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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1章
    “……我尽量吧。”

    “尽量个屁,老子这是命令,你应该百分百执行,明白?!”

    不等荣锐回答,忽然喜形于色地道:“我刚才是不是说了‘老子’?”

    荣锐:“哦。”

    孙之圣欣慰地道:“看来我回去不用见心理医生了。”

    午夜一点半,大家确认了明天行动的任务和细节,解散休息。萧肃有些轻微的头痛,却完全睡不着,坐在窗前点了根烟。电子地图上纷繁的线条在青烟中微微扭曲,幻化成抽象的图案,一会儿是密林,一会儿是湖泊,一会儿是山崖……

    其中之一,将是他生命的最后一站。

    萧肃真切地意识到,最后的时刻即将到来了,明天,将会是诀别的日子,从此以后,他将会永远地离开荣锐。

    是的,永远,虽然他一直非常冷静地看待这场行动,但他心里很清楚,自己是没命活着离开elysion的。

    elysion隐藏在北部深山,三国国境线交汇处,乞力国和中国政府都鞭长莫及。方卉泽身边有叛军,有山猫雇佣兵,有耶格尔,或许还有能源大亨恩古夫的势力。他一个人孤身深入,即使最终行动组能通过他找到elysion,抓住方卉泽,恐怕也没办法保护他全身而退。

    毕竟他连路都不能走了。

    萧肃下意识摸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很快又将手收了回去,从傍晚开始他发现自己站不起来了,两条腿完全不听使唤,膝盖以下彻底失去知觉,怎么努力也感觉不到双脚的存在。

    病情恶化越来越快,比行动推进的速度还快,也许等不到elysion覆灭,他就会彻底发病,不能走,不能动,不能说话,就像父亲临死前那样,全身瘫痪,变成一个困在黑匣子里的幽魂。

    萧肃忍不住打了个寒噤。有些事,想是一回事,真的发生了,是另一回事。

    他只能安慰自己,这么死去其实是最幸福的结局,起码他用残存的最后一点生命,毁灭了方卉泽制造的罪恶,他可以用体面甚至是英勇的方式结束自己的一生。

    如果没有这一战,他很难保证自己不会选择和父亲一样的结局。

    是的,他曾向母亲保证不自杀,但保守誓言太难了,活着,太难了。

    身子一轻,萧肃吓了一跳,抬眼看到荣锐湿漉漉的脸,他刚刚洗完澡,额发上还挂着水珠。

    “洗澡吗?累的话就明早再洗?”荣锐打横抱着他,像平时一样若无其事地问道。

    但他平时从来不这样抱着他……萧肃微微笑了一下,说:“算了,睡吧。”

    荣锐将他放在床上,手从大腿一直摸到小腿,握着他肌肉消瘦的腿肚,轻轻地说:“站不起来了吗?晚饭之后你就一直坐在那。”

    萧肃压抑着微哽的呼吸,点了点头,低声说:“手还能动。”

    荣锐黝黑的双瞳倏然间闪过一抹痛色,随即垂眸掩饰,不叫他看见,跪坐在地毯上,将头埋在他胸口。萧肃一下一下摸着他的头发,感受到他光滑硬挺的发丝在指间滑动,庆幸自己手还没废,起码还摸得到他。

    顿了顿,感觉他呼吸平静下来,才温语道:“别犯驴,老孙不是下命令了么?”

    “屁话。”荣锐悻悻嘟哝了一句,不说话了,抱着他很久,忽然低低地说:“我真恨他,可是现在又不得不希望,希望他有办法救你。”

    萧肃知道他说的是方卉泽,想再说些什么“人固有一死”、“各安天命”……之类的,话到嘴边却哽得完全说不出来,良久叹了口气,缓缓躺倒,将他拉起来,温柔地看着他。

    荣锐的眼睛泛着红血丝,下睫毛上有几粒几不可查的水珠,带着男人深沉的爱与痛,又带着孩子般的任性执拗。视线纠缠片刻,他低头吻下来,低低地叫他“哥”。

    “嗯。”萧肃轻声应了,宠溺地回吻,应和他,麻木的身体渐渐感受到残存的知觉,不如往日清晰浓烈,但另有一种让人心悸的沉迷。

    就这样吧,已经很完美了……昏乱中他想道,这样的结束,很完美了。

    第123章 s3

    第二天一早, 一行人分坐三辆车离开酒店。

    打头的是拉物料的皮卡, 由荣锒驾驶, 带着伍心雨和经理人。押尾的是越野车, 上面坐着孙之圣和吴星宇。萧肃身体恶化得厉害, 荣锐特意租了一辆舒适的b级车让他躺着休息,开在车队的最中间。

