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着王八绿的男人正是庞宜文。
秦莞刚坐下,还没和秦霜说上几句话,庞宜文就出现在了她们身边。
“宜武,父亲让你过去一趟。”
庞宜武一直闷不吭声的跟着秦莞和秦霜,因庞辅良只吩咐他将她们送过来,所以等送完了人之后他便也不知道该去哪里了,而这花厅之中大都是女眷,他正踌躇着不知道去哪里,庞宜文却出现了,可庞辅良寻常的要事只会吩咐庞宜文,忽然找他做什么?
庞宜武愣了愣,“父亲找我做什么?”
庞宜文先对着秦莞和秦霜笑了笑,然后方才道,“让你去你就去,就在刚刚你们离开的那处外书房里……”
庞宜武“哦”了一声,自然是不敢拒绝庞宜文的,当下点点头跑了出去。
庞宜文转头看着庞宜武离开,叹了口气,“我这个二弟啊,呆的很,父亲害怕他照顾不好两位妹妹和三弟,所以让我过来陪着两位妹妹。”
秦莞眉头微皱,秦霜皮笑肉不笑的道,“其实不必陪的,反正我们待在这里不会乱走的,且这里都是女眷,庞公子在此只怕不方便。”
庞宜文呵呵笑开,“怎么会?”
说着看了一圈花厅之中的女眷道,“豫州民风开化,比京城和锦州的规矩都少,六妹妹就放心吧。”话音刚落,正好也有哪家的少爷找了进来,庞宜文便道,“看到了没有,大家都是十分随意的,两位妹妹如此姿容,若是在这府里行走有了个什么冲撞就不好了,还是我在旁看着为好。”说着又看了一眼庞嘉言,“何况我三弟也淘气的很。”
庞宜文都这么说了,秦霜还能说什么,庞宜文一笑,袍摆一撩便坐在了秦莞身边,大庭广众之下,庞宜文虽然不敢靠的太近,可这感觉还是让秦莞十分不适。
桌案之上摆着茶盏,庞宜文殷勤的为他们倒茶,这边厢,晴娘抱着庞嘉言本也是坐在凳子上的,见到庞宜文来了晴娘却不敢再坐,只让庞嘉言一个人坐着,庞嘉言手里抱着那辆黄金小马车,一只手不停的转着车轮,见那车轮扑簌簌的转个不停,连秦霜都生出了几分喜欢。
庞嘉言一张小娃娃脸上一片懵懂,坐在凳子上端端正正的也十分乖觉,庞宜文见秦莞和秦霜都十分喜欢庞嘉言似的,便温和的道,“三弟喝茶吗?”
庞嘉言看了庞宜文一瞬,点头。
庞宜文便如同一个温文的兄长一般给庞嘉言倒了一杯茶,然后放到了庞嘉言的面前,庞嘉言看着那盏茶,忽然道,“烫——”
庞宜文唇角微弯,“那就晾一会儿再喝。”
“我现在就想喝。”
庞宜文嘴角颤了颤,大抵是想到了昨日庞嘉言的放肆,眼底微芒一闪,说着便抬头看庞嘉言身后的晴娘,“晴娘,给三少爷凉一凉。”
“我想让大哥给我凉……”
庞嘉言一双眸子一眨不眨的看着庞宜文,庞宜文的表情便有几分僵硬了,然而当着秦莞和秦霜的面,他一时不好发作,半晌才点了点头,“好……”
说着,庞宜文端着那盏茶一边用盏盖拨弄着一边轻轻的吹着。
秦莞和秦霜见庞宜文明明不想做却又不得不做的拧巴样儿心中都有些好笑,秦霜也喝了一口茶转而看向厅中的女眷们,看了一圈,秦霜低声道,“看起来倒都是显贵之门。”
秦莞早将屋子里的人都看了一遍,“能来裕亲王寿宴的,自然不是寻常人家。”
几息之间,庞宜文便将茶盏递了回去,“喏,三弟。”
庞嘉言看了一眼庞宜文手上的茶盏,眉头一皱,转而看向了晴娘。
“晴娘,我要出去玩——”
