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阿姨原本也是随便替米乐看看身体。
米乐心口闷, 她第一时间是觉得对方感冒了。
两人根本就没往这上面去想, 谁知道,最不可能的事情,成了现实。
此事传到米乐的耳朵里,她有一瞬间怀疑自己。
上一次,也是赵阿姨跟自己诊脉,说她怀孕。后来,又是赵阿姨说她没有怀孕。
现下,还是同样的场景, 米乐却有不同的心境。
第一次听到的时候,是手足无措,又惊又怒的。
这一次听到的时候,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情感。又或者说, 有羞有怯。
她愣了很久,才开口“赵阿姨,这次是真的吗”
赵阿姨看起来比她还惊讶。
按道理说, 米乐之前怀孕的事情她是知道的,这又不是第一次经历, 但是赵阿姨的表现,就仿佛是第一次知道她怀孕的一样。
赵阿姨回过神,连忙又把放在米乐的手腕上,来来回回摸了好几次。无论正着摸, 反着摸, 摸出来的身体征兆都在告诉她, 米乐是切切实实的怀孕了。
不是她之前小心翼翼编织出来的谎言,她的肚子里,真的有一个小生命。
孩子是谁的,不言而喻。
赵阿姨的手,不正常的跳了两下。不止她的手,她浑身都很不自然。
米乐见状不对,迟疑的喊了一声“赵阿姨”
赵阿姨心道米乐肚子里的孩子是秋缇的。
转念又懵懵懂懂的想道秋缇他他去做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可怕到说不定就回不来了。
赵阿姨如同被苍雷灌体,下一刻就猛地握住了米乐的手“米乐,你去阻止秋缇”
米乐还沉浸在一个羞耻的情绪中,突然听到赵阿姨这么说,不由问道“什么意思”
赵阿姨脸色煞白,看起来不像是在跟她开玩笑。
况且,她跟秋缇也算是名正言顺的恋人,就差领个证而已,父母都见过,怀孕了也只能说是意外,但这个意外绝对不是坏消息。
所以赵阿姨的状态太反常了
米乐一时间把怀孕的事情抛之脑后。
她有一股不太好的预感,正在她的心中隐隐作乱。
米乐问道“你说秋缇怎么了他不在楼上吗”
赵阿姨急忙道“他没有在楼上他去找邬丞了这小子”
米乐愣了一下,提高了声音“邬丞他找邬丞干什么”
电光石火,米乐的脑子中有一根线连上了。
她猛地反应过来,喃喃自语道“sd卡。”
难怪不得。
难怪不得她的sd卡不见了。她明明一直贴身放在口袋中,唯一一次拿出来,就是跟秋缇见面的时候。但是她下午在车上找了那么长时间,都没有去想过,这张sd卡会被秋缇拿走。
米乐心道他拿我的sd卡干什么
一般的人看到内存卡,第一时间都不是拿走吧。
除非,他知道卡里面的东西是什么。
米乐的心脏狠狠一跳。
她的脑子突然被搅成了一团乱麻,无论从哪个地方开始思考都毫无头绪。无论去思考秋缇任何一个举动都显得很没有道理。
米乐站起身,丢下赵阿姨,先去了二楼。
推开门,屋子里空荡荡。原本按照她所想,应该在屋子里睡觉的秋缇不知去向。
赵阿姨爬上楼梯说“晚晚”
米乐的脸色已经阴沉下来了。
“赵阿姨,秋缇去哪里了”她抿着唇,发现所有的事情都开始不对劲,她开口“说来,我还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认识他的。”
赵阿姨道“米乐,这件事情实在是太长了。但是你现在一定要去阻止秋缇。我不知道他去找邬丞干什么,但是、但是绝对不是好事”
米乐听罢,往外走。
走到一半,顿住了她上哪儿去找秋缇
她站在门口,先是打了电话,后来又发了短信,全都是无人接听。
米乐手中紧紧拽着手机,赵阿姨道“能联系上吗”
米乐转头问她“秋缇去哪儿了”
她刚问完,手机就响了。
米乐心里一动,拿起来一看,发现是素青。她原本有些松散的表情,瞬间又严肃了起来。
她接上电话,第一句就是“怎么是你”
素青听罢,在那头大喊冤枉“怎么不是我不然你以为是谁米乐,你在哪里”
米乐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素青“我从贝秘书那里听了你的事情,你真是敢啊,一个人出去乱跑。”
