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王秀芬看着他们的样子心里头挺不是滋味的, 昨天沈庭生来干活的时候,两人还表现得挺生分的呢, 那时候她还在想, 庭生哥肯定也不乐意这女人去他家的,是她太厚脸皮了死活要去他没办法,可没想到一晚上过去, 两人竟然变得这么亲密了。
也许他们两个人自己都没有发觉,自从互相表明了心迹之后, 两人之间的相处就不自觉地变得亲密自然了起来, 看在别人眼中,那就是实打实的一对儿了。
沈庭生又是把谢华香的活儿干了个九成才走,剩下一点儿让她下午慢慢干, 谢华香有一搭没一搭地干着活,闲来无事就逗着王秀芬说话。
王秀芬一个人干活儿也是挺无聊的,其实她也知道, 队里其他人对着她的时候虽然都好像很捧着她的样子,其实那全都是看在她爸的面子上, 事实上很多人都是不太待见她的, 如果不是因为她爸是生产队长, 肯定没多少人愿意搭理她。
所以谢华香愿意找她说话,其实她还是有点高兴的, 就是那张嘴有时候实在是太毒了些, 让人恨得牙痒痒的, 又对她无可奈何。
谢华香找王秀芬主要是打听一下村子里的基本情况, 各家各户的家长里短什么的,这倒是合了王秀芬的胃口,嘴巴一张一合地说得可起劲了。
“对了,那个沈伟军,家里的条件很好吧?”
“可不是嘛,他家可是咱们大队最早盖起了五间红砖瓦房的人家呢,连大队长家里都还只盖的是石瓦房呢,要知道那红砖只有到隔壁县才能买到,要三分钱一块呢,老贵了,他们家呀,全靠了他姐嫁给了县里的干部,说起来彭月姐她爸的官儿比伟军他姐的男人的官儿还大呢,要是庭生哥娶了彭月姐,他家肯定也能盖上红砖大瓦房,哼,都怪你。”说得倒好像是谢华香阻挡了人家沈庭生的大好前程了。
“那沈伟军这人怎么样啊?”谢华香才不在意王秀芬说的这些呢,那个什么彭月她爸是当大官的就对了,要不然她还担心她会回来跟她抢男人呢!至于红砖大瓦房什么的,她更是一点儿也不放在心上,将来他们可是要住上现代化的大别墅的。
她就是觉得奇怪,那天沈庭生为什么非说沈伟军不是好人,还死活不愿意说出为什么。
“沈伟军啊,还行吧,他家不是条件好嘛,而且他不是说他姐夫很快就能帮他安排个县上的工作了嘛,咱们大队里想要跟他处对象的姑娘可多呢!”王秀芬说得坦坦荡荡的,倒是没有想要跟他处对象的意思。
于是谢华香认定,沈庭生肯定是因为担心自己也看上了沈伟军,所以才急急慌慌地阻止自己住到他家去的,呵呵,可见他这人也是挺口是心非的嘛,其实早就看上自己了,还偏不肯承认。
“喂,你笑什么呀,瞧你笑得那一脸发春的模样,该不会也看上沈伟军了吧,你这人怎么这样,见一个爱一个,不守妇道。”王秀芬不满地说。
“咦你这话说得倒是奇怪了,你不是说沈庭生跟那个叫什么彭月的才是一对嘛,那我看上了别人,你应该高兴才对呀!”
“你!”王秀芬被她说楞了,“反正你这样就是不对的,你既然到处说你是庭生哥的媳妇,就要有个媳妇的样子,不能勾三搭四。”
“那行,那你也得把我当庭生哥的媳妇看,别开口闭口都是那什么彭月的,我听着膈应。”
“不说就不说呗!”
过了一会儿,谢华香又挑起话头:“唉,你知不知道沈庭生他们兄妹俩为什么会搬到山脚下的破庙住啊,他家原来的屋子呢?”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那时候我还小呢,反正就是他家的叔伯不仁义,占了他们家的房子和地呗!”这些事情王秀芬她爸一说起就叹气,却从来不跟她细说,所以她也是实在不清楚。
“不对呀!”谢华香细细咂摸了一下说,“现在可不是旧社会了,怎么还能有这种强占人家房子和地的事情发生,就算他叔伯真的做出了这样的事,生产队也不管管?当时不还有他爷在吗,怎么也不管管?”谢华香越说就越觉得义愤填膺,仿佛当时全村的人都逮着他们两个孤苦无依的小孩儿欺负一样,简直恨不得马上穿越时空回到那个时候,好好地护着那两个小孩儿。
“哎呀,你那么凶干嘛,这又不是我干的,你就别问我了,我是真的不知道嘛!”王秀芬不满道。
“对不起啊,我不是冲你发脾气。”说完之后,谢华香也不再瞎打听了,心里憋着一股气狠狠地锄着地,就像是要把心中对那些欺负小孩的恶人的愤怒都发泄在手下的土地里。
傍晚收工回去,趁着天色还亮着,谢华香抓紧时间继续做沈家奶奶白天没做完的那条防水裤子。
程立坤来找谢华香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个年轻的姑娘蹲坐在屋门前的一块石头上,一针一线地缝着,落日的余晖照射在她的脸上,从侧面甚至可以看得清她脸上细微的绒毛,她的神情专注,嘴角带着一种温柔的笑意。
程立坤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静静地站在那儿看着她,内心里充满了一种柔软和温暖,什么时候,才会有这样一个女人,带着恬静柔美的笑容,为自己缝一件满怀着爱意的衣裳呢?
