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想留下一具尸体,可以。”
纳兰锦绣神情特别平静,她想他若是再不放人她就把真相都告诉他,杀不了他便自杀。反正他到现在,对以往都表现出一副悔不当初的样子。那就让他更后悔一点好了。
“呵!是个烈性子,我今日就放你一马。”
宗玄奕话音刚落,纳兰锦绣就片刻都没犹豫的离开了。看着她的背影,他微微勾动唇角笑了笑,只是笑意未达眼底。他还真是有些期待,宠妻如命的纪泓烨,看到他夫人这副样子会有什么反应。
纳兰锦绣坐在马车上的时候还很心慌,她的脸色特别难看。莫言和莫语这次没在马车外面,而是一人守在一旁,不怎么敢抬头打量她的神色。
纳兰锦绣看她们低头顺目的,却也知道她们在暗自揣测刚刚发生了什么。其实不用怎么观察,以她们的冰雪聪明,可能早就料到了发生了什么。
“我知道你们是三哥安顿过来的,但你们应该清楚,谁是你们的主子。”纳兰锦绣勉强打起精神,对莫言和莫语说。
莫言莫语听了她的话,抬起头看着她,态度恭敬的说:“奴婢们是夫人的丫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自然都向着夫人。”
纳兰锦绣不是太相信她们,因为信任这种东西,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形成的。但她依然需要她们的保证,就算是求个安心:“那你们听好了,今日在相府发生的一切,一个字都不能说出去。”
莫言莫语对望了一眼,犹豫着说:“若是三爷问起来,奴婢们不敢说谎。”
“三哥若是问了,你们就说被留在了外院,什么都不知道。”
纳兰锦绣想的是三哥是刑部尚书,刑讯逼供应该是最拿手的。让她们撒谎还不如推脱说不知道,开口越少,露出破绽的几率也就越小。
谁知,她回到瑾园的时候,纪泓烨已经在等她了。她一下马车就觉得气氛异常,院子里伺候的丫头,都被赶到了外面,而且一个个禀气凝神,大气都不敢出。
“是三爷回来了吗?”往常三哥就不喜欢丫头在跟前伺候,所以他一回来,基本上都会打发出来。
“是。”小丫头毕恭毕敬地道:“三爷已经等夫人很久了。”
纳兰锦绣下车之前已经整理好了仪容,若还是隐瞒不过去,那也没法子了。她深呼吸了几次,对莫言莫语说:“你们都候在外面,我不招呼不要进来。”
莫言莫语点头应是。
纳兰锦绣进屋,见纪泓烨正坐在书桌前看书。但她知道三哥没看进去,因为她站在那里看了他许久,也没见他翻一页。
“三哥今日不用办公吗?”她走到他身旁,语气同平时并无两样。
“事情不多,处理完了。”他把书卷放下,打量着她,道:“你这是去哪儿了?”
“给一个病人复诊。”
“哦?哪个病人?”
纳兰锦绣的笑容明显有一点僵硬,她随口道:“三哥不认识的。”
“你自有孕之后,除了袁裕宁外,可还有病人?”
“我早膳没吃好,这会有点饿了。”纳兰锦绣答非所问。
纪泓烨不说话,只静静看着她,眼眸虽然还是很温和,但更多的是审视。纳兰锦绣不太习惯他这样看她,只好放软了声音:“三哥,传膳吧,好不好?”
纪泓烨看着她的眼神越来越冰冷,也越来越平静。纳兰锦绣被他看得一阵害怕,她不知三哥是不是在怪她自作主张。她想问,但又不知该从何问起。
“三哥……”她又唤了一声。
这一次,纪泓烨没装作听不到,他叹息了一声,似乎是妥协了:“既然饿了就传膳吧!”
