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时候,任何国家,军队征战之前都需布告全国,列举敌国的种种不义行径或暴虐之罪。
有此讨伐檄书,方算出师有名。
异世空间也不例外。
北鹰国、通漾国因为地理位置的不同,每到冬天就缺吃少穿。
流风国只要没有旱、涝、雪等自然灾害,就是仓满谷盛的丰年,所以每到秋冬季节来临时,北鹰和通漾的不时犯边就成了常态。
边民之间的摩擦也不可避免。
北鹰国、通漾国的出师之名,就是边民间积累起来的仨瓜俩枣、偷榆少桑之争。
姞卫民、尉迟钟两位老将和他们打了这么多年交道,哪里不晓得他们的野心。
可惜两民一直不够团结,成不了气候。
尤其是内部分裂严重、各自为政的北鹰国,简直就像一盘散沙。
覃孟哲手里的三万人马,是目前北鹰国最大势力后来崛起的降沙部的军队。
降沙部的厉害之处不是降服风沙,而是驯鹰。
降沙部因此部民最多,地盘最大。
与流风国交界的土地,原本属于顺穹部,也被他们硬生生抢走。
姞卫民坚壁不出,降沙部一边发动猛攻,一边派奸细在流风国帝都贿赂挑拨,希望流风朝廷换将。
可惜,愿望落空。
并非是百里赓太过精明,什么都能一眼洞察,而是根本没有比姞卫民更有应敌经验的将领。
最会驯鹰的白将军、伍将军,原本镇守通往通漾国的两大边关。
然而不久前,伍将军突然莫名暴毙,白将军则腹泻不止,走了趟鬼门关。
此事被秘密处理,压下未发,朝廷只一道没有理由的调令,将尉迟钟调过去,替代伍将军的位置。
姞卫民曾经怀疑是朝廷下的手,然而可信之人却否定了他的猜测。
之后三国边境战火同时燃起。
姞卫民这才明白,白、伍两位将军的队伍里定有奸细。
之所以加害他们,就是为攻打流风做准备。
好在白将军捡回一条命。
通漾忌惮白清野和他的鹰,便将所有兵力都集中在尉迟钟所守关城。
也因此,百里钊才将自己费心费力积攒的所有秘密武器,都送给了尉迟钟,成功扭转战局。
眼下,只要摆平覃孟哲,边境危机就算全面解除。
副将程立业禀报一切已部署妥当,准备就绪。
姞卫民登上城楼,眺望覃孟哲的营寨,难得风趣一回“那就坐等他们引我这条蛇出洞吧。”
程立业笑了笑“是。”
他们不知圣女和侍婢之间如何传递消息,蛊族的人也不会告诉他们,反正知道田雪已经“暴露”,成功取信于主将覃孟哲就行了。
接下来,将有一场好仗要打。
四日后,敌军果然放出消息,说当年姞将军丢失的小儿子出现在顺穹部,已经长大成人。
消息真伪不重要,因为姞卫民知道它是假的,覃孟哲也知道姞卫民知道它是假的,姞卫民更知道覃孟哲知道他知道是假的。
妈的,有点绕。
总之就是,摩厉以须的两人都等着在巨坑那儿见真章。
姞卫民想去顺穹部接“儿子”,就得从降沙部的地盘过。
偏偏现在又在打仗,和和气气借道是不可能的。
所以也不用人衔草、马衔枚深夜出发做戏做全套,交涉不成,白日里就能杠上。
城门打开,军鼓鼟鼟,将旗、牙旗、令旗、中营黄旗、前营红旗、左营蓝旗、右营白旗、后营黑旗等旌旗遮天蔽日。
姞卫民站在城楼上,程立业和另两名骁将率军一边斫厮杀,一边看似“不着痕迹”的慢慢朝系有黑色长飘带的大树那边移动。
自认稳操胜券的双方将领都知道那是约定好的、陷阱所在地的记号,是田雪美人儿“夜半偷偷溜出敌营拴上去的”。
覃孟哲的嘴角勾起一抹冷酷微笑“想用我的陷阱埋我的兵可得看看清楚,埋你们够不够用。”
裨将若有那么好的主意,早就该献上来,怎会等美人儿出现,脑子才变得灵光
