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来的始终要来。
正月初二,沙正阳在回汉都的路上接到了久违的电话。
孙妍的声音依然是那样清脆悦耳,甚至比以往还多了几分轻松,这是沙正阳的感觉。
春节的值班,按照真阳县的规矩,是县委县府双带班制,县委那边一个领导带班,县政府这边一个领导带班,如果春节假期有事情的可以提前请假,以备安排。
正月初一是县政府这边是沙正阳带班,县委那边是县委办主任许亚军带班,而袁成功则安排在了正月初七,县政府这边是县长助理葛铁柱。
县政府这边,沙正阳安排夏克俭和方东升今年不值班,这两位一位年龄大了一些,一位今年尤其辛苦,而两位新来的赵建波和肖庆桥则责无旁贷的要承担起带班责任了。
沙正阳一大早就出发了,不到七点钟,因为回去还得要七八个小时,早点儿走,回去之后也有些安排,所以他提前和许亚军打了招呼。
刚过了郧州,就接到了孙妍的电话,沙正阳看了看表,十点钟。
本来下午安排了要去大学里走一圈儿,几个大学同学突然大发兴致,约在一起说利用春节回校去看看,下午看一看,晚上一起吃顿饭,但孙妍来的电话险些破坏了这个计划。
好在约的时间是下午四点,沙正阳不确定这一次见面会有多少时间,但他感觉不会太长,或许就是十分钟,顶多也就不超过半个小时。
丰田陆地巡洋舰开的很快,但是再怎么快,这国道也不可能跑得上100,能保持七八十迈的时速已经相当难得了。
好在春节期间,路上车很少,这年头私家车还没有泛滥,自然也就不可能有那种利用假期如蝗虫一般漫卷而出的自家旅游潮。
孙妍在电话里没有多说,只说了一句“我们见个面谈谈”,沙正阳也没有多说什么,约定了时间地点,一切就这么平淡而简单。
雷霆知道沙正阳要回汉都,所以把他那辆丰田陆巡丢给了沙正阳,自己坐他的虎头奔回汉都了。
现在雷霆是宛州汉都两头跑,银台的生产线也在扩产,但是很显然有些跟不上宛州这边的规模了。
华峰电器已经成了饮水机乃至净水器市场的一块响当当的金字招牌,在饮水机和净水器乃至于下一步的净水机市场上不断研发开拓,但对于其他,则只是采取战略投资的策略布局。
雷霆接受了沙正阳的建议,对于自己最先做起来的本业,务求专精,务求在国内要占据市场第一,品牌影响力第一,这是根本。
中国这么大一个市场,无论是哪一行,你只要能占据市场第一,都是一个了不得的事情,沙正阳和雷霆在这一点上形成了空前一致的意见。
为此雷霆甚至把华峰已经做起来的空调扇这一块都剥离了出去,成立了一家智能家居电器有限公司,专业生产空调扇。
至于说盈利所得,可以在沙正阳的指点下进行战略布局或者财务投资,在这一点上,雷霆对沙正阳已经佩服得五体投地了,可以说毫无保留的信任。
放下电话之后,汽车仍然在道路上狂奔,但是沙正阳的思绪就如同脱缰的野马,奔腾在旷野中,收不回来了。
就这么结束了为什么却半点没有四年多前和白菱分手的那种撕心裂肺的感觉
是因为自己真的从未爱过孙妍,而只是贪图对方青春靓丽的外表带来的肉体欢愉还是进入社会之后,现实带来的三观改变使得孙妍和自己都变得无比现实起来
沙正阳也无从判断。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恨不能相逢,爱也匆匆,恨也匆匆,一切都随风,……”
当咖啡馆里周华健的这首《刀剑如梦》响起的时候,沙正阳和孙妍同时痴了。
“狂笑一声,长叹一声,快活一生,悲哀一生,谁与我生死与共……”
良久,二人才从音乐中惊醒过来,孙妍双手捧起咖啡杯,眉目间还有一抹迷惘,“是不是很应景”
“啊!”沙正阳如梦初醒,“应景或许吧,人生都这样,不如意十之八九,快乐都是短暂的,不是么”
孙妍眼波溶溶,注视着沙正阳:“那我们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
“这个问题问得好,我也一直在反省自己,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沙正阳双手合十,双肘撑在咖啡桌上,合在一起的拇指顶在颌下,双掌压在鼻梁上,目光低垂,似乎在认真思索:“或许是步入社会,让我们都不再单纯,……”
