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此事乃宁王兄编造,请父皇……”
砰!
开耀帝直接抄起砚台,朝赵王砸去。
赵王闷哼一声,他没有宁王躲避砚台砸头那般经验丰富,被砚台砸了个正着,额头眼看着就出了血。
鲜血混着墨汁,黑黑红红,着实狼狈。
开耀帝半点不心疼,指着赵王,怒斥:“禽兽否?”
赵王脸色煞白,冷汗直冒,后背湿透,跪在地上爬不起来。
“滚回王府好好反省,无朕旨意,不得出王府大门半步。否则朕要你好看。”
开耀帝骂完了赵王后,甩袖离去。
早朝草草结束。
文武百官各种担忧,纷纷离开,赶紧想办法应对。
以免这件大案牵连到自己头上。
已经有人在议论,莫非今年犯太岁?
从正月开始,就没消停过,接连出事。
陈驸马腰斩弃市,太子中毒,如今又是少府铜丞贩银案,全都是要人命的大案。
今年注定不太平,也注定了今年的春天满目鲜血。
宁王来到赵王身边,“王弟,需要为兄扶你一把吗?”
赵王满腔怒火,“王兄好计。”
宁王哈哈大笑,显得十分张狂得意,“一般一般,没让你失望吧。”
“王兄本事,弟甘拜下风。”
赵王从地上爬起来,这会他已经冷静下来。
宁王大笑说道:“没让你看到本王的笑话,真是过意不去。不如本王请你喝酒?哦,你被下令回府禁足,看来只能下次一起喝酒。”
赵王脸上肌肉抽搐,拳头紧握。
他压低声音说道:“未到最后,论胜负为时过早。别忘了,太子殿下还稳稳地坐在位置上。”
宁王笑了起来,“你说对,现在论胜负太早。那我们就,走着瞧?”
“走着瞧!”
赵王怒气冲冲离开。
宁王眼中闪过讥讽之色。
他又朝坐在角落,一早上没出过声的太子殿下走去。
“太子哥哥,你还好吗?”
太子抬头,额头上有细密的冷汗。
“太子哥哥怎么出汗了?这天不热啊!”宁王一副大惊小怪的样子。
太子从席位上站起来,面色平静地说道:“父皇动怒,孤心颤之。”
宁王似笑非笑,“少府铜丞贩银,同太子哥哥并无关系,太子哥哥何必紧张?正所谓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除非太子哥哥心里头有鬼。”
太子殿下微微垂首,“宁王慎言,孤还有事,先走一步。”
宁王没有纠缠,他目送太子殿下急匆匆离去,嘴角上翘。
他志得意满走出大殿,没想到李侍中就站在屋檐下。
听到动静,李侍中回头看着宁王,“下官见过王爷。”
“免礼。李侍中不去忙政务,留在此处,莫非是特意等候本王?”宁王面容严肃。
他可以嬉笑赵王,暗讽太子。
但是他不敢对李侍中有丝毫轻视。
就凭睿真崔皇后过世一年,李侍中依旧稳稳地坐在位置上,在朝中混得如鱼得水,可见此人本事了得。
李侍中同宁王相隔一步的距离。
两人俱都看着前方的宫门,看着鱼贯离开宫门的百官。
李侍中用仅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问道:“王爷想要什么?”
宁王嘲讽一笑,“本王说要亲手搅乱这一汪池水,李大人意欲如何?”
李侍中面无表情,“如果王爷真想搅乱一汪池水,下官可以助王爷一臂之力。”
宁王惊讶,却没有朝李侍中看一眼,他的目光依旧盯着远处的宫门。
他说道:“李大人别开玩笑,本王不喜欢这样的玩笑。”
李侍中笑了笑,“王爷是怕了吗?怕下官是太子殿下的间,会害了你。”
“难道你不会害本王?”
“下官从不害人。”
宁王哈哈一笑,这话说给三岁小儿听听还差不多。
没害过人?因他李侍中而死的人,不知凡几。
当年睿真崔皇后还活着的时候,李侍中就是皇后手里最锋利的一把刀,指谁杀谁。
就连方少监都被李侍中硬生生压了一头。
“过去所作所为,非下官所愿,还请王爷体谅。”
“别!本王同李大人不熟,不存在体谅不体谅的。有什么目的,你请直说,本王洗耳恭听。”
李侍中眯了眯眼睛,“王爷现在不信下官,但是下官相信,未来王爷一定会相信下官的诚意。告辞!”
宁王皱眉,目送李侍中离去。
这个李侍中,年纪轻轻,位居高位,突然跑来同他示好,到底几个意思?
难道是太子授意?