    市区南部交通封锁,一行人只能取道北郊,一路上全是和他们一样绕路的车辆,挤挤停停走得很慢。

    快九点的时候,交通枢纽中心已经遥遥在望,堵车也越发严重,大家在一个加油站停车休息, 荣锐用轮椅推萧肃去洗手间,之后和孙之圣、吴星宇去便利店买了一点零食, 上车继续前进。

    如孙之圣所说, 这个中心交通情况巨复杂,高速公路入口是一个两层的环形高架,光匝道就有八条。旁边不远处是沥青石子铺的老公路,再远一点则是铁路, 每隔几分钟就听见震耳欲聋的汽笛声, 夹杂着铛铛铛的铃声——铁路和老公路呈十字交错,每当火车路过的时候,公路两侧便会横起档杆, 暂停通行。

    九点多本就是交通高峰期,加上整个南区的车都绕到了北郊,更是挤得不可开交。三辆车只能夹在车流中一点点往前走,可恨当地人开车十分随意,谁也没有排队的自觉,只要有个缝便要超车,一来二去荣锒的皮卡身后被插进了七八两本地车,将萧肃乘坐的轿车远远隔在了后面。

    “我马上过收费站了。”荣锒给后车打电话,“太挤了我先过了,等会儿在应急车道等你们。”说罢领卡出闸,身后档杆刚刚落下,忽听一阵刺耳的刹车声,接着便是一系列“嘁哩咔嚓”的撞击声。

    “撞车了?”荣锒从倒后镜一看,只见闸口那边一片混乱,一辆车横在入口处,车头瘪了一大块。

    伍心雨探头出去观察,惊道:“不是吧,撞成这样!得有十几辆车连环追尾吧!”

    车太多,跟得太紧,一个追尾,一串跟着一起追尾,尤其最后面几辆,撞得都冲到隔壁车道去了,将原本就水泄不通的道路堵得更是一塌糊涂,眼看着没有半个小时挪不开。

    不,说半个小时怕是高估了本地政府机关的工作效率,这地方的交通局比树懒还树懒,十几车连撞的恶劣事故估计到中午都处理不利索。

    “撞车了,你们还能上来吗?”荣锒再次给后车打电话。孙之圣焦躁道:“堵死了,插翅也别想飞过去,你们先走,我们绕路吧,好在出门早,应该能赶上航班。”

    荣锒看着身后兵荒马乱的现场,车主们已经下车了,黑压压一片吵得震耳欲聋,夹杂着无数问候对方长辈的话语,无奈道:“行吧,那我们先走,机场见。”

    皮卡启动,沿着高速路往西南方疾驰,后面的轿车和越野慢慢掉头,往老旧的沥青公路驶去。

    这条公路怕有上百岁年纪了,路面修修补补坑坑洼洼,一副饱经风霜的模样,再好的车子开在上面也是颠簸不休。但因为它是免费的,所以仍旧有不少当地人靠着它讨生活。

    两辆车一前一后在超车道上行驶,片刻后看见一道铁轨横亘在道路中间,道边的信号灯正在闪烁,提示稍后有火车通行,档杆即将放下。

    时间还有宽裕,轿车加速往前赶去,后面的越野车也开始提速,然而轿车刚刚驶过铁轨,一辆花里胡哨的小货车忽然斜刺里插了过来,一头怼开了后面的越野车。越野车刹车不及,右车头被带了一下,保险杠和大灯碎了一地。

    “你怎么开车的?!”吴星宇从副驾位探头出来,用英语叫道,发现对方一脸茫然,又改成蹩脚的当地话:“赶着去火葬场啊你?”

    “铛铛铛——”急促的铃声声响起,信号灯变幻,档杆徐徐落下,远远的,火车的汽笛声响起,公路要暂时封闭了。

    眼看这一拨是过不去了,吴星宇只得给萧肃打电话:“师兄我们被傻逼怼了,火车来了过不去了,你们在道西等等我们。”</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