庞宜文的面色顿时变了,一时想发作却又发作不得,晴娘看了一眼庞宜文的面色有几分犹豫,“三少爷,大少爷的茶……”
“晴娘,我要出去玩——”
庞宜文深吸一口气,这才将茶盏放了下来,“晴娘,你带他出去转转,最多一盏茶的功夫,而后回来便是……”
晴娘忙连声应是,然后将庞嘉言一抱走了出去。
庞嘉言一走,秦莞和秦霜便只得面对着庞宜文,庞宜文笑着道,“三弟自小被父亲宠爱惯了的,性子有些不太好,两位妹妹千万别见怪。”
顿了顿庞宜文又道,“父亲不管,我做大哥的自然要说他两句,一来二去的,便遭了那小家伙的嫉恨……”
庞宜文一脸的无奈叹然,目光却总是朝着秦莞这边看,话音落定又转而道,“两位妹妹来的有些不巧,这几日大雪,倒是看不出豫州城本来的样子,若非如此,想来两位妹妹都是极喜欢此处的,豫州没有南边那般湿润,也没有北边那般干,一年四季分明,冬日不算太冷,夏日也不会太热,最适宜久居,我们家的生意渐渐偏了南边,有好些人说我们怎么不把宅子也迁走,可父亲偏偏喜欢此处。”
秦莞和秦霜微微颔首,一时无人接话。
庞宜文便有些说不下去了,眸光转了转道,“九妹妹,这王府之中有一处梅林,离这里不远,你可要去看看?”
秦莞摇头,“不必了,庞公子自去忙吧。”
秦霜眨了眨眸子,似乎想到了什么轻笑了一下,“我们姐妹二人在一块,不会出什么事的,倒是庞公子,庞公那边需要你在旁侍候,庞公子去忙吧。”
庞宜文看出了秦霜二人的逐客之意,眸光一转道,“父亲那里是不急的,倒是三弟,出去了这会儿却没回来,我出去寻寻。”
说着起身先走了出去,庞宜文眉头微皱着,虽然心中有些着急,可到底不愿惹恼了秦莞,于是只好以退为进,然而想到秦莞的表情,他心中到底有些愤懑不平,秦莞虽然也姓了秦,却并非侯府所出,且她的父亲母亲都没了,也不知她狂傲个什么劲儿!
庞宜文走着走着,迎面忽然走来了一个身着王府侍卫服的男人,“庞公子,王爷有请。”
庞宜文一愣,裕亲王找他做什么?
虽然微讶,可庞宜文还是点了点头,“去哪里?”
“庞公子跟着小人来便是。”
说完这话,这侍卫便转身朝北边去。
说话之人有些面生,而他虽然来过王府几次,可到底不常来,有的人不认识也是正常的,且说话之人身上颇有两分气度,和寻常下人很是不同。
这般想着,庞宜文径直跟了上去。
然而走过了一条回廊,庞宜文眉头一皱,“王爷回后面休息了?”
午时刚过,正是客人来的最多的时候,可这侍卫却将他往王府更深处带了过去。
“王爷有两分不适,要先休息一会儿。”
裕亲王的身体不好庞宜文倒是知道的,闻言他不疑有他的跟着往后面走,然而又走了一处回廊之后,庞宜文下意识觉得不太对劲。
这里有些偏僻,且距离裕亲王的主院可说是越来越远了。
“等一下……”庞宜文停了下来,“这不是去王爷院子的路。”
前面的侍卫跟着一顿,却没有立刻回头,他顿了顿才转过身来,一转身,庞宜文在他面上看到了一股冷笑,一见这表情,庞宜文便是再愚钝也知道出了问题,他脚下连退两步就要转身而走,可就在这时,一道劲风忽然欺近了他身后,庞宜文还没反应过来,一个黑色的布袋子已经从头罩下,与此同时,有人一脚踢在了他腿弯之上。
庞宜文一声惊叫,腿一软便跪倒在了地上,正要挣扎,人却被往左边拖了几步。
“好了,就在这,给我打!”
