。”

    祁煊毫不在乎地哈哈一笑,心里却在想我是好人吗

    这么想着,他复杂地看了莫云泊一眼。可惜莫云泊只顾去想自己的心思,倒是没有看到这个眼神。</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