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怀安抬起手,看向龚兰“究竟怎么回事具体完整的说一下。”
“好。”龚兰眼睛也有点红,显然是哭过,她看了眼男人,眼底犹带着愤恨“平时我们中午都是在厂里吃饭的,夏梅非说这几天要回去吃饭。”
他们厂里都安排了有孩子吃饭的地方,但夏梅却说这几天孩子也不来,她要回去给孩子做饭。
毕竟这都是人家的家事,龚兰也不好说啥,只得点了头。
只是私底下,她也打听了几句。
女工们都是认识的,不少跟夏梅都处得来。
龚兰一问,她们也就说了。
“哎,小梅可怜哦。”
“她男人老是打她,喝了酒打她,输了钱打她,干啥都打。”
“家里头的事也得她做,唉”
这年头不兴什么离婚的,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过得不好,那都是命。
“毛金旺这人心眼就是坏的,听说他连儿子都打”
“那小娃儿才多大,他也下得去手”
而且夏梅不仅每天都要过来上班,做完事回去,还得伺候家里的两亩水田和一丘地。
要不是菜地没分多少,她男人恨不得她还种出些菜来卖。
村里都卖菜,那好歹是家里男人弄菜弄地,她们上上班拿了工资,腰杆子挺得直直的。
就夏梅傻,又赚钱,又带娃,还伺候田伺候地的,回头还得伺候她男人。
说到这,龚兰都忍不住抹了把眼泪“她过得太苦了,我还想着,等她回来给她说,帮她调个岗位,给涨涨工资的。”
结果没想到,好端端的人下了班回去,上班就没见着人来。
再见面,就是躺在板子上的尸体了。
陆怀安哦了一声,仔细地看了看地上的夏梅。
“陆厂长”毛金旺挡了一挡,扯着大嗓门叫唤“话不是这么说的,我打屋里娘们,那是天经地义,我娶了她,她就是我家的物件儿,我想打就打,想摔就摔,说破了天别人也管不着,但是人死在了你们厂里,这可不一样”
“没有死在厂里。”陆怀安平静地看着他,打断了他的话“刚才龚兰说了,下班前是好好的,是上班的时候没见人来。”
毛金旺一滞,拧着眉头很不赞同“不是死厂里,那也是死村里反正死在了你们这一块,你们得负责”
说着,他往旁边瞥了眼。
接收到眼色的老婆婆立马一拍大腿,哀嚎着往地上坐“哎哟喂,我的好媳妇哟,你死的惨呐,娃儿还这么陆厂长你丧尽天良啊,害死了人你要偿命”
唱作俱佳。
不少人指指点点,但到底因着陆怀安既是厂长,又是他们的衣食父母,所以他们没帮着谩骂。
陆怀安听了一会儿,见他们翻来覆去就是这么些话,并没有什么更多的信息,垂眸沉思片刻“这事好解决。”
怎么解决
龚兰和蔡芹对视一眼,有点着急。
这种情况,一般人遇到也就是认倒霉了,给钱可夏梅值得,这毛金旺可太不值了。
他配吗他不配
毛金旺倒是松了口气,眼底掠过一丝得意。
结果就看着陆怀安退了一步,很淡定地道“把派出所的叫过来吧。”
“啊”
听了他话,众人都懵了。
怎么就,突然就要报警了呢
就连村长都有些不太赞同,迟疑着“这要这样吗”
前几年毙的人太多,总感觉派出所的人一上门,就没啥好事。
陆怀安神情凝重地点点头,肯定地道“要,必须这样。”
现在的人还是不够相信警察,搁后面发展发展,就人人都知道,有事找警察了。
沈茂实反正是很信陆怀安的,他既然说要找派出所的人过来,他直接就骑个自行车就出门了。
没想到他们会要叫人,毛金旺他娘老子也懵了一下,嚎得更大声了。
暗暗还拉了小娃儿一把,祖孙俩哭得可伤心。
不管事情是怎样的,这样的情景,总是让人感觉难过。
陆怀安没有斥责他们,或者叫他们停下,只是吩咐龚兰给他们泡茶“都等等吧,先歇一歇,等人到齐再哭。”
也是,派出所的人都没来呢。
毛金旺有些坐立难安,茶也不喝。
见陆怀安转身,他立马拦住他“你不能走陆厂长,你这厂里的员工死了,你咋没事人一样诺亚吃人呐”
“你老婆死了,你不也跟没事人一样”陆怀安冷冷地盯着他,伸手拂开“而且我不是要走,我只是喝口水。”
