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行驶在上过冻的路上, 发出沙拉沙拉的声响。格格党马车内十分安静, 季听垂眸似乎在想事情,牧与之难得没了笑意,一脸冷凝的坐着, 唯有张盛和扶云不知所措, 眼睛滴溜溜的转来转去。
半晌, 季听突然击了一下掌, 恍然大悟道“申屠川刚才那话的意思, 是以为我怀孕了是吗”
“你才反应过来”牧与之扫了她一眼,“看来殿下是过年吃得太好, 整个人都圆了一圈,申屠大人才会有这种疑惑。”
“我才不胖, 他会这么误会,估计是因为刚才我在他府上吐了两回。”季听说完又有些无语,直男的脑洞可真够大的,她不过是干呕几下,就脑补出怀孕的事来了。
扶云一听季听吐了,急忙问道“殿下可是不舒服”
“嗯,有一点吧。”季听脑子里还想在别的事, 因此有些敷衍。
扶云皱眉“都吐了,怎么会是只有一点, 待会儿还是叫大夫来看看吧。”
“我吐完舒服多了, 先等等吧, 若是明日还不舒服, 那时候再叫大夫过来。”季听打了个哈欠,一时间有些疲累。
扶云还想说什么,被牧与之一个眼神制止了,只好安静下来不说话了。一行人一路无言到家中,下了马车后,季听叫扶云带着张盛走了,自己却站在原地看着牧与之。
“殿下有什么想问的”牧与之似乎早有预料。
季听脸上的笑浅了一分“上次你从宫里拿回来的糕点,是申屠川给你的吧”那东西既然总共就两盘,牧与之应该是拿不到的,只是她当时也想不到还能有谁来送,便觉得是皇帝赐给牧与之的。
“是。”牧与之坦然回答。
季听扬眉“这些年你们一直有联系”
“倒算不上联系,只是私下见过几回。”牧与之含笑。
季听沉默一瞬“家里还有什么是他给的”
“殿下前段时间做衣裳的蜀锦,这两日送给张盛未婚妻的发钗,院子里那座红珊瑚,还有后园栽种的牡丹”
“你就说这家里还有几样不是他给的吧”季听越听眉头皱得越紧,最后干脆打断了他的话。
牧与之想了想,微微摇头“太多了,一时间有些区分不了。”
听半是无奈半是无语的看着他,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半晌,她有些涩涩道“往日家里添置稀奇古怪的东西多了,我以为都是你买来的,也没有想过会是他给的。”
“那倒没有,殿下难道不觉得,有许多东西选得都不太符合公主府的喜好吗”牧与之轻笑,“申屠大人送的那些东西,大部分都像他送您的那箱披风一样,都被束之高阁了。”
季听愣了一下“你是说”
“除了他,与之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人会送殿下披风。”牧与之温柔道。
季听迟钝的看着他,突然想到那些披风粗糙的针脚,还有前些日子在申屠川手指上看到的点点伤痕之前还觉得他怎么会受这么奇怪的伤,现在突然觉得,那些披风似乎是他做的。
“殿下”
季听回神,别开脸淡淡道“就算他要送,你也不该收人这么多昂贵的东西。”申屠川不是会贪墨的人,恐怕他所赠之物,除了御赐便是用俸禄买的。
“如今皇上对公主府多加苛责,商行也被压迫得不如往常,若有人愿意为公主府出份力,与之自然不好拒绝。”牧与之垂眸笑道。
“所以你就收了申屠川的东西”季听看向他。
牧与之沉默一瞬,无奈的笑笑“殿下觉得与之是那种人”
“那为何要收还瞒着我去收”季听对他的答案还挺介意。
牧与之垂眸“一来是不想与他彻底闹翻,二来是收了他的东西,也算是安一下他的心,免得他哪日实在忍受不了了,跑来找殿下的好。”
季听突然无话可说了,所以牧与之也知道,申屠川这些年一直还心悦她,只有她蠢得要命,这么长时间以来从不相信这件事。
她眼眸微微颤动“我不懂,既然他还这么喜欢我,为何这几年要故意无视我”
“因为他除了殿下,还有别的不可割舍的事,”牧与之神色淡淡,“若是跟殿下太近,皇上会防备他不说,殿下也会跟着危险。”
