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为昭, 朕的女儿, 担得起这个名字!”
越昭出生的那一年, 困扰了朝廷许久的水灾莫名缓和了许多, 也是在那之后, 整个越朝也开始变得更加繁荣。
许多人都认为越昭是福星,是能给越朝带来福气的人。她的母亲是当朝皇后,她是焱帝的嫡长女, 亦是焱帝最最宠爱的女儿。
从出生的那一刻开始, 越昭便拥有了绝对尊贵的地位与无与伦比的宠爱,堪称是老天爷的亲女儿了。
皇帝疼爱她, 是真的像一位父亲那样, 真诚的在呵护着越昭,当然, 他也很喜爱自己的嫡子,也就是未来被封为太子的越恒, 但皇子跟公主, 本来就有很大的不同,更何况越恒是被作为越朝的下一任帝王来培养的。
他是皇帝信任的儿子, 同时也是被他教导的学生, 被他严格要求的继承人。
越焱是一位优秀的帝王,从某种程度上来说, 他对自己的妃子还有孩子们其实是做到了一视同仁的, 他对越昭那份发自内心的宠爱, 不止是因为他作为父亲的天性, 也是因为越昭的乖巧伶俐,因为他敬爱的妻子。
皇后安雅,在越焱还是太子的时候便陪伴在他身边了,自18岁登基为帝,他做皇帝的这20年来,也并不是一直都很顺利的,在执政初期,越焱的大部分精力都放在朝堂上,他是位十分勤勉的皇帝,心中更有一番自己的抱负,对于建设国家之外的事情,其实并不会投注太多的心思,去后宫的次数也不多,不然,皇宫里这些皇子公主们的数量应该再翻个倍才是。
越昭出生的时间非常巧,正好是他的父帝能够以一位普通父亲的身份跟她培养感情的良好时机,不会因为过于繁忙的事务老长时间都去不了后宫。
当然,这也是她作为嫡长女的优势,从皇后肚子里出来的孩子,又是皇宫里出生的第一位公主,越焱有太多理由要宠她。
这一宠,便是十多年了。
“公主。”
雨越来越大,天空像墨砚被翻了个透,将这四顷如碧洗成了黛色。雨脚噼噼啪啪,如流星跳跃,在湖面上不住的喧哗。
越昭安静的伫立在长廊下,身后跟着一串宫人,贴身婢女小心翼翼的打着伞,却还是挡不住有雨丝打湿越昭的衣角以及鬓发。
眼看着这雨是没有停下的迹象了,婢女小声唤了唤越昭,暗示她该离开了,但越昭什么反应都没有,只是沉默的站在那,于是婢女也没再说话。
“下雨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越昭忽然开口了。
“雨这样大,看来是去不成天清寺了。”
她的语气十分平淡,听不出任何可惜的意味,但光从这句话来讲,合该是感到难过的才对啊。
婢女心下有些疑惑,但她并不是越昭的心腹,更没有能够看穿主子心思的聪明才智,因此只是顺着道,“是啊,这雨这么大,去天清寺拜佛上香的人肯定也很少了。”
越昭抿了抿唇,低声道,“走吧,咱们也该回宫了。”
回到自己的寝宫后,越昭在婢女的服侍下换了身更简便也更干净的衣裳,之后便从卧房里拿出一架古琴开始弹奏。
琴声高低婉转,绵延不绝,令人恍若置身云端,如临仙境。一曲结束,寝宫内寂寂无声,几乎所有的宫女太监脸上都写满了公主真厉害,果然是公主才能弹出这样的曲子的表情,唯独个别的几个心腹在默契的对视后,偷偷在心里叹了口气。
每当公主弹起这样抒情的曲子时,她们就知道,公主是在思念天清寺里的那个人。
世人都知昭和公主享受着绝无仅有的荣宠,亦知她有着一份毫不逊色于太子越恒的聪慧,甚至,在某些人眼里,越昭要比越恒更加优秀。
她从小便对女儿家都会喜爱的那些东西不甚感兴趣,却又偏偏学的又快又好,琴棋书画,诗词歌赋,这些她完全不愿意花心思的东西,只要投入了很少的一部分精力,就能做的比所有人都好。
越昭喜欢看书,且尤其青睐那些讲兵法讲谋略的书籍,她实在太过优秀,优秀到自己的亲兄长都忍不住打趣说若是越昭是个男儿身,恐怕太子之位就落不到他身上了。
这些话,他们是关上门说的,但是越恒脑子里经常会蹦出的这种想法,又何尝不是皇帝以及某些朝廷大员们心里的想法呢。
昭和公主身上的光芒实在是太耀眼了,耀眼到无法忽视,耀眼到能够狠狠刺痛一些人的眼睛。
可惜,她是位公主,幸好,她是位公主。