还是东宫又要憋坏招。
宁王冷哼一声,管他刀光剑影,本王耸然不动,看他如何。
……
太子殿下急匆匆地回到东宫博望园,先是灌了一大杯水。
他惊慌无措,冷汗津津。
咬咬牙,问身边内侍,“太子妃在何处?”
“娘娘这会应该在寝殿。”
太子殿下急忙赶往寝殿,并且将宫人全都轰了出去。
太子妃孙氏见状,心中惊疑,“殿下怎么啦?难道出事了?”
寝殿内,只有夫妻二人,所有宫人俱都被赶了出去。
太子殿下上前一步,双手抓住太子妃孙氏的肩膀,“方少监人呢?将他交出来。”
太子妃孙氏皱眉,一脸糊涂,“殿下在说什么?什么方少监?他不是已经死了吗?”
“休要欺瞒孤。真当孤什么都不知道吗?孤只是假装不知道而已。方少监人呢,赶紧叫他出来见孤。”
瞧着太子殿下惊慌失措的样子,太子妃柔声问道:“殿下,你先告诉臣妾,到底出了什么事,以至于如此慌乱?”
太子殿下厉声说道:“宁王告少府铜丞温广仁贩银。温广仁你知道吧。他明面上是赵王的人,实则是母后替孤安插在少府的钉子。
这些年东宫一应开销,温爱卿没少费心。如今他被下了诏狱,万一,此事方少监最清楚,你赶紧将他叫出来。”
太子妃孙氏脸色微变,“温广仁竟然是母后替殿下安排的人,此事臣妾怎么不知道。”
太子殿下脸色铁青,“此事本就是秘密,岂能随意宣之于口。”
太子妃孙氏咬牙切齿,“方少监误我。殿下,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臣妾这就带你去见方少监。”
太子妃孙氏恼怒无比。
昨晚上,她问方少监宁王一事要如何应对,方少监竟然轻描淡写地说无事。
这个贱奴,果然是忘了自己的身份,竟然敢蒙骗她。
温广仁这么重要的人物,这么长时间,方少监愣是一个字都没透露。
太子妃领着太子殿下来到陋室。
方少监见到太子殿下那一刻,分明一点都不意外。似乎早已经料到了今天。
他起身,躬身一拜,“老奴叩见殿下。”
“免礼!”
太子殿下脸色苍白,看着身体很虚。
“方少监,孤总算见到你了。宁王告少府铜丞温广仁贩银,温爱卿已经被下了诏狱,此事该如何是好?母后走之前,可有交代过你?”
方少监哦了一声,显然早已经料到此事。
他说道:“殿下请坐。温大人此时被下诏狱,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他会不会供出东宫。”
“那他会吗?”太子殿下紧张地问道。
方少监躬身说道:“殿下放心,温大人没有机会供出东宫。案子查到赵王头上,就再也查不下去。”
太子妃孙氏厉声质问,“你怎么知道?你能保证吗?万一温广仁扛不住大刑,攀扯东宫,你能负责吗?”
方少监面无表情地说道:“殿下,娘娘,请尽管放心。温大人没有机会攀扯东宫,最迟今晚,温大人差不多就该死了。”
“怎么会?”太子殿下惊疑不定。
太子妃孙氏眯起眼睛,狐疑地盯着方少监。
方少监小声说道:“皇后娘娘离世之前,早有相应的安排。温广仁受娘娘恩惠,他知道该怎么做。”
“事到如今,方少监,你还不肯说实话吗?母后是不是在诏狱安排了人?”太子妃孙氏质问道。
方少监只说道:“具体的情况,咱家并不清楚。咱家只知道,娘娘早已经预料到温大人有可能成为东宫拖累,所以早早地做了安排。”
听到这里,太子殿下明显松了一口气。
“母后算无遗策。既然早有安排,那么孤无忧亦。”
太子殿下如释重负,对方少监说道:“孤不能在此处久留。方少监有何需要,告诉太子妃即可。”
“老奴恭送殿下。”
太子殿下急匆匆离去。
啪!
太子妃孙氏将房门重重关上,“方少监,你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本宫?”
方少监淡漠一笑,“娘娘为何动怒?”
“明知故问。”
“咱家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娘娘着想。试想一下,娘娘要是知道了温广仁的事情,岂能无动于衷。一旦娘娘有所行动,必定会被人察觉。今日早朝,宁王也就不用如此迂回。他完全可以利用娘娘同温大人之间的联系,就可以掀翻了东宫。”
太子妃孙氏皱着眉头,并没有信方少监的话。
方少监垂眸一笑,继续说道:“娘娘知不知道,为何宁王在朝堂上没有冒然攀扯东宫?