季听顿了一下,眉头拧紧了“什么意思他想做什么”
牧与之沉默许久,突然笑了出来“无非是位极人臣,一人之下。”
“他如今难道不是已经做到了”
牧与之噙着笑颔首“算是吧,所以殿下日后见着他躲着点,申屠大人走到如今这一步不容易,千万不要阻碍了他。”
“我自然不会。”说得好像她是绊脚石一样,季听沉默一瞬,气哼哼的转身回房了。
牧与之独自站在庭院中,半晌看向角落“人都走了,还偷听”
“我若是不想你发现,你便不可能发现。”褚宴抱着刀从角落里酷酷的走过来。
牧与之嗤了一声“褚少爷武功高强,牧某自然不及你。”
“别废话,我问你,申屠川到底想做什么”褚宴冷着脸问。
牧与之扫他一眼“我说了,位极人臣,一人之下。”
“他要做谁的臣”褚宴不比季听,自然不被他糊弄。
牧与之垂眸掩下笑意“你心里清楚。”
“你便任由他这么做若是失败了怎么办”褚宴有些恼火。
牧与之平静的看向他“他与我公主府三年多前便已经决裂,若是失败了,关公主府什么事”
“话不是这么说认识这么多年,我倒是不知道你是如此胆大之人,竟然连最基本的忠君爱国之道都不懂了。”褚宴心中有些别扭。
牧与之脸色不变“皇上和殿下,若要你选其一,你会选谁”
褚宴一愣,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半晌才憋出一句“这、这有什么可选的,我忠心殿下,但不代表一定要去推翻皇上吧”
“若是一定要呢”牧与之轻嗤一声,“如今皇上将公主府打压至如斯地步,却还不善罢甘休,说明不管公主如何卸权,他对公主都不会信任,而一个不被君王信任的人,随时都如履薄冰,哪日出格一分,便是万劫不复,你忍心殿下如此”
“”
“不说话了”牧与之脸上的笑容消失了,“褚宴,我只问你一句,你是效忠谁的”
“自然是公主殿下”不管是他也好,还是牧与之扶云也罢,都是当初被公主救了命又给了家的人,他可以为了公主做一切事。
“那便好了,还有什么可纠结的,此事无论如何殿下都不亏,不成,便维持现状,成了,殿下便是世间最尊贵的人,再无人敢给她气受,难道这还不够吗”牧与之平静的看着他。
褚宴定定的看着他,许久之后缓声问“你怎么确定,申屠川是要扶殿下上位,而非自己做皇帝”
“他自己做皇帝”牧与之嗤笑一声,“且不说他孤家寡人一个,纵然能笼络住天下文臣,也无法叫武将低头,就说他对殿下的感情,你真当这三年我什么都没做吗”
这些年他早就一遍又一遍确认,申屠川是真心喜欢公主,哪怕公主身边有许多男人,哪怕公主未曾对他动心,可只要公主一声令下,别说这江山,就算是要申屠川的命,申屠川也会眼睛都不眨一下的给出来。
褚宴怔了一瞬,眉头皱了起来“我怎么觉得,这事做的有些不地道”若申屠川成功了,殿下便是最大的受利者,若是失败,殿下也没有丝毫损失,从头到尾只有申屠川一个人在承担风险。
“地不地道,得他本人说才行,你我就别替他觉得了。”牧与之笑了一声,转身朝自己的别院走去。
这边季听回到卧房,满脑子都是今日出了丞相府大门后,申屠川冲过来时眼睛通红的模样。她在床上翻来滚去,觉得今夜就别想睡了,可刚冒出这个想法,就开始犯恶心,扑在床边呕了一声。
虽然什么都没吐出来,可趴了半天还是眼睛都泪汪汪的了,她爬起来喝点水,把恶心感压下去,脸色苍白的回到床上,转眼就睡熟了。
本来以为晚上干呕几次就好了,结果第二天一早症状有增无减,吃点东西就吐,脸色更加不好了。
被突发急病折磨的季听,暂时忘了申屠川,瘫在床上等着褚宴叫大夫过来。扶云在一旁担忧的看着她,犹豫了几次都没能说出话来。
季听虚弱的看他一眼“想说什么就直说。”
“殿下,您不会是真的怀了吧我看厨房的嫂子,怀孕时跟你这一模一样。”扶云担心又期待,担心季听的身体,期待有一个小公主出来。
季听幽幽看他一眼,咬牙道“老子就有过一个男人,就是申屠川,上哪怀个孩子去”