拳头狂风暴雨一般的落在了庞宜文的身上,庞宜文连声惨叫着,却是想不出是谁这样大的胆子敢在裕亲王的寿宴之上闹事。
……
……
“主子,事成了。”身着藏蓝色劲装的路云走上来时面上带着两分兴高采烈,“没伤到骨头,不过至少得躺个两日才能起得来……”
燕离一听这话开心了叫了一声,转头看着燕迟道,“怎么样,七哥,是不是干净利落!”
燕迟仍然站在窗边,闻言道,“整个豫亲王府,敢在寿宴之上打人的人有几个?”
燕离嘿嘿一笑,“那还能有几个,自然只有我一个!”
话音落下,燕离笑意一收,“七哥的意思是……”
说着双眸微睁的道,“不能吧……便是怀疑到了我这里,他们也没有证据啊,便是有证据,他们又能拿我怎么样啊……”
说着燕离走上前来,“看着那人穿着的王八绿就叫人讨厌,何况对着那秦姑娘的样子,可谓是意图十分明显了……”
燕迟自然不会反对那位庞家大少爷受点苦头,“我只怕你弄巧成拙。”
燕离“咦”了一声,“怎么弄巧成拙了?”
说着话燕离便见底下花厅入口处来了一个人,那人在门口张望了一下,而后便直直的走到了秦莞和秦霜的跟前,也不知说了什么,秦霜和秦莞对视一眼便站起了身来。
随后,秦莞和秦霜跟着那人离开了花厅。
燕离见状傻眼了,“这是……什么情况,怎么就走了?”
燕离不知道秦莞为何离开,燕迟却知道,他眸子沉了沉,转身朝楼下走去,燕离见状当即喊道,“哎,等等啊,七哥要去做什么……”
……
……
秦莞和秦霜跟在庞友德身后,脚步都有些疾快。
秦霜不可置信的道,“庞管家,好端端的大公子怎么会受伤啊?”
庞友德走在前带路,闻言叹了口气,“现在还不知道,大公子眼下话都说不清了,此事不好声张,还是世子说九姑娘会医术小人才来请九姑娘的。”
这件事可是奇了怪了,好端端的寿宴,而庞宜文不过是出去片刻的功夫,却竟然被人打了,这里可是豫亲王府啊……
秦莞虽然不喜庞宜文,可如果真的到了要出人命的地步,她也不能袖手旁观,更何况秦琰已经说了她会医术。
三人顺着府中的游廊弯弯绕绕的走了一会儿,没多时便到了一处客用厢房之前,刚走到门口,秦莞便听到了里面传出来的哎哟呻吟之声。
“老爷,世子,六姑娘和九姑娘来了。”
庞友德禀报了一声,里面庞辅良立刻道,“快进来。”
秦霜和秦莞一起进了屋子,进去一看,只见被打的鼻青脸肿的庞宜文正躺在靠窗的长榻之上,边上站了一圈人,而一听到秦莞秦霜来了,庞宜文旁将手抬了起来。
他将手半抬了起来,似乎想要遮住脸,可刚碰了碰自己的脸颊便是“哎哟”的一声,这片刻功夫,秦莞和秦霜已经走到了跟前。
秦莞看了一眼秦琰,“怎么回事……”
秦琰面上便生出了几分疑惑的尴尬,轻咳了一声才道,“你会医术,先看看大公子要不要紧吧。”
秦莞垂眸扫了庞宜文一眼,上前一步道,“大公子伤了何处?”