随着年纪渐长,越昭性格里的那种固执与桀骜不驯也表现的越发明显,但桀骜不驯跟目中无人跟骄纵跋扈是有很大区别的,很多人都知道昭和公主性格张扬,行事不羁,但与此同时,他们也会默默在心里想这本来就该是她的样子。
日月为昭,这位独一无二的昭和公主,实在太像天上挂着的太阳了,她的光芒是那样夺目,偏又引得人忍不住想要靠近。
越昭缓缓站起身,她走到窗边,望着窗外的倾盆大雨,嘴里反复念叨着一个名字,那声音很轻很轻,也许只有偶尔吹过的微风才能清晰的听见。
听见她一声又一声,涵盖了太多复杂情绪的,无白。
……
木兰歌这阵子时常会往天清寺跑,有时候是穿着男装去偷偷观察无白还有那位年轻女子,更多时候则是穿上狐狸套去后院跟小白狐增进感情。
小狐狸现在还不大会说人话,但它确实很通人性,也只愿意亲近无远还有木兰歌两人,他们不在的时候,小狐狸就会特别小心谨慎的隐藏自己的行踪,如果无远身边有其他僧人,它也不会跑出来。
后来,木兰歌也会带着花满楼一起去天清寺,只要有这个人陪在自己身边,兰歌总是非常安心的,哪怕他们一句话都不说,只是安静的站在寺庙一角看着来来往往的人们,木兰歌也会觉得十分愉悦。
时间流逝的很快,木兰歌猜测今日也没有新的线索可以送到她面前了,便拉着花满楼朝寺庙外走去,他们离开的这个时刻正好是黄昏时分,夕阳西下,漫天晚霞,为整座天清寺披上了一层金色的外衣,他们并肩伫立在阶梯一角,兰歌眼看着太阳一点点沉入远方的水泽,看着满天的云霞一点点收拢,变淡。花满楼安静的站在她身侧,二人耳边只有不时传来的水声,鸟鸣以及树木沙沙作响的声音,花满楼轻轻歪了下头,好像是感受到了什么,晚风轻柔的拂过他们的面颊,一副岁月静好的优美画卷。
有那么一瞬间,木兰歌恍惚时间都已停止,心中却不由自主的希望这一刻能成为永恒。
她什么都不需要说,也什么都不需要做,只要静默的站在花满楼身边,同他一起感受这种绝无仅有的幸福与美好。
“有时候,我会忍不住想,自己来到这里的意义是什么。”
安静而又祥和的氛围,耳边还不断传来一阵又一阵低低的诵经声,这种情境,实在太适合用来思考一些哲学问题了。
“在我的家乡,很多人一辈子其实都在重复走着相似的路,有人走的慷慨激昂,也有人走的垂头丧气,但大部分人,其实都处于不上不下的一个状态,没有多积极,但也不悲观。”她侧头看着花满楼,男人的视线并没有准确的落在兰歌身上,但她知道,对方听的非常认真,“其实我心里很清楚,如果没有来到这里,我以后的路,应该也是跟那大部分人一样,不会多跌宕起伏,平平淡淡的就走完自己的一生了。”
花满楼若有所思了一会儿后才温声道,“那兰儿心里有答案了吗?”
木兰歌点点头,又摇了摇头,“可以说有,也可以说没有,不过我每次想不到一个确切的答案的时候,便会安慰自己说没关系的,这个世界上本来也不是每件事都有答案的。”
花满楼笑了笑,道,“是或不是,有或没有,也许都取决于你自己,不过……”他的神色微微有了些变化,“兰儿不想再回自己的家乡看看吗?”
木兰歌愣了一下,而后苦笑道,“我的家乡离这里太远了,恐怕回不去了。”她看着花满楼,语气略带些忐忑,“最重要的是,我怕我回去后,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生活在21世纪的木兰歌,因为一场无妄之灾丢了性命,她在团子的陪伴下来到这里,开始新的旅程,也确实不应该再被过往牵绊太多。
父母朋友都接受了她的死亡,在那个遥远的时空中,属于木兰歌的,也许就是墓园里那块小小的墓碑,以及亲近之人脑海里的记忆吧。
木兰歌有了新的生活,他们也是一样的,哪怕兰歌猜测系统其实拥有能够跨越两个时空的能力,她也不想再麻烦团子,更不想以什么的旧的身份再去故人的生活里掀起波澜,更何况,她在这个时空还有那么多放不下的东西,放不下的人。
花满楼在兰歌面前慢慢蹙起了眉头,在听到木兰歌的那句话后,他的神色很快由疑惑变为了不安。
兰歌见状,立即握住他的一只手,然后用自己的小指轻轻勾了勾花满楼的小指头。
“花满楼,我们拉个勾吧,不论以后发生什么,又要面临多少突发的危险跟困难,我们一定要好好的,平安又健康的陪伴在彼此身边,好吗?”
下一秒,木兰歌便听到了对方轻柔却坚定的回答——
“好。”</p>