“这就对了”扶云惊叫一声,“殿下,孩子肯定是他的”
“我跟他就三年前一次,要怀也不是现在怀我跟你说这些干什么,赶紧给我出去。”季听又饿又虚又犯恶心,现在不想应付他。
扶云见她生气了,讨好的笑笑就往外磨蹭,刚走出门口就把脑袋伸回来了“殿下,其、其实哪吒就是怀了三”
“滚”
“好”
把扶云撵走后,季听双眼无神的瘫在床上,没多久大夫就来了,诊断完之后,大夫捋着胡子道“殿下,日后千万别再贪吃。”
季听“”
其他人“”
“我给殿下开些养胃的药,调节个几日便好了,只是没好全之前,尽量多吃些粥一类的,不要再大鱼大肉。”大夫说着就往外走。
季听一脸生无可恋,只觉得自己这病未免太丢人了点。别管丢不丢人,既然病了就得好好调养,只是喝了几服药刚好一些,她就要入宫参加宫宴了。
“你确定要随我去”季听迟疑的看着牧与之,“叫扶云跟着我不就好了,放心吧我不会乱吃东西,这次保证只喝粥。”
这两日吐的太难受了,从胃里到喉咙都是火辣辣的,就算是叫她吃东西,她也是咽不下。
“我也不想去,只是估计过完年皇上又打算要钱了,叫我过几日去宫里一趟,我今日陪殿下去了,说不定下次就可以不必再去。”牧与之有些无奈。
季听一听有些恼了,刚要说话就一阵反胃,忙喝了口凉茶压下,这才皱眉道“他有完没完,薅羊毛也不能逮着一只羊薅吧,咱家都被他搞穷了”
“都这么多次了,殿下还不习惯呢”牧与之失笑。
季听冷哼一声“别人从我兜里掏钱这种事,就是八百年我也习惯不了。”要不是那人是皇帝,她真想一碗热汤面盖他脸上。
季听一路气哼哼的脑补出整死狗皇帝的一千种方法,在下马车的瞬间挂上了温热和煦的笑容,叫牧与之打赏来接他们的小公公。
“殿下这边请,今日可热闹着呐。”小公公一脸喜气洋洋。
季听也跟着配合,只是脸色看起来太不好,偶尔还要掩住唇防止恶心。她这两天没吃什么东西,身体虚得厉害,走了没几步便累了。
申屠川同几个官员朝这边走时,便看到她有些不稳的脚步,眉头不自觉皱了起来。
在她又一次要摔倒时,他下意识的往前一步,却看到牧与之轻巧的扶住季听的胳膊,叫她半靠在自己身上,季听仰头看向他,感激的笑了笑,眼睛里仿佛有星星一般。
郎才女貌,天造地设。
申屠川死死掐住手心,才没让情绪泄露半分,冷着脸从他们身边经过。
他走得快,季听又因为身体状况有些心不在焉,突然身边一道熟悉的身影闪过,她吓得赶紧站直了,条件反射的跟牧与之保持距离。
“殿下,你怕他干什么”牧与之低声嘲笑。
季听咳了一声“谁怕他了,本宫只是觉得在皇宫内被人搀着走不太好。”说着她便直直朝前走去,竟然看着精气神好了许多。
丝竹声越来越大,季听随着小公公一路到了筵席处,朝皇帝行了礼之后便到自己位置上坐下了。她坐下之后,感觉心跳还有些不正常,缓了好一会儿才好些。
牧与之蹙眉给她倒了杯茶“既然不舒服,就跟皇上说一声就是,干嘛一定要行礼”
“他都要从咱兜里掏钱了,我一句话都不想跟他说。”季听喝了几口茶,嫌不够凉不能帮她压下那股难受劲,便不再喝了。
牧与之无奈的看着她,转身叫小公公去拿一碗粥来。
“你有没有觉得皇上今日精神很好啊”季听小声问。
牧与之看向上位的皇帝,只见对方红光满面,病气似乎好了大半,不由得勾起唇角“看起来是好了很多。”
“啧,狗皇帝,命还挺硬。”季听嫌弃。
牧与之无奈“这里是皇宫,殿下小声点吧。”
“没事,他们听不见的”
在他们低头说小话时,他们对面的申屠川始终面无表情,只是桌子下方的手心里,又多了几道伤痕。
一场舞乐结束,皇帝注意到季听白着一张脸在喝粥,不由得问道“皇姐今日胃口不好”
“嗯,不舒服,只能吃粥。”季听叹了声气。
皇帝闻言笑了起来“可惜了,朕今日想着皇姐能来,还特意叫人做了皇姐喜欢吃的东西。”
季听看一眼满桌子的菜,完全挑不出哪样是自己特别喜欢的,便知道他这纯粹是胡扯,假笑一声附和“那臣也不能便宜了皇上,今日的膳食臣要都带走。”
