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门“吱呀”一声打开。
顾文茵侧身让到一边,对门外披着黑色鹤氅只露出半个下巴的铁柱说道“快进来吧。”
铁柱微微颌首,但却没有立刻进来,而是站在檐下,朝身后看了看,确定没人跟随后,这才拔脚走了进来。
见铁柱径直朝葡萄架走去,顾文茵阻止了他,“进屋说吧。”
话落,拾脚在前面领路。
一进屋,不待铁柱开口,顾文茵抢步上前,将他身后敞开的大门给掩了起来,这才回头对掀了帽兜朝她看来的铁柱问道“出什么事了”
铁柱方正的脸上,浓浓的黑眉拧得紧紧的,看着顾文茵,说道“前些日子,皇上召候爷进宫商议出兵南越的事,候爷向皇上举荐我做先锋官。”
“先锋官”
铁柱点头,“是的,先锋官。”
先锋官是指行军或作战时率领先遣部队的将领。一般将领有的权力,他都有。因为是先头部队,要担负整个大军的探路任务,侦察敌情,查看地理等等。先锋官所面临的危险和困难是很大的,有的还是未知的。但风险和回报往往是成正比的,倘若铁柱真的能成为这个先锋官顾文茵陡然想起,当日穆东明的那句“铁柱能得了他的赏识和栽培,加官晋爵不是难事。”
“皇上他怎么说”顾文茵问道。
铁柱看了顾文茵,沉吟着说道“三天前,皇上宣我入宫觐见。”
顾文茵目光骤然一紧,心好似被什么狠狠的攥了一把,她眯了眸子看向铁柱,“是不是问你什么了”
铁柱点头,沉声说道“皇上先是问了我一些从前战场上的事,后来问说了一会儿话后,便问我是哪里人氏,家中还有些什么人。”
顾文茵的变了脸色。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
她从不认为这世上有永远的秘密,更何况对于已至九五至尊的武玄风来说他只需要说一句话,底下有的是人替他弄得妥妥贴贴呈到他面前
默了一默,顾文茵问道“你怎么回答的”
“我如实回答。”铁柱说道。
顾文茵顿时长吁了口气,她还真怕铁柱会一念之差有所隐瞒
“我说我是大宁县凤凰村人氏时,皇上便问我,认不认识你。”铁柱说道,“我说认识,不但认识,你还对我们一家有大恩,当日刑部大牢劫狱时,我也参与在其中。”
顾文茵差点便要拍手叫绝,笑意无法抑制的染上了唇角眉梢。
要知道这世上最难捉摸的从来就是人心,没有人能了解另一个人的全部。
武玄风应该是在召铁柱进宫前,已经将他的过往查了个底朝天,可那是摆在明面上谁都可以看到的东西,而铁柱的内心到底是怎样的,这就需要铁柱来告诉他而铁柱如也一如他所愿,他想知道的,都如实说了
只是
顾文茵想了想,问道“那你这样坦诚相待后,他又说什么了”
“皇上没说什么,只是笑了笑,说以后这种知法犯法的事万万不可再做。”铁柱说道,“文茵,我来,并不单单只是这件事,还有件事,让我感觉很棘手。”
顾文茵抬目看向铁柱,“什么事”
“我”一直坦坦然的铁柱,眉眼间突然便染起了些许的羞涩,吱唔着说道“我看上了一个姑娘。”
顾文茵一怔之后,忍不丁的便笑了,说道“这是好事啊,看上了就去提亲呗,这还有什么好犹疑的你的年纪也该成个家了。”
铁柱闻言,眼底的苦涩却愈浓,苦涩之外还有难言的纠结,似乎这根本就不是件值得人高兴的事。
顾文茵看在眼里,不由得敛了脸上的笑,轻声问道“怎么了”
铁柱抬目看着顾文茵,欲言又止。
“那姑娘已经定亲有人家了还是,姑娘嫁过人”
铁柱连连摆手,“没有,没有,她没定亲,更没有嫁过人。”
“那你一脸便秘割肉的样子干什么啊”顾文茵不解的问道。
“她的身份有点特殊。”
顾文茵一瞬想到拐走武素衣的喜宝,顿时眯了眸子看向铁柱,问道“你看上的那个姑娘,不会也是个公主吧”