他都没想到用姞卫民数年前失踪的小儿子引他出来,裨将怎么可能想的到他不怀疑才怪。
把美人儿带过去一审,果然如他所料。
好在那小美人儿被他魅力所折,直接收服在榻上,这几日,更是乖得像只猫,让她待在营帐,她就待在营帐,一步都未走出。
一想到田雪,想到她被剥去衣衫、瀼瀼白露时的样子,覃孟哲就觉得喉咙发干,浑身燥热。
美人儿白皙光滑的身体,真是无一处不诱人,若非战事未完,定要颠鸾倒凤昼夜不停,恨不得死在她身上。
覃孟哲自己五迷三道,却当别人也倒在他石榴裙裆下。
所幸人在战场时,脑子尚还清醒。
不是让美人儿教我们如何引蛇出洞、如何设埋伏诱你们上钩么
行,既然这么想中埋伏,那就如你们所愿。
倒要好好看看,你们如何利用我们的陷阱将我们反杀。
北鹰军佯作不敌,且战且退,将流风军引到巨坑前。
被“诱敌深入”的流风军兵到了目的地,就有了新动作。
他们一手持刀砍杀,一手探向腰部,从缠在铠甲外的半拃宽黑布条里,掏出颜色不一的小瓷瓶。
正要迎面泼洒,北鹰军却迅速朝两边闪开,露出身后大坑。
扑空的流风军愣了愣。
北鹰将领狂笑“中计了”
覃孟哲满脸阴狠“杀”
流风军被包围,且身后是个巨大深坑,退无可退。
变了脸色的流风将领奋力嘶吼“杀出去突围”
北鹰将领狂笑不止。
笑够了,才提着刀扑上来“都给我杀干死这些猪狗骡”
被围杀的流风军虽然脸上惊惶,阵容却丝毫未乱,手中刀握得更紧,像是逼急了,要拼命。
覃孟哲微微皱起眉,隐隐觉得哪里不对。
可还未等他想明白,便有两个北鹰军兵突然发出惊呼“着、着火了军营着火了”
覃孟哲急忙扭头。
火光冲天,大营已陷入一片火海。
覃孟哲目眦欲裂,咬牙切齿“田”
陡然卡住。
因为那美人儿穿着亵衣、光着脚跌跌撞撞跑了出来,边跑边凄声大叫“将军将军你在哪里将军救我”
覃孟哲心里一动,单手提着刀,直接驭马过去。
城楼上的姞卫民愣了愣,看向百里钊“圣女,她这是”
任务完成,还不赶紧回来,这是玩哪出
百里钊微微摇头,语带无奈“让她再玩会儿吧。”
姞卫民“”
一个两个的,是不是脑子有病
这他娘的是战场,那男人是敌军主将,玩什么不好,非要在敌军战场玩敌军主将
都这么多天了,也该玩够了好吗。
不好。
没玩够的美人,带着花猫儿般的“烟熏妆”扑到男人怀中,语无伦次,惊慌呜咽,一副吓坏了的模样“将军将军你可来了,我以为将军我好怕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覃孟哲抱紧她,大手摸着她的背安抚“不怕不怕,我在这儿,雪儿不怕。”
怀里的人儿瑟瑟发抖,两手却死死抱住他,覃孟哲眼里的怀疑之色渐渐淡下去,本欲询问的话,也在即将出口时吞回。
火势太大,别说现在无暇顾及,就算有闲,也扑不灭。
扑灭了也是一堆废料。
圉人、军医、伙夫等没有一个能走出营地。
有的全身着火,跑着跑着,就滚倒在地,惨叫声停止。
覃孟哲阴沉着脸,正准备转身下令一个不留,却听身后传来震动地面的铁蹄声。
那是姞卫民手中的“游阙”。
游阙是战斗力极强、关键时刻才投入战场发挥重要作用的预备队。
覃孟哲看着被反包围的北鹰军,知道这场仗,他输了。
输给美人计。
低头看向怀里娇小玲珑的女子,高大魁伟的男人放轻声音“是你对不对”
田雪不抖了。
她抬起头,仰着脸,静静看他片刻,才也轻轻道“和我一起回流风好不好”
覃孟哲定定瞧着她,面无情绪。
“我喜欢你,不想你死,”田雪双眼含情,语调低柔,“和我回流风好不好”
覃孟哲轻轻拥住她,叹口气“你不该骗我。”