“好好好,让你都带走”皇上似乎很喜欢她这副没出息的样子,不由得哈哈大笑。
季听斜他一眼,又忍不住犯恶心,眉头一皱刚要动,牧与之的方巾便递了过来,她立刻接过来捂住唇。
申屠川手中的筷子瞬间折断,惊呆了他身后伺候的小太监,他却好像没事人一般,淡淡吩咐“换一双来。”
“是。”
一场筵席到了最后,君臣都有些醉了,皇帝衣冠微微乱了些,拿着酒杯对牧与之笑道“说起忠君爱国,与之当仁不让,这些年没少缓解国库压力,朕敬你一杯。”
“多谢皇上赐酒,草民身为不堪的商人,能有机会报效皇上,还是多亏皇上提携。”牧与之端起酒杯起身。
季听听得嘴角直抽,觉得这俩人也虚伪了,实在是没眼看,于是干脆在他们客套的时候眼神乱瞄,结果猝不及防跟对面坐着的人对视上了。
他今日穿了官服,一身黑色蟒袍威严又周正,面洁如玉目如点漆,端的是正人君子的模样。可季听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三年前那个夜晚,他白皙的脸上染了一层薄红,如黑曜石般眼眸中泛起一层水雾,在她耳边低声问“我是谁”
季听一个激灵,忙躲开他的眼神,心道疯魔了疯魔了,她怎么会突然想起那时候的事
申屠川已经微醺,看她躲开自己的目光,手中的筷子再次断开,眼底的怒火几乎要压制不住。他身后的小太监瑟瑟发抖,半晌才敢将新的筷子奉上。
皇帝跟牧与之虚伪完,扭头便看到了申屠川,当即笑了起来“爱卿,你看这满屋子人,都是成双结对来的,只有你是孤身一人,不如朕为你赐一门婚事如何”
季听怔了一下,下意识的看向申屠川,见他也在看自己后,当即心虚的别开眼。
皇帝的话一说出口,满屋子人的心思都开始活络,谁知道如今申屠川风头正劲,家中又无通房小妾,简直是女婿的上上选。
“多谢皇上美意,只是婚事也讲究个缘法,微臣更愿意自己等有缘人出现。”申屠川缓声道。
皇帝笑了,一时间咳嗽起来,刘公公急忙拿了披风过来帮他穿上。皇帝咳完,笑道“那朕便准你亲自相看,今日不少爱卿都带了女儿来,皆是家中最好最受宠的闺女,不如爱卿亲自挑挑,找个合眼缘的”
“皇上说笑了,难道微臣选谁,谁便要嫁微臣吗”
皇帝当即点头“对这门婚事朕来赐只要你选中了,朕便将她许给你。”
申屠川轻笑一声,似是对皇帝的这句话很满意,然而季听却听出了嘲讽,吓得头低得更深了些。
牧与之跟她说过,不能太靠近申屠川,否则会影响他的仕途,她也一直在小心,可如今这情景她怎么觉得,他要选自己
想到这种可能,季听汗都要下来了。
正当全场都安静下来时,申屠川缓缓起身朝皇帝行了一礼“微臣想了想,此事还是不宜操之过急,若是微臣真就这么选了,怕不是其他世家小姐要笑话微臣的心上人,不如再过几日,微臣私下与皇上说如何”
“如此也好”皇帝说完了申屠川,转头又看向季听,“皇姐头低这么深做什么还是不舒服吗”
季听顿了一下,索性点了点头,叹了声气看向皇帝“是臣扫大家的兴了。”
“皇姐说得这是哪里话,朕看大家可是尽兴得很,”皇帝说完笑了起来,“朕看皇姐府上也是许久未添新人了,朕那里有几个好儿郎,不如给皇姐送去”
申屠川猛地看向季听,视线如刀一般锋利。
“”狗逼做媒上瘾了是吧
季听刚要拒绝,就被牧与之在桌下拉了拉袖子,她愣了一下看向申屠川,有些为难的皱起眉头。虽然不知道牧与之为何要自己答应,可他总不会害自己,但当着申屠川的面答应,似乎还挺叫人难堪的。
季听正是犹豫时,皇帝便拍板了“看皇姐高兴得,竟是说不出话来了,如此,朕今晚便叫人过去”
“草民替殿下多谢皇上。”牧与之起身,不动声色的扫了季听一眼。
季听这下不用看对面,也感觉到对方视线要将自己烧灼的决心了,但如今骑虎难下,也只能叹息一声起身“如此,皇姐也多谢皇上了。”
皇帝玩闹一通,便有些乏累了,很快便吩咐众臣子继续,自己则先一步回后宫去了。