庞宜文本觉这幅样子在秦莞面前十分丢脸,可既然已经被看到了,他便想到了别的法子,于是将眼睛一眯,“感觉全身上下都被伤了,也不知腿有没有断,还有胸腹之处也有几分疼痛,还有脸上……”
庞宜文脸上的伤倒是一眼就能看得出,可身上却不知道了,庞宜文说了这话,便虚虚睁开眸子看着秦莞,正想着秦莞那双纤长的柔荑在他身上捏捏摸摸是何种滋味之时,却见秦莞忽然从袖中拿出了一个布囊,庞宜文一愣,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最擅针灸,那我给大公子看看。”
说着话,秦莞从布囊之内抽出了一根针头稍粗的长针来,那长针银芒闪烁,锋利无比,针尖更是扁平如匕首的刃尖似的,庞宜文一看之下便觉瑟瑟然一抖,还没来得及阻止,秦莞一针扎在了他腿上。
“嗷——”
庞宜文也不知道秦莞扎在了那里,却觉自己的整个大腿面上的肉都要被带下来似的痛,他痛的嗷嗷直叫,腿也下意识的抬了起来,秦莞见他能抬腿,能曲腿,还往里面缩着躲她的针,便点了点头道,“腿没有断的。”
说着,秦莞手速极快的又在庞宜文肋下扎了一针。
“嗷嗷嗷——”
庞宜文本就受了一身的外伤,此刻被秦莞一扎,只痛的人都卷曲了起来,他吓得往后一缩,双手往自己肚子上一护,眼泪都要被秦莞的针逼出来。
秦莞看他护着肚子的动作极大,缩了半天也没有更为痛楚的样子,便道,“肋骨应该也没断,脏器应该也没受伤,手……手也没断,想来只是受了一身外伤。”
秦莞说完又看着庞宜文,“大公子还有哪里痛?”
庞宜文浑身冷汗淋漓,不是被人打出来的,却是被秦莞扎出来的,他看着温温柔柔的秦莞,再看了看她手上的银针,见她那针囊之内竟然还有样子奇奇怪怪的其他针,当即摇头,“没有了没有了,就这些了就这些了……”
秦莞点点头,这才缓缓将针收了起来。
秦霜在旁看的目瞪口呆,秦琰也面色有几分复杂,庞辅良扫了秦莞两眼,转而吩咐庞友德,“既然无大碍,先叫人送他回清晖园,然后去请个府上常请的大夫。”
庞友德连忙点头,“是,小人这就安排送大少爷回去。”
说着话,庞友德招呼了一声庞宜武,二人一左一右的将庞宜文架了起来。
秦莞和秦霜让开站在一旁,庞宜文连站起来的力气也无,哎哟哎哟的被扶了出来,秦霜看着庞宜文不仅被打的披头散发鼻青脸肿,连衣衫之上都是泥土和脚印,当即咬着牙才没有笑出来,庞宜文一走,秦琰便道,“庞公,此事——”
庞辅良眸色幽深,却是半点发作的意思都没有,“没什么,或许是因为生意的上的事吧,近年来我都让宜文宜武去做事了,难免的会和人结了梁子,今日是裕亲王的寿辰,先压下不提,稍后再行追究便是。”
若是旁人,只怕早就要闹到裕亲王跟前去了,可庞辅良却沉得住气。
秦琰听着当即道,“庞公果然雅量,亦能顾全大局,晚生佩服。”
庞辅良笑道,“裕亲王的面子总是要给的,宜文呢,大男人一个,只要没有伤到筋骨脏腑也不算什么,稍后再查就是了。”
说着话,一阵悠扬的丝竹声和鞭炮声同时响了起来,庞辅良便道,“看来是寿宴要开场了,此番的寿宴全程都有双清班,听着这动静,咱们也该过去了。”
秦琰忙应了声,这片刻的功夫,庞友德也回了来,“老爷,大少爷走了。”
庞辅良点点头,一边往外走一边环视了一圈,“去吧三少爷找来。”
秦霜便道,“刚才在花厅坐了片刻,三少爷说想要出去玩,晴娘带着他出去了,却是不知道去哪里了。”
庞辅良点点头,看了庞友德一瞬,庞友德忙点头走了。
庞辅良这便带着秦琰一行朝主院去。
……
……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直接拿针扎吗?”
“比被打的时候叫的还惨吗?”
“我的天啦,早知道我也去偷看了……”
燕离笑的花枝乱颤,眼泪都快要笑出来了,他撩了撩那过长的墨发,愉悦的在原地打了两个转,“这个秦姑娘,真是有趣,又有性格!”
说着,燕离望着燕迟道,“七哥还担心她受人掣肘!”
