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宫对你太失望!”
顾玖的语气很重。
无形的压力朝顾琤铺面而去,令他胆战心惊。
“微臣有罪!请娘娘责罚!”
顾玖曲指,轻轻敲击桌面,一下接着一下。
轻轻的敲击声,落在顾琤耳中,咚咚咚……仿若一记记重锤,敲打在他的心脏上。
脆弱的心脏承受不住重压,快要停止跳动。
终于,顾玖开口说话,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气氛。
“本宫早有吩咐,不许他出门。你却擅作主张,带着他出门,甚至带他去了渭水河畔,只有一个老仆看守。若非知道你的秉性,本宫都要怀疑是不是你和老头子串通,演了这么一出戏。”
顾琤一脸错愕,“微臣冤枉,微臣绝不可能和父亲串谋。请娘娘明鉴。”
顾玖把玩着手边的小算盘,“如果是顾珙带老头子出门,本宫有十足的理由怀疑他居心不良。你嘛,没那胆子也没那心眼。”
顾琤长出一口气,身上的衣衫已经被汗水浸湿。
“但是本宫不得不怀疑,你将本宫的话当成了耳边风。”顾玖语气严厉,厉声责问。
顾琤垂头丧气,“不瞒娘娘,微臣就是看他瘫痪在床,又一直嚷着要出门,实在是太可怜。微臣身为人子,于心不忍,这才擅自决定带他出府。路途上,他又吵着要去新民县,被我否了。接着他又说要去渭水河畔。
我想着天这么热,河边人应该很少,不会被人注意,这才斗胆带他去了河边。我没想到他心存死志,还是以这种决绝的办法。都是微臣的错,请娘娘责罚!”
顾玖“嗯”了一声,问道:“他有说什么吗”
顾琤愣了一下,急忙回答,“他就说想去外面看看,别的没说。”
“他没说出口的话,你还记得吗”顾玖又问道。
顾琤斟酌着说道:“出门令他很兴奋。期间微臣拒绝去新民县,他很绝望,眼中充满了恨意,对所有人的恨。昨晚上,微臣一直在想,如果去了新民县,他会以什么方式自尽。会不会是跳车他跳下来直接撞上别人的马车,很可能会当场没命。
新民县那么多人看着,都不需要特意安排人传播流言蜚语,消息转眼就会传遍京城。因为微臣的反对,他可能是临时改变主意,决定去渭水河畔。虽然效果不如新民县,却一样可以……”
“一样能恶心人!”
顾玖轻飘飘地打断顾琤的话。
顾知礼的死,死得很震惊。
但是在顾玖眼里,他的死其实就是为了恶心人。
恶心顾家人,恶心她本人。
逼死亲生父亲,好大的一顶帽子。
别管是古代社会,还是现代社会,这都是一项被万人唾骂的罪名。
死者为大!
即便“被逼死”的老人,是个为老不尊的老混蛋,按照死者为大的原则,子女和晚辈照旧会被人唾骂。
顾知礼要的就是唾骂。
让顾家,让她这个皇后娘娘,被世世代代的人唾骂。
呵呵!
顾玖嗤笑一声。
顾琤心惊胆战!
顾玖对他说道:“人已经死了,接下来就是好好操办丧事。盛夏,天气炎热,不宜停放太久,我看就停灵七日。请一群高僧和道士做法事,场面热闹一点没关系。”
顾琤有些回不过神来,没有第一时间回应。
顾玖盯着他,“你对本宫的安排有疑问”
“没没没,没有。”顾琤连连摇头摆手。
顾玖哼了一声,“看你这反应速度,难怪会被老头子拿捏住。估摸着,只有你在的时候,他才会嚷嚷着出门。”
顾琤一脸悔不当初。
“退下吧!”顾玖挥手。
顾琤震惊,“娘娘不罚我”
顾玖笑了笑,说道:“这些年你一个人照顾老头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老头子的死,你有责任,但根子在老头子身上。他一心求死,不管是跳车还是跳河,总能让他找到机会跳下去。本宫知道,他心里头恨着本宫,他无非就是想用死来恶心本宫。”
“娘娘言重了!”
“言重吗难道你认为老头子不恨本宫他以跳河自尽如此极端的方式寻死,难道不是在恶心人”
“微臣,微臣……”
顾琤就是客气一下,哪里晓得皇后娘娘会将问题抛回来。一时间进退失据,表现真的很差。
顾玖笑了起来,“回去吧,好好操办丧事。本宫会让齐王出面奔丧。”
“微臣遵旨!”
顾琤如释重负,磕了个头,起身离开。
……
胡氏放心不下,干脆驱车来到宫门等候。
先看到顾珙独自出宫,把人叫住一问,完了!