米乐言简意赅“有保镖。”
素青“你有保镖,难道邬丞没有吗我都说了,让你别跟这个老狐狸斗法,你非不信,我看你只有在他身上摔一跤你才知道吃苦。算了,如今事情闹得这么严重,你是非要被他灭口不可。”
米乐不知道素青从贝秘书哪里听来了多少,不过现在听他的口气,大概也是全部了解了。
她问道“我爸妈知道吗”
素青“我哪儿敢说啊,就我知道,还是威逼贝秘书说的。不过你放心,我靠得住,贝秘书把事情告诉我,也是怕你一个人孤军奋战,难过此关啊。”
米乐冷道“他是要拉你一起下水吧。”
素青道“我心甘情愿的成不,姑奶奶。你快告诉我你在哪儿吧,我现在过来找你”
贝秘书这一步,其实走得十分损人。
他虽然知道米乐家庭背景深厚,邬丞要动米乐,恐怕自己也得折进去半条命。但是如果那个视频曝光的话,他整条命,整个人生都要折进去。两相比较,虽然弄死米乐的难度很大,但却是比后者好太多。
贝秘书担心米乐一人无法招架,所以回到s市之后,直接找到了素青。
素青是米乐的青梅竹马,两人勉强算穿一条裤子长大的朋友。并且,此人对米乐爱护有加,是一个值得信任的男人。
再加上,素青的父亲在b市是高官,脾气大,性格古怪,又极其护短,在检察院跟法院都有人,势力可谓是盘根错节,如同参天大树。
素青本人则也是一个实打实的官二代。
以邬丞的能力,折腾米乐尚且留有余力,那在加一个素青呢
这就不是他能摆平的事情了。
素青跟米乐一样,是家中独子,一旦出事,他那个当官的老爹,恐怕要把整个s市翻过来,就算是邬丞死了,那老头子都能把邬丞拖出来鞭尸。
他那个脾气,可不会说是看在邬维礼的面子上,放过邬丞。
贝秘书心中打的就是这么一个主意。
邬丞不是很有能力,很敢动米乐吗。现在他再加一个砝码在天平上,他倒要看看,邬丞还敢不敢轻举妄动。
赵阿姨赶在米乐挂电话之前报了地址,半个小时之后,素青就过来了。
在这半个小时的时间里,赵阿姨把秋缇的身世全都告诉米乐了。
毕竟,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不说也不行。
情况这么紧急,她上哪里去编一套完整的谎言,又怎样才能让米乐相信她的谎言
如此一来,也只有全盘告知。
米乐坐在沙发上,先是诧异,最后脸色变了好几番,却是忍住了没站起来,像是被人用钉子钉在沙发上一样,一动不动,唯有眼珠子转了转,还在喘气,证明了她还是一个活人。
在赵阿姨没有跟米乐说这些事情之前,米乐猜测秋缇拿走sd卡,是为了保护她,或者是其他,总之,归根结底,就是少年人不知道天高地厚逞英雄,想要在她面前出出风头。
但是,她从来没有想到,秋缇背后竟然还有这么多的故事。
一时间,不知天高地厚的人,好像就是她一样。
赵阿姨说“晚晚,秋缇他、他跟你想得不一样。他很很危险。”
米乐听完,点点头。
秋缇此人,确实和她想得不一样。
在她眼里,秋缇至多是有些坏心眼,有点小心机,她看在眼里,并不讨厌。有时候他看起来很单纯,有时候他看起来又很阴郁。
这一切,都被米乐归为是秋缇童年没过好,导致长大之后出现的性格障碍。
她可没猜到,秋缇这个何止是性格障碍,他简直就是一个疯子
一个疯子一样的天才。
赵阿姨说着说着,发现米乐没有动静了。
她抬头一看,发现米乐状态不好,小心问道“晚晚”
过了半天,米乐开口“除了这些,他还有什么瞒着我吗”
赵阿姨在脑子里回想了一下,半个小时内,她已经把自己所知道的关于秋缇的所有事情都说了。如果还有没说的,那就是秋缇没有告诉她的。
“没有。就这么多了。”赵阿姨说“米乐,你听我说”
米乐道“我知道了。”
赵阿姨“你知道什么”
米乐给自己倒了杯水,分析道“因为要找邬丞复仇,所以接近我。合着我是一个跳水板呐。”
赵阿姨“晚晚”
米乐喝了口水“我说世上怎么有这么巧的事情。难怪,难怪,要是事先安排好了,再怎么巧也不是不能的。赵阿姨,那你呢,你在这里面又扮演了什么角色,做了什么事情。”
赵阿姨急着解释,米乐却打断她“我想起来了。第一次怀孕,是你告诉我的吧。”
赵阿姨脸色一变。
米乐顿了一下,道“这个兔崽子,可真够会算计的。我还真以为他成绩差呢。”
她坐在沙发上,不知在想什么。