燕迟唇角弯了弯,一颗心微微放松下来,他本是怕秦莞要被逼着给那位大少爷治伤,想到秦莞看到别的男人宽衣给别的男人上药他如何还能忍得住!
可幸好,秦莞对心存不轨之念的人总是不留情面的。
这么想着,燕迟心底便痒痒的,秦莞不想让他们的事过到明面,且她连自己的小婢女都不肯说,就更别说那个整日里跟着她的秦府六小姐了,因此他才没有叫人将她喊过来,可这么半天,又经过了这件事,他有几分忍不住了。
“七哥,你在想什么?”见燕迟不语,燕离便问道。
燕迟侧耳听了一瞬,“寿宴似乎要开始了。”
燕离也一听,笑道,“开始放鞭炮了,应该要开始了,怎么?我们也入席?待会儿看着我们不在,裕亲王叔只怕会派人来找。”
燕迟眸光微转,“再等等。”
燕离便睁大了眸子看着燕迟,“七哥要做什么?”
燕迟弯了弯唇,“没什么,你先入席吧。”
说着,便转身走到了一边,低声和白枫交代了几句。
燕离见状便知道燕迟自有安排,便耸了耸肩道,“行啊,那我先过去等你。”
说着已迈着大步流星的步子往今日饮宴之处走去。
……
……
既然要边行宴边看戏,今日的寿宴场地便选在了一处靠近主院的临湖空地上,秦莞几人走过来的时候,只见大片的空地之上早早的铺好了毡毯搭好了暖棚,一张又一张的黄花梨方桌整齐的排布开来,而空地最东,则搭着一个高高的戏台子。
秦霜跟着秦莞走在一起,拉着秦莞便低声道,“我可真是佩服你。”
秦莞“嗯”了一声,“什么?佩服我什么?”
秦霜往前面正在说话的庞辅良和秦琰身上看了一眼,“当着他们的面,你也敢……谁治病救人是那样治的……”
秦莞唇角微弯,“不是只让我看看他有无大碍吗?”
秦莞说着,秦霜面上的笑意便不断的加深,“你要是这么说好像也没有毛病。”
秦莞面上笑意淡淡,显然并不担心她此行会有什么后果,便是有后果,也只是让庞宜文知道她不是好惹的,如此岂非正好。
秦莞心思悠哉,前面庞辅良和秦琰已经进了暖棚,庞辅良本就是豫州人,豫州但凡官宦富户之家自然都和他相识,因此一进暖棚便有许多人站起来和他打起了招呼,秦琰便也跟着一路寒暄,庞辅良倒是没忘记秦莞二人,只交代了庞友德将秦莞二人带到她们的坐席之上,因近日人多,且许多人身份不低,因此坐席是早就安排好了的。
一落座,秦莞和秦霜方才自在了两分,眼下这行宴之处,却是分了男客女客的,秦莞和秦霜坐在几个同样年轻的小姑娘之间,大抵是其他人也不舒适,一时间倒是没人说话,只各自拿眼风打量着桌上的人。
很快,有侍从往她们这桌上送来了茶水。
侍从送来了茶水,又一个人一个人的倒满,然后放在了每个人的面前,秦莞见那茶汤清冽馥郁,正要拿起来喝,却觉茶盏之下有个东西。
秦莞只看了一眼便转眸下意识的打量男客的方向,看了半晌,却并未看到燕迟,她略一沉吟,忽然道,“我的针囊好像不见了。”
秦霜微讶,“怎么回事?是不是掉了。”
秦莞低低道,“你在这里等着,我回头去看看。”
“我和你一起去。”秦霜连忙道。
秦莞将她的手按了按,“没事的,我和茯苓一起去,你在这里,免得待会儿回来咱们连位子都没了。”
秦霜欲言又止,可见秦莞神色笃定她便点了点头,“快点回来,别跑远了。”
秦莞点点头,带着茯苓出了暖棚。
茯苓有些着急道,“奴婢刚才跟在小姐后面的,没看到小姐掉东西啊。”
秦莞摇了摇头,“不是要去找针囊。”
茯苓一愕,“啊?不是去找针囊那是干什么?”