年轻男人的心里,不知不觉就埋入了一颗渴望的种子,那是一种对岁月静好的生活的渴望。
谢华香缝了一阵,停下手来伸了一个懒腰,放松一下僵硬的脖子和腰身,一抬头就看见了站在前边不远处的程立坤:“程同志,你怎么来了?”
程立坤这才回过神来,走到谢华香的旁边,蹲下:“在做什么呢!”
谢华香随口答:“做条防水的裤子,队里不正在挖河里的淤泥嘛,穿着这个下水舒服一点。”
程立坤羡慕地看了看那条防水布做的裤子,这水利工程是整个大队一起安排的,不单只有他们三队在做,其他两个生产队也照样安排了同样的任务,只不过是干活的地点不同而已。
程立坤作为一个成年壮年男性,哪怕是初来乍到的知青,也得跟队里其他人一样,下河去挖淤泥,这一整天地泡下来,身上的皮肤都发白起皱了,而且就算天气热,这长时间泡在凉水里,身子也冷得发抖,这几天也算是吃足了苦头了,好好他身体壮实,之前也一直坚持锻炼,这才不至于身体承受不住而生病。
不过跟他们一起来的另外一个人就没有这么幸运了。
唐桂英被安排去了挑河泥,第一天干活走在河边的时候,就因为路滑,她一个没踩稳掉到河里去了,再加上她以前在家里也算得上是娇生惯养,没干过重活的,这两天的重活干下来,再加上心理落差等各种打击,于是她就成功地病倒了。
程立坤先跟谢华香寒暄了一下,两人互相问候了这两天的情况,然后程立坤说:“是这样的,跟咱们一起来的唐知青不太适应这里的生活,我刚刚听说她病了,我想着我们到底是一块儿来的,互相照应一下也是应当的,就想过来问问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看看她,你也知道,我一个男的,男女有别,单独去找她也不是太合适。”
谢华香笑了一下:“我也是女的,也是男女有别啊,那你单独来找我就合适了?”
程立坤挠挠头:“这不一样。”老实说其实让他一个人还真不想去看唐桂英,虽然三个人是一起来的,但一路上也就谢华香跟他说话比较多,唐桂英那个人给人的感觉总是阴阳怪气的,不是那么好相处的样子,行事风格也不是程立坤喜欢的人。
要不是念在三个人是同乡又是同一批下乡知青的情分上,他还真不想去管她呢,但初来乍到,肯定是最不适应,最想家的时候,她一个姑娘家孤苦伶仃地在外边生病了,如果连他们都不去看看她,那良心上也说不过去啊!
所以程立坤才特地来找谢华香的。
谢华香正色道:“程同志,我也不怕老实跟你说吧,我是不会去看她的。”
程立坤没想到她会拒绝得这么直接,不由得愣住了:“为,为什么啊?”
“我相信这一路过来,你也看出来了吧,我跟唐桂英不对付,并不仅仅是因为互相看不顺眼,而是因为我跟她本来就是有过节的。”
“不是,这总不至于有什么深仇大恨吧,我看你也不是那么小气的人……”程立坤当然看得出来谢华香跟唐桂英两人之间的不对付,不过他总认为这不过是女孩子之间闹闹小脾气而已,在他看来,谢华香这个人随和大气,也会关心人,应该不会计较这么多的才对。
“诶,这你就错了,我还真的就是这么小气的人,实话跟你说吧,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来下乡吗?本来按照我的条件,早几个月就已经能够按照规定进厂当工人了,就是唐桂英仗着她爸是厂里管人事的副厂长,特地卡了我的招工名额,才害得我不得不插队到这里来的,你说说,她这样害我,我还能去看她?”
“这样啊,那她确实也是有点过分的,可既然她爸有这样的权力,为什么她这回也会跟咱们一起下乡呢?”程立坤不太明白地问。</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