看风轻云淡的话里,藏着被割得支离破碎的信任。
她心中想道这可真是一个混账东西了。
跟一个混账难过,说实话,没有必要。
但人总是劝完自己之后,依旧陷入死循环。
米乐一边告诉自己没必要,一边因为这个混账,难受地几欲落泪。
她到底也没哭出来。
米乐后槽牙咬得死紧,只觉得自己当场能吐一口血出来。一会儿憋得难受,恨不得原地发疯一场。一会儿又认为自己值不了几斤几两的真心被扔到了大马路上,人人过来都能吐一口唾沫,人人过来都能踩上一脚。
真是又讽刺又可笑。
她心口抽痛不已,面子上还要端得风轻云淡,免得发了失心疯之后,把自己最后这点儿尊严也撒进了地上。
米乐故作大方,说道“赵阿姨,你看我干什么。难道我会去跳楼吗”
赵阿姨解释道“秋缇不是你想得那样。他算计过所有人,但是绝对没有算计你。”
米乐挤出了两句笑声“你这句话说的,好似你就是他一样。”
赵阿姨还想再说,却是长了十张口都解释不清楚,只等米乐找到秋缇之后,这一切由他自己解释。
素青这时候终于到了。
短短的半个小时,耗尽了米乐所有的力气,她站起来的时候,头晕眼花。
赵阿姨扶了她一把,目光又落在米乐的小腹上面。
“晚晚,你肚子里的孩子”
米乐的手放在小腹上。
赵阿姨小声问道“你是要还是不要啊”
米乐没说话。
素青在不远处下了车,三步并两步上前“米乐”
他道“还好还好,我看你全须全尾的站着,也没受伤,人还是完整的,比我预计中的好很多了。”
米乐心中冷笑道是啊,不然人是完整的,肚子里还多了一个呢。
素青开口“走吧。我带你回s市。”
米乐摆手“不行,我还要找一个人。”
素青疑惑的看着她“现在大好的机会,你干嘛不回s市,专门跑到这种小地方来,被杀了都没人给你收尸,要我说,趁着邬丞现在失踪了,你赶紧住到你爷爷那里去,跟他回b市。天子脚下,我就不信他胆子这么大。”
赵阿姨抓住了重点,诧异道“邬丞他失踪了”
素青“我自己猜出来的。我开车过来的时候,路上看到邬丞的秘书焦头烂额的骂人,远远地听到两句,就说邬丞青天白日的,不见了。我看他是报应来了,搞不好是走到阴沟里翻了船。”
米乐那股诡异的第六感又冒出来了,她问道“邬丞在哪里失踪的”
素青道“我怎么知道。不过,应该是沿江一岸吧,我看到他的秘书在那附近找人。”
米乐心中一紧。
素青问道“怎么了”
米乐开口“旧教堂他在旧教堂。”
几公里外的旧教堂静谧无声,院子里的玫瑰开得正鲜艳,教堂顶上脱了漆的圣母玛利亚慈爱的看着大厅。
大厅中,一个浑身都被捆住的中年男人,正牢牢地坐在凳子上。
他缓缓清醒过来,第一时间,便感到了自己的后脑勺一阵钝痛。
他记起来,他是被人用手刀给敲晕的。
在后脑勺的这个位置下手其实,敲晕人的力度跟敲死人的力度是一样的。
稍微把控不好,中年男人恐怕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因此,他心中缓缓的有些庆幸。
可是下一秒,他的庆幸荡然无存。
他发现,他动弹不得,并且,像是被绑架了。
这个被捆住的男人,就是邬丞。
他奋力的在凳子上挣扎着,张开嘴想喊几声救命,却发现自己的嘴巴被胶带封住。
转念一想,不叫也好。万一叫声吸引来绑匪,万一恼羞成怒,把自己杀人灭口就不好了。
不过,把他弄到这里来的人是谁
最大的可能性,就是米乐。
对方恐怕先下手为强了。
邬丞心中闪过各种各样的想法,想得入神时,教堂的大门被打开。
邬丞抬起头,大门外面,踏着夜色走来一名身形高挑的少年。
他眯着眼睛,先看到了在一篇黑暗中,最显眼的,拿在少年手中的玫瑰花。
对方走进门之后还体贴的带上了大门。
等邬丞看清楚他的样子时,他十分礼貌,笑着说道“你好啊。”
他走过邬丞边上,撕了黄色的胶带。
邬丞猛地瞪大双眼,目眦尽裂“秋缇”
秋缇哈哈一笑,眼中不带任何情绪,那笑容阴凉至极,有几分少年顽皮,在这场景下,反而显得十分活泼残忍“不过。你看起来并不太好。”
他跳上了旧教堂的桌子上,坐在圣经边上,晃着腿,撑着下巴,笑吟吟“现在你可以随意说话,尽可能的多说一点,因为接下来的每一句话,都会成为你的遗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