秦莞唇角微抿,“是迟殿下——”
茯苓先是一愣,继而才道,“迟殿下要见小姐?”说着茯苓回头看了一眼暖棚的方向,“哦,迟殿下害怕在众人面前和您说话让大家误会了吧,不过……眼下这般叫人看到了误会可就更大了,迟殿下在哪里?”
话音刚落,白枫出现在了一处游廊拐角处。
“九姑娘,请跟小人走——”
秦莞对他点了点头,白枫直带着秦莞往得月楼走。
半盏差的功夫不到,秦莞便到了得月楼之前,门一打开,秦莞走了进去,茯苓留在了门外,这一次白枫没有喊她,可她却好似有了这习惯似的。
“白侍卫,殿下找小姐干什么啊?”
茯苓虽然没进门,却还是有些好奇。
白枫笑笑道,“也没什么,就是知道九姑娘换了住处问一问九姑娘住的好不好。”
茯苓面生动容,“殿下……殿下真是对小姐太好了,半点没有辜负太长公主的嘱托。”
白枫笑意朗然,“那是自然……”
屋子里,燕迟正上上下下的打量着秦莞,秦莞往外看了一眼,见门关上了才低声道,“怎么了?外面寿宴马上就开始了。”
“我知道。”燕迟走近,“怎么觉得你瘦了。”
秦莞一听先是愕然,继而失笑,“昨日才见过,怎么就瘦了。”
燕迟说着将秦莞的手拉住,见她手有些凉便将她另外一只手也一起握在了掌心,燕迟血气方刚,掌心一片暖热,他捧着秦莞的手“呼”了一口气,这才道,“今天做的真好。”
秦莞眸子微睁,一时没反应过来。
燕迟便看着她的眸子道,“针扎的好——”
秦莞浅吸一口凉气,“庞宜文……是你叫人打的?”
燕迟挑了挑眉,“你觉得呢?”
秦莞看了燕迟片刻,摇了摇头,“应该不会……”
燕迟笑了下,干脆在她指尖上亲了一下,秦莞被他亲的脸上微热,想要将手抽出来,燕迟却不放,她便道,“你手下的人又不是混混,下手虽然也能克制,可若是他们下手,该狠的地方只怕会更狠些,至少得伤个筋骨什么的,且……这方式,总有些小打小闹闹着玩的意思,有点傻气,不像你会做的事。”
暖棚里,正盯着身边清秀侍婢看的燕离忽然鼻子一痒,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燕迟唇角微弯,“有时候,傻办法便是最直接的办法。”
秦莞睁眸,真是燕迟干的?
“不是我,是八弟。”顿了顿,燕迟便道,“就是恭亲王世子。”
秦莞恍然一瞬,“如果是他……倒是说的过去了……”
“嗯?”燕迟的机敏让秦莞心头一颤,果然,他道,“你才见过他一次,就知道他的光荣事迹了?”
秦莞牵了牵唇,“三哥说了一点皮毛,不过我也能猜的出来了。”
说着,秦莞坚定有力的将手抽了出来,“他不是给你安排了许多乐子吗?”
眼看着秦莞的手就要抽出,燕迟一下又将她握了住,“你说天香楼?”
“天香楼”三字一出,秦莞面上的笑意便散了去,她没有和他较劲的非要将手抽出去,可面色却有几分冷凝的意思,她其实只听秦琰说了那句燕离有安排的话,并不知道到底安排了什么,这句话不过是一点试探,她没想到这一试就试出来了。
天香楼……这名字一听便是青楼画舫之地,男人去了此处还能干什么?