铁柱怔怔的看了顾文茵,“你怎么会这样想还有,什么叫也是”
也就是说,铁柱他喜欢上的那个姑娘不是武家的人了
顾文茵长吁了口气,没好气的说道“喜宝把和亲南越的怀淑公主给拐跑了。”
“什么”
铁柱张大的嘴能吞下个鸡蛋。
顾文茵哼了哼,重复了一遍,“我说,喜宝他把和亲南越的怀淑公主给拐跑了”
铁柱“”
好半响,憋出一句,“会不会弄错了”
顾文茵摇头,“算了,他的事以后再说,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个姑娘”
“说起来,其实你和她有点渊源。”铁柱打断顾文茵的话,说道。
“渊源”
顾文茵把自己认得的那些适龄姑娘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到底还是想不出来那个人究竟是谁,少不得轻声催促道“到底是谁,你就别卖关子了。”
“是上一回入选的秀女,落选后在宫里当差,姓沈,闺名嘉卉。”铁柱说道。
顾文茵“”
用石破天惊都不足以形容顾文茵此刻的心情。
就好似,铁柱听到她说喜宝拐带了怀淑公主武素衣一般,也许比那还要更惊人,毕竟人喜定是能吞下个鸡蛋,顾文茵却是嘴巴张得能吞下个鹅蛋
“文茵”
铁柱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顾文茵懵懵懂懂的回过神来,目光怔怔的看着铁柱,“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铁柱嘴角绽起抹浅浅的笑,轻声说道“这事说来话长,以后有时间我再和你细说。我现在,发愁的是,人在我的府里,原本是打算把她送回宫后,再由候爷向皇上讨个恩典。可现在”
现在,武玄风知道他和顾文茵的关系,又知道沈嘉卉和顾文茵之间的牵扯,倘若把人送回宫,这婚事还能成吗可不送回宫,沈嘉卉是宫女,私自逃出皇宫的人是要以死罪论处的。难道他还能为了她辞官不做,归隐山野不成就算他愿意,沈嘉卉也不能答应啊
顾文茵一瞬间明白了铁柱的顾虑。
她沉吟着对铁柱说道“送她回宫吧。”
铁柱看向顾文茵,苦笑着问道“除此之外,没有第二个办法了吗”
“有。”顾文茵看向铁柱,“我听王爷说过,南雄候夫妻佳丽情深,以即便候夫人无所出,也不曾纳妾求子。若是能求得南雄候收了沈姑娘为义女,你自愿入赘候府有南雄候替你背书,这桩婚事必然能成。只是”
只是,你家就你一个儿子,一旦你入赘候府,你们家就绝嗣了。
这话顾文茵没有说,但铁柱必然也明白。
铁柱的眼底顿时一片死灰。
漆黑的眸子里,满是挣扎之色,唇角翕翕,几番欲言又止。
顾文茵长叹一声。
她知道铁柱想说什么,无非就是,难道便没有两全之策了吗
“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不如来不负卿”顾文茵苦笑着对铁柱说道“或者,我们可以赌一赌。”
“怎么赌”铁柱目光一瞬明亮,问道。
“赌,皇上是不是个重情之人。毕竟,是沈姑娘冒险跑出皇宫,告诉他临安王宫变之事也是南雄候带人解楚王府之危,虽然说王妃死了,可到底关健的时候表明了立场,也算是从龙之功了”
铁柱一咬牙,说道“那就赌一赌,若真是老天不肯成全,那也只能说是我和她有缘无份。我会求了候爷,替她在京中择一家境殷实品性端方之人另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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