是啊。
他死了老婆,咋还啥都观察到了,一点伤心的感觉都没有。
“我,我我没有”毛金旺张大嘴,往地上一坐“啊,我的好媳妇啊你死的好惨呐”
果然是母子俩,嚎丧都嚎一样的。
陆怀安听得头痛,心里叹了口气。
今日这事,看来是难善了了。
派出所的人来得很快,骑着三轮小摩托就过来了,跑的经沈茂实还快。
毕竟新安村太好找了,搁谁都知道这一块。
把情况这么一说,陆怀安最后才看了眼毛金旺“同志,还有一个问题就是,我怀疑夏梅是毛金旺杀死的。”
啊
这一下,人群彻底炸开了锅。
村民们素来质朴,发生的最大的矛盾就是你家田多放了一小时的水。
突然说到杀人,所有人都吓了一大跳。
毛金旺更是直接炸了,连哭都忘了,猛地跳起来“你放屁”
他妈也气的不轻,嚷嚷着就要过来打人。
村里的人能让他们碰到陆怀安,立马就推搡起来。
明着劝架,实则挡得死死的。
陆怀安趁着这个空档,看了眼夏梅,同情地道“她经常挨打,之前都是在厂里吃饭的,这几天突然提出要回去吃饭,我怀疑是因为毛金旺打了她儿子。”
警察可不管这些,直接过去验尸的验尸,拉孩子的拉孩子。
这么热的天,母子俩都穿的长袖。
夏梅穿戴得整整齐齐的,此时一拉衣袖,一片乌青便呈现在众人眼底。
所有人倒吸一口冷气。
再一拉开她儿子的衣袖,明显的鞭打痕迹,一片血渍,触目惊心。
这一下,人群算是彻底炸锅了。
“丧尽天良哟”
“这么小的娃儿都打,毛金旺你还是个人吗”
“说不得夏梅就是被他打死的,呸,不要脸,打死了人还过来闹”
最后,初步验定,夏梅是内出血死的,具体出血位得回去细查。
内出血。
陆怀安看着夏梅被抬出去,心里骤然升腾起一片怒火。
看着还在冲众人嚷嚷,说自己没杀人,只是打了一顿自家娘们的毛金旺,陆怀安气不打一处来。
直接过去一脚把人踹倒,鄙夷地道“把人打到内出血,再赶人出门要她上班,这跟杀人没什么区别。”
毛金旺懵了两秒,不怒反而大喜“同志同志你看到了啊,堂堂厂长他踹我啊”
“是,看到了”警察冷笑,直接把他铐走了“等你出来,可以慢慢跟他算账。”
也对,毛金旺得意地看着陆怀安“你等我出来”
陆怀安嗯了一声,毫不怯场“我等着,只要你能出来。”
什么,什么意思啊
毛金旺他娘突然反应过来,一把抓住他“不是,我儿子不会杀人的,你们凭什么抓他夏梅死在了厂里,你们抓陆怀安啊你们抓我儿子干啥”
她死活不撒手,最后甚至跟着坐上摩托车一道去了派出所。
见拉不下来,警察也没管她了,只是叫龚兰陆怀安也一起过去,得录笔录。
陆怀安自然是全程配合。
等到忙完回来,天都黑了。
毛金旺被关起来了,夏梅还要尸检。
毛金旺他娘赖在派出所不肯走,陆怀安他们也没管她。
结果一回来,看到院门口还坐着个小鬼。
“是夏梅的儿子。”
陆怀安定睛一看,可不是,小家伙没戴帽子了,但孝服还穿着。
看到他们回来,他嗖地就站了起来,直愣愣地盯着他们。
挺可怜。
摊上这么个爹,他这辈子算是完了。
陆怀安叹了口气“把人弄进来吧,饭还是得吃的。”
大人之间的争端,小孩子总是无辜的。
由此可见毛金旺这人做的有多糟糕,他家都这样了,亲戚朋友一个伸手拉一把的都没有。
饭菜都留着,龚皓问了下所里的情况,听着都有些忿忿“偏偏他命好,今年才闹出来,要搁去年,毛金旺绝对活不过明天。”
陆怀安点了支烟,递了个眼色“算了。”
人孩子还在这儿呢。
小孩子饿得不轻,疯狂往嘴里扒着饭,眼泪大颗大颗滴在了碗里。
瞧这样,众人都没说话了,默默地吃饭。
孩子才是最可怜的。
妈死了,很有可能是被他爸打死的,他爸现在也抓起来了,奶也不管他。
天大地大,他竟然连个容身之地都没有。
陆怀安叹息着,慢慢抽完了这支烟。
他原以为这只是一个小插曲,解决了就完事了。
万万没想到的是,消息传出去,风向渐渐就变了。,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