因为他只是怀疑温广仁同东宫有关系,却找不到丝毫的证据。
所以他只能先将温广仁还有赵王拉下马,寄希望于金吾卫,能用大刑让温广仁吐露出同东宫的联系。
从宁王掉包银子开始,他的目的一直都是东宫,而非赵王。他已经急不可耐,想要逼着天子废掉太子殿下。”
太子妃孙氏眉头不得舒展,“宁王有如此智谋?”
方少监轻蔑一笑,“宁王干的那些混账事,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娘娘切莫被宁王的外表给骗了。诸位王爷皇子中,以咱家看来,宁王最是狠毒,也最不要脸。赵王还是太过在乎脸面,于是就输了宁王一筹。”
太子妃孙氏嗤笑一声,“照着你这么说,你隐瞒真相,还是为了本宫好,为了东宫打算?”
方少监微微躬身,“这是自然。咱家深受睿真崔皇后的恩德,并发誓一定要保全东宫上下所有人。这一年多来,咱家一日不敢懈怠。”
太子妃孙氏冷冷一笑,“除了温广仁,还有什么事情是本宫不知道的?”
方少监微微摇头,“娘娘切莫再问,知道得越多未必是好事。”
“你就不怕本宫翻脸无情?”
方少监平静地笑了笑,“咱家早就是个死人,每多活一天都是赚来的。”
真是油盐不进。
太子妃孙氏突然大笑出声,“方少监千万不要误会,本宫刚才是在试探你,看看你的决心有多大。本宫现在已经知道,你的确是一心替东宫着想。”
“感谢娘娘能够理解老奴的一番苦心。”
“你好好养着吧,本宫还要去殿下那边看看。”
太子妃孙氏出了陋室,叮嘱心腹,“盯死方少监,不准他出房门一步。”
“遵命!”
陋室内,方少监轻蔑一笑。
他在棋盘上落下一颗黑子。
“世人多死于贪心,哼……”
他神情阴狠,眼神越发的疯狂。
一场暴风雨,即将到来。
……
顾大人擦擦额头上的冷汗,心头无比庆幸。
万万没想到,宁王掉包银两,竟然牵涉到少府铜丞贩银一事。
幸亏当日他没有深究此事,而是听从了顾玖的警告,当机立断地带着人离开了王府。
此时此刻,顾大人有种蜜汁自信:本官如此英明神武,升官发财指日可待。
要是顾玖知道顾大人心中所想,一定会狠狠吐槽。
以顾大人的段位,朝堂斗争,绝对活不过三集,就会被人给弄死。
顾大人完全没有活不过三集的觉悟。
他志得意满,早早结束了一天的公务,回到府邸。
叫来谭姨娘,春姨娘,左拥右抱,喝酒唱曲,好不痛快。
谢氏知道后,咬碎了银牙。
大骂一声:“贱婢!”
……
宁王妃裴氏还是后怕不已。
“王爷,你也太过行险。要是有个万一,陛下降罪,你让妾身如何是好?”
宁王混不在意,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怕什么!本王算无遗策,说了没事就没事。”
裴氏哼了一声,“拿官平银换西南银,既然有两成利润,当初为何不多换一点。府中都快揭不开锅了。”
宁王瞪了眼裴氏,“头发长见识短,本王拿官平银换西南银,是冲着那两成利润去的吗?本王要是一次换个十万二十万两,你当温广仁是傻子,他还能乖乖上套?不懂就不要胡说八道。”
裴氏愣了一下,“妾身不懂朝堂上的事情,说错了话,还请王爷勿怪。但是有一事,妾身必须得说。”
宁王随口说滴:“说吧,又有什么事。”
裴氏朗声说道:“账房没钱了,等到下个月,连下人的月例银子都发不出来。”
宁王眉头紧皱,“一点钱都没了?”
裴氏点头,“的的确确没钱了。”
宁王抓头,“本王的爵禄呢?”
“王爷的爵禄,很大一部分都是谷物,布匹,不能当钱花。”
宁王心头恼怒,“本王让你管家,你是怎么管的?不过是调用了几万两,王府竟然会没钱?哪那些钱都到哪里去了?”
裴氏委屈,“王爷难道不知道府中开销有多大吗?再多的钱也不经用。”
宁王龇牙,“传家令,长史,账房管事来见本王。本王就不信,偌大一个王府,还拿不出吃饭的钱来。”
“王爷是要查账吗?”裴氏问道。
宁王哼了一声,“废话!王府已经没钱吃饭了,本王不查账,难道要陪着你在这里长吁短叹,就能变出钱来吗?本王得问问账房,那么多钱都去了哪里。王妃,你不会是心虚了吧?难道你挪用了库房里的银钱?”
裴氏脸色一僵,“王爷休要冤枉我。库房里的银钱,我是一文钱都没动过。”
宁王神色和缓了些,“既然你没拿过,那本王就放心了。”
裴氏板着脸,一肚子火气。</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