季听松了口气,不满的看向牧与之“为何要收人”
“皇上在安探子,即便殿下不收,他也会想办法把人弄进去,只是到时候他们在暗我们在明,恐怕会有些不利。”牧与之叹了声气,眼底也是一片寒凉。皇上最近无事做,疑心病真是愈发严重了。
季听憋屈的仰头“这种日子什么时候到头啊”
“或许快了吧。”牧与之想起今晚皇帝如回光返照一般精神的容颜,若有所思的回答。
季听轻哼一声,闷着头吃粥。皇帝走了之后,大殿内气氛便松快许多,文臣成群去给申屠川敬酒。武将也去季听处,只是季听还在生病,不能与他们喝酒,三两句便将人打发了,至于实在打发不掉的,只能牧与之挡两杯。
渐渐的季听这边没什么人了,牧与之也有些醉了“殿下,你这也太不地道了,怎么能叫我挡酒。”
“那不然怎么办,我来喝吗”季听时不时瞄向申屠川,见他还不算醉,便稍稍放下心来。
牧与之叹了声气“我今日就不该来,罢了,殿下记得把粥吃完,与之告退片刻。”喝了这么多,得去一趟恭房才行。
季听目送他离开,自己一个人无聊的吃粥,吃着吃着便开始犯恶心,喝口凉水压一下后彻底没了胃口。
“殿下,牧公子叫您呢。”一个小太监走了过来。
季听皱眉“与之他不是去厕所了吗”
“没有呀,他在偏殿呢,估计是醉酒难受,想请您过去一趟。”小太监忙道。
季听怀疑的看一眼对面的申屠川,见对方似无察觉,想了想便起身随小太监去了。
小太监在前方引路,直接离开了筵席处,越往前走越安静,很快周围就只剩下两个人的脚步声。
季听有些迟疑,但想了想在皇宫里估计也没人害她,便随着去了偏殿。偏殿里灯都没点,黑灯瞎火一片,季听本能的觉得不对,皱眉回头“牧与之呢”
问完愣了一下,因为方才带她过来的小太监突然不见了。季听眨了一下眼睛,鸡皮疙瘩瞬间起来了,拎起裙子就要往外跑,却被一只大手拉进了黑暗的偏殿,直接撞进了一个怀抱。
虽然看不到对方,但只抱一下就知道是谁了,季听咬牙“你就不能不吓我”
“若不是这样,你会跟我来吗”申屠川梏住她的腰问。
季听挣脱两下没有挣开,不悦的抿起唇“有什么事不能出去说吗非要在这皇宫里,若是被皇帝看到,你这些年的筹谋唔”
话音未落,口唇便被堵住,瞬间酒味就侵袭了感官,他急切而压抑的进攻带着些愤怒,咬得她红唇生疼。季听回过神后不高兴的捶着他的后背,申屠川的动作瞬间轻了下来,有些委屈的吻着她。
季听抵抗着抵抗着,不知怎么突然变了味,渐渐沉迷于他的温柔中了。一个吻结束,两个人的气息都有些不稳,申屠川轻喘着,抵着她的额头哑声问“皇上给你送了几个美男子,高兴吗”
“有什么可高兴的,那些都是探子,要找我麻烦的。”季听无语,就知道他是因为这件事生气。
申屠川单手梏住她的腰,另一只手捏着她的下巴,在她唇上亲了亲后道“若不是探子你便高兴了”
“不是探子我也不高兴,我现在不想跟狗皇帝有一点关系还有,你这质问的语气是从何说起”季听不悦。
申屠川轻笑,低沉的笑声从喉间发出,在这冷清黑暗的偏殿里竟显得有些性感。
季听咽了下口水,强撑着道“申屠川,你喜欢我对吧这些年你一直都喜欢我。”
“殿下总算发现了三年,也不算太迟钝。”申屠川爱怜的抚着她的脸,“殿下也喜欢我吧,否则在我刚才亲你的时候,便拼死挣扎着跑了。”
他的公主看起来脾气挺好,却不是个能受得了委屈的,这些年顺心顺意的过惯了,自然受不住一点违逆。当然,她同意的除外。
季听倒是没想过这个,她愣了一下才要挣扎,却被申屠川抱得更紧。
“晚了,现在不准跑了。”申屠川语带醉意,听起来心情不错,“看来日后要多饮酒才行,每次饮酒都能和殿下有点什么。”
“你可真是”季听话没说完突然脸色一变,猛地挣脱他干呕几声,虽然看不见什么,可也感觉到眼前似乎黑了一瞬。
申屠川周身的气场猛地冷了下来,他伸手将季听扶住,迫使她靠在自己身上歇息。季听有气无力的只能倚着他,缓了半天才缓过来。