“你是指我”孙妍清越的声音打断了对方,“你早就工作了,这就是在指我了”
“不是那么说,我的意思是你走入社会正在适应社会,这是很正常的,但是我对你的感觉,或者你在我的心目中的印象却和我原来期望的不一样了,嗯,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沙正阳很艰难的寻找着合适的措辞,他认为这就是自己的想法。
“哦,我变得不那么天真单纯了,不符合我在你心目中的印象和定位了”孙妍嘴角浮起一抹讥嘲的微笑,“看来你是喜欢找一个天真烂漫的小妹妹顾湄那样的么”
“不,这和顾湄无关。”沙正阳摇摇头,坦然道。
“你和顾湄上过床么”孙妍突然问道,目光直视沙正阳。
“没有。”沙正阳很坦率的道:“我还不至于那么下作,没错,顾湄和我关系也很好,我也很喜欢她的性子,但起码在今天之前,你是我的女朋友。”
孙妍舒了一口气,身体微微后仰,看着沙正阳,“也就是说你内心还是想过和顾湄上床是不是,精神早就出了轨,不是么”
沙正阳苦笑,“小妍,现在说这个有意思么我是正常男人,哪个没有过意淫我看电影,巩俐,张敏,王祖贤,李嘉欣,许晴,看电影电视的时候,谁没有幻想过和这些女神上床”
“狡辩!那是电影,不是现实中的,我是说现实中的。”孙妍一窒之后,怒声道。
“有什么区别男人之所以是男人,就是这样,就是有美好的性幻想,无外乎就是能不能控制自己,你不能要求每个男人都像柳下惠,那不是现实世界。”沙正阳摆摆手,“好了,小妍,我们不争论这个了,我想你也不是来追究这个的。”
孙妍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她当然知道,现在追究这些毫无意义,但是当她听到沙正阳没有和顾湄上过床之后,心里竟然还是舒服了许多。
“你现在就打断扎根宛州了,嗯,现在是县长了,下一步该当县委i书记了吧”好一阵后,孙妍才平复了情绪,恢复了清明,淡淡的道。
“县长是当了,但宛州那边的县,你也清楚,就那样,从头开始,白手起家,至于说书记,想不到那么远,踏踏实实做好自己手里的工作,对得起组织的信任,这才是最现实最迫切的问题。”沙正阳平淡的回答道。
“也是,你才27,未来日子还长,这条路你还很远,但你已经占到了同龄人的最高峰,不是么”孙妍嘴角仍然有着一抹嘲讽的微笑。
“同龄人的最高峰你要这么理解,我也没话说,或许正处级干部里,我的确是比较年轻的,但那又怎么样”沙正阳看了一眼孙妍,“你不在乎这个,不是么我就是当了书记,也还是这样,你和我是缘起缘灭,来去匆匆么”
孙妍扭头,一抹酸楚从心中涌起。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这个曾经和自己同床共枕的男人,自己第一次献给对方的男人,自己曾经觉得不能失去的男人,突然间就变得那么陌生。
不,这不是陌生,而是有了一道沟壑,对方的一切依然熟悉,但是却已经不属于自己。
到底是因为什么就因为自己要去追求他自己的东西,而自己不愿意变成附属物么
有一点儿,孙妍从未想过去宛州,从内心深处来说,她就是排斥宛州的,她不想离开汉都,甚至连燕京上海她都不喜欢。
但就因为这个原因么不,不完全是。
孙妍扪心自问,是内心的担忧和恐惧,或者说是一种不自信带来的担心。
这个男人总能带给人太多的谜,他总能在你想象不到的地方出现,然后闪光,熠熠生辉,最后走上更高处,自己根本就跟不上他的脚步,而且会越拉越大。
自己力图想要证明自己,孙妍一度想过,如果自己能迅速提升为科长,然后再在委里边绽放,或许自己可以……
但这个男人却没有给自己任何机会,半年时间不到他就成了县长,下一步也许就是县高官,别说跟上,现在自己要望其项背都成了一种奢望,这不是孙妍想要的。
的确该结束了,自己无法像顾湄那样没心没肺,结束,去过一种更轻松的生活或许才是正确的选择,至于父母那边,他们根本就不懂。</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