纳兰锦绣长出一口气,转身去门外招呼人,刚才的氛围真的是让她透不过气。午膳依然摆在了西次间,纪泓烨也依然像往常一般动手给她布菜。
纳兰锦绣其实没什么胃口,刚刚经历了情绪的大起大落,她只是在勉强自己吃。她的鬓发有些凌乱,纪泓烨动手给她整理,忽然他的手臂一僵,指腹滑过她的脖颈。
熟悉的触感落在纳兰锦绣的皮肤上,她不解的转头看向纪泓烨,见他的眼眸像冰封三尺的湖面,平静冰冷的让人望而生怯。她猛然想起宗玄奕在上面留了什么,身子顿时变得僵硬,一动都不敢动。
空气仿佛凝滞了,纳兰锦绣连大气都不敢出。她脑子里一片混乱,不知该怎样开口解释。其实,宁朝民风严苛,女子出了这种事,不管是不是心甘情愿的,都要受到极重的惩罚。根本就是没法解释的。
“你到底去了哪?”纪泓烨声音冷的没了温度。
“我……”
“你是不是现在还要说你去诊病了?”纪泓烨的声音明显没那么平稳了。
“不是,三哥,你听我说。”
“好。”纪泓烨收回来放在她脖子上的手,明显在压抑自己的怒火,吐出的每个字都是沉重的:“你好好给我说清楚。”
“我刚刚去了相府,见了宗玄奕。”
纪泓烨的脸色更难看了,他不言不语,只用一双利眸紧紧盯着她。那眼神平时的一丝柔和都没有,活像要把她生吞活剥了。
“我当初给他治过头疾,你在余梁出事的时候,我断定是他所为。所以……”
“所以你就和他做交易了,他放了我,你替他治病。是也不是?”
“是。”
“既然是治病,那你脖子上那个东西是怎么回事?”纪泓烨用衣袖掩住了手,因为他发觉自己的手在抖,如果可以,他真的想把那块印记给挖下来。
他的语气是冷冰冰的质问,就像是她同人有私情,被他抓到了一样。纳兰锦绣非常不喜欢这种感觉,但她只能默默承受。她知道,如果她在现在犯了错,那很可能万劫不复。
“他是铁了心要你命的,而他的头痛,只要我不出手,迟早也会要了他的命。所以交易的过程并不愉快,他心里记恨我,所以故意这样做,就是想激怒你,让你苛待于我。”
“我一直认为你是个聪明人,宗玄奕是谁,相国府又是个什么地方,哪里是你能去得的!”纪泓烨的声音明显高了几度,除了怒气、压抑和质问,剩下的就是浓浓的失望。
“我当然知道!”纳兰锦绣情绪明显也激动了,她不想在这个时候示弱,所以她扬起了下巴,缓声道:“可是我能有什么法子呢?我不能让你出事啊!”
纪泓烨是什么人,出身虽然不高,但却是个地地道道天之骄子。他是不能承受失败,只是用他妻子的自尊和冒险,换来的这个结果让他无法接受。
他胸口像是有一把火在燃着,让他想要用什么方式把它发泄出来,但偏偏还要压抑着。他真怕吓到了她,也怕伤了她的心。所以这样钻心刺骨的疼,就换成了他自己来闷声承受。
纳兰锦绣本以为他会训斥她,会告诉她,女子就应该在后宅好好待着,不要掺和朝堂的事。她已经做好了准备,想着只要能让他消气就够了。
谁知她却发现纪泓烨的脸色一瞬间变得惨白,额头上也出了一层薄汗,明显是难受了。她没想到他会气得这么厉害,顿时慌了手脚,站起身走到他身旁,语气焦急:“三哥,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你别过来!”纪泓烨觉得自己真是越来越没用了,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控制不住情绪?他现在最想做的事,就是让那个印记消失。阿锦是他明媒正娶回来的妻子,他怎么能容忍别人动她?就是多看几眼都不行!
纳兰锦绣被他吼得僵在原地,在她的印象中,三哥从来都没这样对她说过话,她一时有些接受不了。可不接受她又能怎样呢?
三哥不让她说话,不让她靠近他。她不能和他争执,不能和他讲道理,甚至不能和他谈感情。说起来,她不过是个孤女,举世无亲,没有人可以依靠。她唯一可以依靠的那个人,现在也嫌弃她了。
她尴尬的戳在原地,进不得,退不得。她发现除了承受他的怒气和指责外,她竟是什么都不能做。这个认知不由得让她想起了上一世,即便老天怜悯,让她重活一世,她依然是个弱者,改变不了自己的境遇。
“我还有公事要处理,今晚可能不回来,你别等我。”纪泓烨站起身子,看都没看她一眼。
他从没有对她这么冷淡,这么疏远过。纳兰锦绣看向他,见他脸上神情很萧索、很疲倦。他本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是她折了他的骄傲,让他感觉耻辱了吗?
她忍不住鼻子发酸,她的心也是一阵阵的冷痛,她发觉自己真的受不了他的冷漠疏远,“三哥,我们能不能把话说清楚?你不要把什么都压在心里。”
她上前几步紧紧拉住他的手,她想,她就厚脸皮一次。她心里有一种不好的感觉,觉得好像这次他走了,她就要失去他一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