“孩子,是牧与之的”申屠川突然问。
季听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有些无语,刚要说话,就听到他冷淡道“他不该让你怀上。”既然不是他一个人的殿下,就不该让殿下怀上他一个人的孩子。
“我没有怀孕”季听说完,又干呕一声。
申屠川沉默一瞬,淡淡道“你不必骗我,我都知道的。”
“”你知道个啥啊你就知道了。
“落子对你身体影响太大,既然怀上了,便生下来吧,日后我会将他当成亲生的好好抚养,你不必太有压力。”申屠川轻声说着想了几日后得出的答案。
季听愣了一下,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我这不是怀孕,只是吃多了东西才会吐的,你误会了,再说就算怀孕了,你也不至于要当成亲生的抚养吧,我答应要给你养了”
“你日后都是我的,更何况这个孩子,”申屠川说出来后,反而平静许多,“放心,我不会苛待他的。”
“没听到我刚才说的话我没有怀孕。”季听无语。
黑暗中,申屠川将她抱进怀里“好,没有怀。”
“”你这语气一点都不像相信了呢,季听有些恼了,“都跟你说了没怀你还不信,我这个世界就跟你我已经许久都没找过男人,上哪怀个孩子去”
申屠川一愣“你说什么”
季听咳了一声“我这半年不,一年,都没找过男人,上哪怀孕”
话没说完,便被申屠川吻了一下唇,她刚要接着说,结果又被亲了一下。来回重复三四次,季听在他亲过来之前立刻捂住嘴,一脸郁闷的问“你到底还让我说话吗”
“殿下,你喜欢我吗”申屠川哑声问。
季听条件反射的想像以前那样说不喜欢,可突然有些说不出口了。
“殿下,我只想听实话,你可曾对我有过一点仅仅是一点,不同于对旁的男人的感觉”申屠川不死心的追问,虽然强作镇定,可语气已经透露出些许卑微。
季听抿唇,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做。半晌,她鼓起勇气“我”
“你可以不用回答。”申屠川急切的打断她,抱她的双臂更加用力了些,“我、我又不想知道了殿下,你可以不爱我,但是我希望,有朝一日你不会恨我。”
“我为什么要恨你”季听蹙眉。
申屠川安静片刻,许久之后挫败一笑“或许是因为我不会放弃,殿下,虽然这么说很冒昧,但是希望你知道,把你的翅膀折断,关在我建的金丝鸟笼里,是支撑我这些年的唯一动力。”
金丝鸟笼季听猛地看向他,只觉得这话太过熟悉。
“你刚才的问题,我回答你,”季听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发颤,“我喜欢的”
“喜欢什么我吗”申屠川整个人都绷了起来。
季听最终认命一般低下头“嗯,喜欢。”或许是她天生浪荡,也可能是实在喜欢这副皮囊,这三个经历过的世界,她都曾真心实意的喜欢。
有时候她厌弃这样的自己,可偶尔也会在恍惚间觉得,这几个世界的男配其实是同一个人,她只是反复爱上同一个人而已。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错觉,可她总忍不住这么想。
“真的喜欢”申屠川打断她的思绪。
季听沉默一瞬别开脸,低声道“真的喜欢。”在这种时候,她实在无法违逆自己的心思。
“那我要你不准碰皇上送的那几个人,你答应吗”
“好。”
“那若我要你今后不再纳人,你会答应吗”牧与之这些早他一步出现的人,他已经无法逼殿下和他们分离,只能求往后余生,都不要再有新人出现。
季听垂眸“答应。”
申屠川沉默了,许久之后哑声问“我是在做梦吗”
季听被他话里的心酸搅得一通难过,半晌,她低声道“不是”
她话音刚落,衣带便被扯开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