果然,她的那些猜测还是应验了……
秦莞越想心头越冷,连先前面上的微热都散了去。
人都有七情六欲,她自己两世不知情事,如今心中有几分萌动她并不抗拒,若一切皆如她所愿,那她或许也会越来越沉溺几分,然而眼下她的猜测成了真,那她的心思便要好好收一收了,她和燕迟说的很清楚,若是被迫的无法抗拒的成婚,她或许会学这世上任何一个“贤良淑德”的女子那般行事,万事妥帖却又独善其身,可眼下虽然还未到成婚那一步,燕迟却是她自己选的,那么她这颗心给他几分,便更要由她自己决定了。
见秦莞的眼神表情都生出了几分变化,燕迟眉头微扬,待明明白白的看清了秦莞眼底的冷意,他当即知道秦莞这表情从何而来……
两瞬之后,燕迟的唇角忍不住的扬了起来。
“燕离喜欢上了一个天香楼的歌女,直说那歌女倾国倾城,一副嗓子更是绝妙有如仙音。”燕迟语气缓缓的说着,果然,说完这个,秦莞的手就真的要抽出去了。
“你,放开。”秦莞说的冷静极了,燕迟本还想逗逗她,可见她如此,心中却微慌,忙抓紧了她的手道,“可是我没去,这两日我皆歇在豫亲王府。”
秦莞一愣,手上的劲儿也松了——
燕迟这才松快的笑意越来越大,“昨日你怎不问?”
秦莞眉头皱着,“为何不去?”
燕迟眉头一挑,“为何要去?”
秦莞下颌扬起,“男人逛青楼难道不是常事?”
燕迟便笑意淳淳的看着秦莞,“我没有那个习惯。”
“哦。”秦莞不冷不热的应了一声,又定定看了燕迟两眼,“殿下没有这个习惯是极好的,青楼之地,得花柳病的可能性十分之大。”
说着又一顿,“不过,殿下可在府中金屋藏娇……”
燕迟一动不动的看着秦莞,忽然,忍不住笑了起来,他一边笑一边拉着秦莞抱入了怀中,“你眼下说的又是另外一个问题了,你还想知道什么,接着说,如果我也没有金屋藏娇的习惯呢?你是否还想说,我可以多几个近身的侍婢?那我告诉你,我不管是在朔西还是在京城王府都没有侍婢这种东西……”
侍婢……这种东西……
秦莞被燕迟囫囵抱着,只觉他这话对侍婢颇有几分轻视之意,果然燕迟又道,“女子力弱,与我而言无多大用处,不仅无用,还是拖累,你看到的白樱,她和白枫兄妹是老管家自小收养的,关系亲厚,便是如此,我本也不想让她帮我做事,还是白枫带着她当着我的面考较了她的身手我才应允,打仗女子无用,暗卫女子无用,可情报谍者这一道,女子以弱示人,以色示人,在某些情况之下,总是能比男人获得更大的收获。”
燕迟一本正经说着,虽然道理是这个道理,可秦莞总觉得他这股子轻鄙女子之意颇有几分高高在上之感,可要她分辩却又分辩不出来,战场之上刀枪无言,女子的确势弱,更何况大周之中也有明令女子不得出入军营。
秦莞抿着唇,她倒是还没有想到侍婢这一层,大户人家,王孙公卿,谁家的少爷还没两个留在身边侍候的,先做通房后做妾……
“怎么,你不信?”
见秦莞不说话,燕迟便又问了一句。
秦莞摇头,“不是不信,是我还没有想到这一层。”
燕迟笑的胸口都在震动,秦莞却将他推了开,“燕迟——”
一听她连名带姓的叫,燕迟笑意微收,却是十分愉悦的看着她。
秦莞便眸色一凝道,“你这样的心思眼光,当知道我要的是什么,我绝不会苛求你半分,可如果你踏破了我的底线,那我会收回我的心意——”
燕迟弯着的唇角弧度渐渐变小,他知道,秦莞此话绝不是玩笑。
秦莞又道,“或许你会觉得我和其他人不同,可我就是如此,你是我凭自己心意选的,那么我便绝不会先凭自己心意再断自己心志。”
燕迟上前一步想抱住她,秦莞却又退后了一步,“不要轻易答应,也不要承诺我,你想一想我说的是什么,想好了,你说的话我才会信。”
说着话,秦莞看了外面一眼,“时辰不早了,我先走,你后来。”
说完这话,秦莞转身便走了出去,燕迟看着她的背影并未追上去,他只站在原地,一双凤眸温柔带着薄笑,随后又有两分无奈的叹息,“傻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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