得知顾琤单独留在宫里,她是又着急又是心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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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办怎么办娘娘会不会重罚老爷万一娘娘让他给老爷子偿命,如何是好”
“嫂嫂安心,娘娘不会重罚三哥,更不会让三哥偿命。”
“你怎么知道娘娘不会”
“嫂嫂进顾家门这么多年,娘娘和老头子之间的恩怨情仇,你是看见的。娘娘得有多失心疯,才会让三哥给老头子偿命。”
“你不要命啊!竟然在宫门口胡说八道,说娘娘失心疯。”胡氏吓得脸色煞白,四下张望,生怕有人盯着他们。
顾珙一脸的无所谓,“嫂嫂要继续等三哥,那我就先回府。一会吊唁的宾客该到了,家里没个主事的人不像话。”
胡氏含混地点头,她记挂着顾琤,无心也是无力去关心别的事情。
也不知等了多久,只知道日头越来越高,安放在马车里面的冰盆快要融化成水。车厢内的温度,随之越来越热。
胡氏擦着额头的汗,焦躁难安的时候,终于看到顾琤平安无事的从宫里走出来。
她顾不得体面,冲下马车,迎上去。
“没事吧”
“我没事!你怎么来了”顾琤拉着她上马车。
“我担心你,在家里坐立难安,干脆到宫门等你。”
夫妻二人上了马车。
顾琤就着冰盆里面融化的冰水,洗了一把脸,总算将一头的汗水给洗去。
“事情怎么样娘娘罚你了吗”胡氏小心翼翼地问道。
顾琤摇头,一脸庆幸地说道:“娘娘念在我多年苦劳的份上,没有罚我。只吩咐我好生操办老爷子的丧事,停灵七天,还是要请和尚道士做个法事,尽量热闹些。”
胡氏拍着胸口,一脸如释重负,“谢天谢地!谢皇后娘娘宽宏大度,没有追究你的责任。我现在就让小厮拿着你的名帖你请专门做法事的和尚道士。七七四十九个和尚道士,你看够吗”
顾琤想了想,“老头子毕竟是国丈,和尚道士分别请四十九人。家里的香蜡纸钱,预备多一点,以免不够。叫下人都折点纸花,烧给老爷子。”
“好得做几个美人烧给老爷子。老爷子生前最爱美人。”胡氏补充道。
顾琤连连点头,“你提醒我了,除了美人,还有纸做的金元宝也多做点。”
胡氏感慨了一句,“老爷子既爱美人又爱钱,还爱权。是不是还要烧几套纸做的官服给他”
“烧吧!总而言之,丧事办热闹一点。生前给不了老爷子的,死后总得给他。免得他回来闹腾。”
这话一出,胡氏硬生生打了个寒颤,鸡皮疙瘩全起来了。
“你可别吓唬人!”她横了眼顾琤。
顾琤却一脸严肃,郑重提醒,“你要记得,老爷子是含恨而死。他怨气未消,不能不防。”
“子不语怪力乱神,亏你还是读书人。”胡氏啐了一口。
顾琤苦笑,他也是怕啊!
老爷子仇恨的目光,他下半辈子恐怕都不会忘记。
……
国丈爷去世,京城人都震了一震。
好些年没见国丈爷露面,再次听到消息,人竟然死了。
不管和顾家有没有亲友关系,国丈爷过世,肯定要送一份奠仪。
派管家上门还不合适,得亲自上门。
高官显贵,皇室宗亲,跟风的京官,纷纷上门。
一时间,顾家门庭热闹非凡。
丧事摇身一变,俨然成了一次人情来往吃喝大会。
宾客们互相攀着关系。
宾客们同顾家人攀着关系。
顾家人同宾客们攀着关系……
转了一圈,全都是关系。
四十九个和尚,四十九个道士,集中在一个院落里,各占据一半的地盘,互不干涉,各自做着法事。
这边念着经文,那边跳着大神。
宾客们一进院门,都得被这个场面震一震。
有妇人悄声八卦,“做法事要花不少钱吧。”
“请这么多和尚道士,几千两肯定要花。”
“这场丧事下来,恐怕得花费两三万两。”
“幸亏只停灵七日,若是停灵十四日,花费也是成倍增加。”
“我要是没记错,顾府还没分家。丧事上花费这么多,就不怕还没回京的两兄弟有意见”
“你是说承平伯和顾将军”
“正是!”
“正因为没分家,才要大肆花钱。反正花的是大家的钱,不心疼。再说了,有皇后娘娘做靠山,这点钱能算事吗皇后娘娘手指缝里漏一点,就不止这点钱。”
“顾家背靠皇后娘娘,这些年肯定攒了不少钱。两三万两,对我们来说难以承受。对顾家而言,也就是那么回事。”
“此言有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