“雪儿没办法,那是雪儿的任务,”田雪依在他怀里,脸颊贴着他的胸膛,“但我不想害你,因为我喜欢你,我知道你也喜欢我。”
覃孟哲将她更紧的揉在怀中,却在美人儿软得毫无反抗之力时,一把掐住她白皙娇嫩的脖子“你不该骗我本将最恨别人骗我”
田雪感觉无法呼吸,憋得脸庞紫红,艰难道“将军,你你要杀我”
“你说你不想害我,却不仅害了我,还害了我整个军队,”覃孟哲的手指因为愤怒而不由自主的施力,他低吼道,“这就叫不想害我”
“我若想害你想害他们早就早就在河里投毒”田雪都快被掐死了,还一点都不反抗,“只要放下兵器所有人都不会死胜败乃兵家常事敢打就要敢输”
脖子上的手指微微松了些。
田雪喘口气,呼吸顺畅许多“赢得起,也输得起,才是真男人。”
覃孟哲放开手,定定瞧她许久,才低低笑了一声。
田雪轻唤“将军。”
覃孟哲推开她“你走吧。”
田雪睁大眼睛“将军”
覃孟哲看向正被流风军夹肉饼般全面围剿的北鹰军“死伤惨重,营毁将降,降沙部的首领、北鹰国未来的新国主不会放过我,流风也不会善待一个败将,更保护不了他。与其死在追杀中,不如死在战场,起码听起来比较壮烈。何况,”
说话的男人忽然朝她咧嘴一笑“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言罢,他翻身上马,屈指吹哨。
不料,连续几声,都毫无动静,一只鹰也没飞过来。
覃孟哲面色大变,猛然扭头盯向田雪,凶狠如鹰隼的眼“是你”
田雪连连后退,连连摆手“不是,不是我”
“整个营地除了你,再无一人,不是你是谁”覃孟哲跳下马,疾步逼近时,额头青筋暴起,“你居然居然把我的鹰都弄死了”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田雪露出害怕神情,一边磕磕绊绊往后退,一边急摆双手否认,“我的任务只是放火烧营,我、我”
相貌甜美、此刻却带着几道烟熏黑灰的娇小女子快哭了“我也不会杀鹰啊”
覃孟哲顿住脚步。
是啊,这样虽媚却弱、既没一点武功又手无寸铁的女子,除了骗骗人,也就只能放放火了,哪有杀鹰戮隼的本事
恐怕连举刀的力气都没有。
覃孟哲看着那白皙小脸儿上的灰垢脏痕再说她忙着放火时,哪有处理鹰隼的空当
它们不仅数量多,还会飞,即便是他,都不可能悄无声息将那么多鹰一次弄死。
“不是你,那是谁”覃孟哲知道可能问不出来,但还是凶狠问一句,“你说不是你,那你告诉我是谁是谁杀了我的鹰”
“不、不知道,”田雪吓得缩了一下,“可、可能是,飞走了”
“”覃孟哲握紧拳头,深吸一口气,想弄死这个小女人,又有点下不了手,最后只能恶狠狠地瞪她一眼,再次翻身上马。
随后,他陡然发出一声长啸。
啸声余音未落,远处便奔来一群令人头皮发紧的畸形怪物。
城楼上的姞卫民最先看到,不由低声惊呼“什么东西”
那些奇怪的家伙整体还是人形,但身体某些部位不一样了。
有的双腿变长,有的双臂变长,有的后背长出肉翅,有的多了条尾巴。
双臂或双腿变长的人,两手或两脚都长出了锋利的灰色兽爪。
更瘆人的是,有的脑袋变大,眼珠暴凸,张开的嘴巴还露出尖锐獠牙,如同要吃人的狰狞野兽。
覃孟哲赤目看着自己手里最后一张牌。
他要转败为胜,力挽狂澜。
黝云从天上飘过,遮盖了整个战场。
谁在俯瞰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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